《他们的故事》北方夜空的星

19、第十九章 对决

　　一路上，东贤几乎把油门踩到了底。他的手机又响起来：“放慢你的车速，难道你要引起警察的注意吗？”
　　东贤只好把车速放到限定时速。出了城，他又接到电话，让他拐上另一条公路，他照办了。他知道，后面始终有两台车跟踪着他。他开上了一条盘山道，右侧是长满灌木的山坡，再往下是滚滚江水。
　　他的大脑一刻也没有停止思考，是谁会绑架臻茵？这次不可能是大胜集团，难道是姜正哲？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计划？我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东贤的头一阵晕眩！姜正哲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他会对臻茵怎么样？！
　　臻茵！臻茵！你现在在哪里？你现在平安吗？你现在害怕吗？臻茵，别怕，我马上就会来到你的身边！臻茵，我会牢牢地握着你的手，我会紧紧地抱着你，我会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一切横飞而来的伤害！我不会让你孤单，我不会让你恐惧，我不会让你痛苦！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臻茵！等我，臻茵！你要等我！！！
　　也许是注意力太过集中在臻茵身上，东贤没有注意到，他的车渐渐压过了中线。一个急转弯处，突然，前面车灯一晃，东贤心中一惊，拼命地向右打轮，和对面的卡车擦身而过！然而，由于道路狭窄，而惯性太大，车子已经刹不住了，一头向山下冲去！
　　危急时刻，东贤推开车门飞身跃下，车子滚下山坡！
　　恍惚中，他感到几个人影向他跑来。强忍着痛苦，他费力地掏出带在身上的手枪，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剧烈的疼痛和晕眩让他身不由己，然后，他失去了知觉。。。。。。
　　。。。。。。
　　臻茵缓缓醒来，头还有点发晕，她发现自己被遗弃在郊外一片小树林里，手提包、手机、手表都不见了，好在身上的衣服还算整齐！她长出了一口气，她只是遇到了抢劫！最近，这类抢劫发生了好几起。她爬起来向路边走去，截住了过路的车辆。那时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她先报了警，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东贤的手机。不知为什么，臻茵很不安心，她倒不是因为自己，毕竟只是遗失了一点财物而已，但一想到东贤，她的心不知为什么就开始狂跳，眼前闪现的竟然都是那噩梦之中东贤惨白的面孔！
　　电话里传来的是“对方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语。再打，还是同样的结果。打给蓝宝石别墅，李奥告诉她，老板出去喝酒了，还没回来。
　　从警察局出来，已经过了凌晨一点钟，臻茵急匆匆赶到饭店里东贤常去的Honey May酒吧，却没有看到东贤的身影。也许他已经回去休息了吧？臻茵想。可，为什么我的心跳得那么厉害？为什么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犹豫着去不去别墅找东贤，抬头看看墙上的钟，都这么晚了，东贤和李奥一定是睡了，再说，那天。。。。。。想起那天，她的泪水又湿润了双眼。这些天，她度日如年、寝食难安！她实在是伤了东贤的心，现在去找他，又该怎样面对他呢？她觉得，她再也无法面对东贤了，尽管，她对东贤的爱没有一丝一毫的衰减！
　　她叹了口气，还是离开了。

　　一阵刺骨的冰凉让东贤的意识清醒过来。他动了一下身体，感到了来自全身的痛楚，手脚好像被什么束缚着，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浑身湿透，身边一个家伙正拎着水桶向他狞笑。“老板，这小子醒了！”
　　东贤费力地转过头，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坐在那里的，正是姜正哲！
　　那天，姜正哲在办公室里苦苦思索是谁翻出了那个案子，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崔南浩这个名字！当年他就怀疑这个人，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于是只得把他打发到偏远地区。可他前年就已经死掉了！
　　他让手下人立刻查找崔南浩的亲属，发现他的大儿子在光州做法医！
　　“给我查出这几天他都和谁接触过！”他捶着桌子对手下人大吼。刚要敲门的在石吓了一跳。
　　调查的结果是除了五天前他在咖啡馆和一个戴眼镜很英俊的年轻男人见过面之外，其他和他接触的人都是他的同事或家人。据说，两个人还一同去了银行和崔家。因为那男人相貌出众，所以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外貌描述来看，很像是申东贤！派到机场的人打回电话，那天，申东贤果然去了光州！
　　联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一切，时间上刚刚好！姜正哲快要气疯了！原来他果然是回来报仇的！他竟然低估了这小子！
　　东贤刚回韩国时，姜正哲并不是没有隐忧，一个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人难保不会感到风声鹤唳！因此，东贤第一次回光州时，他还派人跟踪了他，得知东贤除了墓地和故园之外哪里也没有去，他才放心。后来，又看到东贤真心实意地帮他，就打消了疑虑。
　　申东贤呀申东贤！家族几十年的心血被你毁于一旦，我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你好过！
　　于是，他设计引出了东贤，想把他引到他山中的秘密别墅。慑于自己目前的处境，他没有敢对臻茵下手。
　　当他的手下打电话报告说东贤出了车祸，还是酒后驾车时，他一阵狂喜，看来老天在帮他！当时，他几乎都要命令手下人把他扔到江里去。但，立刻，他又改变了主意，他要看着东贤死，死前还要让他说出他的秘密！于是，昏迷的东贤被带到了他这里，关进了地下室。
　　臻茵给东贤打电话时，东贤正被那几个跟踪着他的家伙抬上车，手机已经在跳车时摔坏了。
　　望着躺在地上，血迹斑斑，浑身都是伤痕，不省人事的东贤，姜正哲感到了一种复仇的快感，他命令手下把东贤弄醒。
　　“是你？你。。。都知道了！”东贤的声音非常虚弱，他想坐起身，但刚一移动，就感到左肩剧烈的疼痛，一定是跳车时骨折了。
　　“申东贤！你小子够狠！还带着枪！我都要被你害死了！今天，我们作个了断吧！”姜正哲恶狠狠地说。
　　东贤知道，他很难走出这个大门了。
　　“好，我奉陪！我死没有关系，”他喘了一口气，“但你得放了臻茵，她对这事一无所知！”他的眼睛死死盯住姜正哲，目光里的坚定和凛冽让姜正哲一惊。
　　他死到临头了还在替别人着想！“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她不会有事的！但你也要给我做件事。”一个手下把手机放在东贤嘴边，“告诉李奥，你要去办点事，今晚不回去了！别耍花样，否则。。。。。。”
　　那人拨通了电话，铃声响过好几下，李奥才接听，他睡意朦胧。
　　“李奥，是我！”东贤尽量让语调平缓。
　　“老板，你怎么还在喝酒？都一点了！”东贤听到了他的哈欠声。李奥，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了。东贤的心里一阵伤感。
　　“李奥。。。今晚，我。。。有点事情，不回饭店了，你。。。休息吧。”东贤的声音很虚弱。
　　“你。。。好像不舒服，没事吧？”相处了十年，两个人已经太熟悉了！
　　“没有，我没有事！李奥。。。再见！”
　　那人刚要挂掉手机，突然话机里又传出李奥的声音，“对了，臻茵小姐半小时前给你打过。。。”电话被挂掉了。
　　李奥拿着话机发了半天愣，老板今天好奇怪！来韩国后，除了臻茵生病那次，他从来没有夜不归宿，今天。。。。。。声音也是怪怪的，该不会是在臻茵那里吧？
　　李奥的话让东贤心里一动，虽然只有半截，但聪明的他意识到，臻茵可能并不在他们手里，这样，看来我们还有的可玩。
　　现在，姜正哲心里踏实了，今晚没人知道申东贤在哪里！等到明天李奥发现他失踪报警时，一切都结束了！现在，那个聪明绝顶的华尔街金童成了我掌中的玩物！我不会让他痛痛快快地死！
　　“把他绑到椅子上！”
　　拖动中，东贤身体上几处大的伤口再次裂开，钻心的疼痛折磨着东贤，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冷汗顺着毫无血色的脸淌下来。
　　姜正哲站起来，走到东贤身边，低头看着他，忽然挥拳向他的脸上打去。东贤趔趄了一下，然后又艰难地坐直了身体。他抬起头，嘴角殷红的血迹衬得他那张英俊的面孔更加惨白！他盯着姜正哲，双眼中射出的寒光犹如两柄利剑！
　　姜正哲一个激灵，放下了另外一只拳头。
　　“申东贤，你是回来报仇的？”
　　“一开始不是，”东贤冷笑了一下，“但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引领我，一步一步接近真相！”东贤的呼吸有些急促，他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着。
　　“那一定是我含冤去世的父母！你。。。相信报应吗？我不是在报仇。。。我是在索债，你二十二年前欠下的血债！”说了太多的话，东贤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他不由地闭了闭眼睛，他有些体力不支了。
　　姜正哲显然被东贤激怒了，他大吼着：“那是申张赫自找的！他偷偷调查我，还逼我去自首！无论我怎样哀求都不管用！他想逼死我！”
　　他停下来，眼里跳动着怒火，仿佛坐在他眼前的不是东贤而是父亲申张赫！“我不能去自首，我不能往火坑里跳！我求过你！可不管用！我没有办法了，
　　我别无选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换了你，你也会这么做！”
　　原来这就是真相！虽然东贤早已知道，但从姜正哲嘴里听到还是让他义愤填膺！他竭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平静而又轻蔑地说，“所以，你就陷害他？”即使自己真的即将死去，他也要完完整整地知道事情的真相！
　　“陷害？”姜正哲一阵狂笑，“谈不上什么陷害！他平时就是金大中的支持者，我只不过是把他的位置抬高了一点而已！”
　　“没有立刻抓住我父亲。。。你当时。。。很害怕吧？”虽然他的身体遭受重创，虚弱地被绑在椅子上，但仍有足够的毅力和智力与这个魔鬼周旋。拖得越久，他生存的机会越大。
　　“害怕？我为什么害怕？所有证据我都亲眼看着销毁了！而且。。。”他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而且，你妈妈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哈哈。。。。。。”
　　东贤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你骗我妈妈。。。带你去找我爸爸，是吧？”
　　“也谈不上骗，是她求我帮忙的。”
　　“然后。。。你们就杀了他？”东贤知道，最后的一幕要揭开了！
　　“我们？我可没有动手！是警察开的枪！你爸爸看到你妈妈身后跟着警察，就疯了似地举着枪冲过来，警察就开枪了！我并没想害死他，我只想把他送进监狱，对我们不再构成威胁，可他自己不走运！”对朋友的惨死，显然，他并不怎么内疚。
　　爸爸，原来你是要救妈妈才死在警察的枪下！东贤听到了他心碎的声音，内心的愤怒和痛楚让他紧紧地攥住了双拳，鲜血顺着裂开的伤口不断渗出来，浸透了血水的衣衫贴在他的身上。
　　“小子，故事讲完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害我的了！”姜正哲才刚想起正题。
　　“你以为纸里包得住火？你以为。。。证据毁掉了就没人知道了？你的竞争对手。。。早就在调查你了！”东贤故意把重点挪到了大胜集团，他不能给崔英俊带来危险！
　　“大胜集团？原来除了姓崔的，还有大胜集团？你竟然和他们合起伙来害我！”想起这几天的煎熬，姜正哲又血往上涌，一拳打在东贤身上。
　　东贤痛得弯下了身体，他紧咬着牙一声不吭，但思索仍然没有停止：原来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去见崔英俊的事！
　　要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姜正哲看看时间不早了，等天亮就不好办事了，于是命令手下，“好好收拾他，然后扔到江里去！”
　　“你还要杀人吗？你会罪加一等的！”东贤在做最后的努力。
　　“杀人？”他冷笑着，“我从来就不杀人，我从来都是借刀杀人！小子，你不是也会这一招吗？你是酒后驾车摔死的！哈哈哈。。。。。。”他的狂笑声回荡着。
　　他们把东贤从椅子上解下来，拖到地板上，准备对他拳打脚踢，东贤强忍着疼痛和晕眩寻找反击的机会，只要一息尚存，他就决不放弃求生的意志。
　　突然，门被撞开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在石？！”姜正哲喊出了声。
　　出现在门口的的确是姜在石，手里还握着枪！
　　“放开申东贤！”他命令道！
　　几个打手不约而同地望向姜正哲，就在他们走神的瞬间，东贤用力踢倒两个打手，翻身跃起向门口冲去。
　　由于刚才的动作太过剧烈，东贤受伤的身体承受不住，跑到门口时他已经接近虚脱，脚步踉跄，一头向前栽倒！在石一把扶住他，然后用枪指着要追过来的打手，“谁都别动，谁动我打死谁！”
　　“在石，你疯了？！”姜正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儿子怎么帮助仇敌？
　　“爸爸，你不要一错再错了！”在石也很激动！
　　“在石，你是我儿子！你怎么能帮助他？他快要让我们家家破人亡了！”姜正哲声嘶力竭！
　　“我不是你的儿子！我是申－东－俊！让我家破人亡的是你！”
　　就像一声惊雷响过，姜正哲和东贤都惊呆了。
　　“什么？你叫什么？你，你不是朴基喆？”姜正哲简直是糊涂了，那孩子是他朋友的儿子，怎么一转眼变成了申东俊？变成了申张赫的儿子，申东贤的弟弟？他觉得他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
　　“我是被朴家领养的！”一切真相大白！
　　望着在石，不，是东俊，东贤觉得他那本来就急浅的呼吸就快要停止了，又一阵晕眩向他袭来，他身体一软，靠在弟弟肩上。
　　“我们离开这儿！”东俊扶着东贤，准备转身离去。
　　突然，“站住！”姜正哲一声大吼，两人回过头，发现他手里多了一支手枪而且正指向自己的头颅！“你要带他离开，我就打爆自己的头！”
　　“爸爸！不要！”东俊一声惊叫！到底是多年的父子之情，“你不要做傻事！”
　　“好，你还叫我爸爸！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可这么多年我和你妈妈一直待你如同己出！”他用枪指着自己，绝望地看着东俊，那个他抚养成人的儿子瞬间变成了敌人！
　　“你还认我这个爸爸对不对？”
　　东俊点点头，泪水不禁涌了出来。“您。。。您养育了我，您当然是我爸爸！”
　　“那好，把枪放下，离开这里！”他命令道。
　　“不，我要带他走！你们不能伤害他！”东俊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浑身是血，已经虚弱不堪的东贤，他的亲哥哥！
　　姜正哲递了个眼色，那几个打手又蠢蠢欲动了，他们在小心地一步一步逼近。而东俊扶着东贤在一点点向门边退去。
　　东俊拿枪的手在颤抖！他太紧张了！几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了他手中的那支枪上――那枪的保险还没有打开！
　　“枪的保险！”东贤小声在他耳边说。尽管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但他依然保持着惊人的冷静和敏锐。
　　东俊的拇指伸向了保险。。。。。。
　　与此同时，两个打手已经趁机冲了上来。
　　两声枪响，东俊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地上又弹了出去，呼啸着从姜正哲身边飞过，擦破了他的衬衣！
　　“别动！我已经报警了！”东俊大吼！
　　看到被子弹擦破的地方涌出的鲜血，姜正哲的心一片冰凉！
　　“不！爸爸，我是无意的！”看着父亲震惊、心寒的神情，如果不是扶着哥哥，东俊一定已经冲到姜正哲身边跪下了，他颤抖着愣那里，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不，爸爸。。。爸爸。。。我。。。。。。”
　　“你！你！到底是别人的孩子！”姜正哲一声惨笑。
　　“这是天意――――！”
　　随着声嘶力竭的一声大叫，他的手指扣向扳机的同时将枪口掉转了方向，而东俊还怔怔地望着父亲。。。。。。
　　那枪声响起的几分之一秒，东俊觉得好像很漫长，先是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然后，他的重量压向自己，两人同时倒向地面。。。。。。
　　警察冲了进来。。。。。。
　　东俊翻身坐起的瞬间，看到东贤一动不动地伏倒在地上，双眉紧蹙，一只手紧紧按住胸膛，殷红的血正顺着指缝涓涓地流淌出来，染红了地面。。。。。。
　　“哥―――――！”他一把搂住奄奄一息的哥哥，发疯似地举起枪指向姜正哲，“我要杀了你！”
　　“不要。。。”东贤拼尽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手上的鲜血染红了东俊的衣袖！ “东俊。。。” 他溢满痛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爱怜，同时还有着一丝坚定，“让他。。。接受。。。审判。。。”
　　东贤艰难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双眸中的光彩渐渐散去，然后无力地合上了双眼，他的头向一侧垂去，苍白的唇边竟隐含着一丝浅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