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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百夜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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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未跑得这么快过。
足尖点地,四周的景致在疯狂地后退,我狂奔过无数宫殿楼宇,不识路了便抓来宫人恶声恶气地问路,连带着平日肃静的皇宫整个都变得鸡飞狗跳了起来。
终于到了太医院,此时早已出了后宫,大庸的太医院在皇宫外围,我一脚踹翻前来阻拦我的侍卫便急不可待地冲了进去。
貌似那么多太医院的院使院判中我也只认识一个没有任何品级的百夜熏,我气势汹汹地揪住某个愣在门边的老人家的胡子:“喂!百夜熏在哪里?”
没想到他竟认识我,眼睛都快等掉了出来:“娘娘,你你你这是作甚?!”
“老头,别废话,百夜熏到底在哪里?”我失去了耐心,语气更加恶劣。
“娘娘要找百医女做什么?”他也不退让,挣扎着要把自己的胡子解救回来。
“谁要找我?”冷淡的声音从内堂里传来,百夜熏终于出来了,脸上还沾染着一丝怒气。
我舒了一口气,一把拉住她的手:“人命关天,救人要紧。”
她却嫌恶似的甩开了我的手,嘴角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劳烦娘娘亲自来请医?”
我怒了,这该死的百夜熏,老娘跑了这么大老远的好不容易用轻功甩开侍卫,她就不能把不待见隐藏得好一点吗?我竖着头发,一把扛起她,往背上一扔,不顾她的惊叫拔腿就跑,反正我这个贵妃娘娘老脸也不准备要了。那群追我过来的侍卫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我趁他们目瞪口呆之际加快脚程,一口气溜了过去。
“你这疯女人!”百夜熏在我背后捶打着,幸好她顾忌我身份用力不是很大,“快放我下去,放开我!”
“闭嘴!”我也回头朝她嚎了一嗓子。
她终于安静下来。
回紫兰宫倒是顺利了很多,我把两眼泛红的百夜熏放下来,指着床上的方小鱼:“你给我好好治她,不然我要你好看。”
这回我总算弄清了百夜熏的性子,典型的吃硬不吃软,让我只能武力威慑。
百夜熏默默地给方小鱼号脉,末了,额角突然一抽,站起来,一把扯开放小鱼的上衣。
她的胸口至肚脐有一条长而可怖的黑线,照目前趋势来看像是要往左右两边蔓延,似乎是中了毒。
“她去做了什么?”百夜熏蹙眉问。
“碰上了巫月神教的人。”我低声道,“能救吗?”
“不能,”她哼了一声,“碰上巫月神教的能活到现在就算侥幸了。”
我咬咬牙,恨声道:“该死的乌休人,我去找他们算账!”
“他们已经离开了京城。”百夜熏说,她手伸进袖子,不一会儿就摸出只巴掌大的土黄色皮包,里面插的全是银针,“我先帮她封住毒,你去盛些水来。”
“你要喝水?”我直愣愣道。
“启禀娘娘,那是封毒用的。”百夜熏满眼讥讽。
我讷讷抓了抓脑袋,只得去给她弄了盆水。她忙活着,我便站在一边观看,只见她又快又狠地把针扎在小鱼的胸口,动作颇有刽子手的毒辣架势,我看的是心惊肉跳,虽然我不懂什么针灸——等等,我知道这个地方叫膻中穴,是中丹田的位置。
这大概还是裴扶摇本身的记忆,毕竟是将门子女,多少也该懂些武学穴位吧。
又黑又臭的血从扎针处流了出来,百夜熏示意我用水清洗这些血。我正用毛巾蘸水擦着,她却继续往小鱼脐下的任脉关元穴扎去,这一扎就让方小鱼浑身抽搐了起来。
“按住她,别让她乱动。”百夜熏命令道,我听话地按住方小鱼的四肢,好方便百夜熏继续她的银针大业。
方小鱼惨叫出来。
我死死压住她,也不管她能否听见,颤抖着嘴唇道:“求你了,小鱼,再忍忍......拜托再忍耐一下......”
而她根本没有了自我意识,只是随着剧痛而本能地尖叫着。
百夜熏压根不为所动,表情冷静得可怕。
我转过头,不忍再看方小鱼脸上的痛苦,我错了,我根本不该让她去查楼歌艳,不该自以为是地让她为我冒这个险。
耳边的哀号还在继续,我只觉得脑袋痛得要快炸开,顾不了黑血脏了的衣裳,只是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说着没有用的道歉或安慰的话。
“......小鱼,听话,忍忍啊......觉得忍不了就掐我,对不起,小鱼......不要放弃......”
不知百夜熏又扎了哪里,方小鱼停止了抽搐,重新安静了下来。
我和百夜熏对望一眼,同时脱力地倚床倒下。
“小鱼......然后怎么办?毒能封多久?”
“回禀娘娘,只有半个月时间。”百夜熏没再挖苦我,“这毒微臣解不了,不过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能解。”
“谁?”我立即跳了起来。
“暗河副尊主,”百夜熏道,“应九寒。”
“你认识他吗?哪里可以找到他?”我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揪住她的衣角。
百夜薰立即挥开我的手,如有洁癖一样始终距我两米开外:“微臣可以带娘娘的婢女去找应九寒,他欠过我人情,不过娘娘得答应臣一个条件。”
“好,我答应你。”我连忙应道。
“话别说这么满,娘娘身居深宫,能不能做到都是未知。”她望着我的眼神都是充满着不屑,是那种能力超凡者对庸才的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蔑。
“喂,别这么有阶级对立情绪好不好?”我拍拍胸脯,“你尽管说便是。”
百夜熏沉默一会儿,道:“帮我脱离宫籍。”
“你想出宫?”我瞪着她。百夜薰是宫中女官,又是大庸皇宫唯一一个医女,专为后妃医治,身份极为特殊,放她出宫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从来就不想呆在这鬼地方。”百夜薰皱眉道,“若娘娘办不到,救人的事也别谈了。”
不就是帮忙脱籍吗,大不了找沈白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应就死赖着。
这样想着,我便炖了鸡汤,稍晚的时候就冲向沈白侯的寝宫,没想到刚到殿门口就被那叫黄衍的死太监拦下了。
“本宫要见皇上。”我摆出后宫老大的架势,挑起眉道。
他却不买账:“陛下现在不方便接见,裴贵妃,择日再来吧。”
我板起脸,冷冷道:“我劝你乖乖让开,不然别怪本宫不客气。”
“娘娘,这可不是您的紫兰宫,容不得您这么放肆。”他还在逞强丝毫不相让,“况且皇上翻了玉美人的牌子,娘娘这么进去岂不是毁了好事?”
“好啊,本宫就等着这个时刻!”我说这一拳就把这美太监打翻在地,指挥我的宫女押着他,自己再过五关斩六将,打翻一众侍卫,不得不说大庸皇宫的侍卫真的太菜了,连我这种花拳绣腿半吊子也能见一个踢一个准。
我就这样大摇大摆地闯进了隆裕宫,黄明帐中纠缠着的身体蓦地停了下来。
半裸的男女都似见鬼了一样盯着我。
“啊——”那长的娇俏可人的女人后知后觉地尖叫一声,将自己的身子尽可能缩在沈白侯怀中,好像我就是传说中的采花大盗一样。
我笑了笑,把手中的鸡汤放在桌上:“两位辛苦了哈,要不要来点汤补补身子?”
“裴扶摇——”沈白侯眦目欲裂。
“哎呀,不好意思,有点正事。”我吊儿郎当地晃过去,趁二人还在呆滞中,一把拽起那个什么玉美人,随便拿起手边的一件袍子便往她身上一裹,捏捏她嫩滑的脸蛋,“小美人儿,你先在外面站一会儿哦。”
说着我把她往外面一拎,关上了门,回头望着那一恢复常态的男人,他裸着上身,悠然注视着我,眼神意味不明。
我盛了一碗汤,走到他面前:“皇上,尝尝臣妾的手艺。”
“朕竟不知爱妃会这么主动地来服侍?”沈白侯似笑非笑,没有接汤。
我再接再厉,亲自将一勺凑到他嘴边:“皇上,来尝尝。”
这次他接下了我的喂食。
“怎么样?”
“真难喝。”
唉,好吧。
“皇上,臣妾跟您商量件事。”我黏糊糊地开口。
“说吧。”
“能不能放百医女和我的宫女方小鱼出宫?”我小心翼翼道。
沈白侯脸色骤然变冷:“哦,什么理由?”
我估摸着他是有点生气了,于是更加小心地注意起措辞:“这样,方小鱼病得厉害,只有到民间去治。”
“什么病非要出宫治?太医院药草不够吗?”沈白侯淡淡应付。
“只有一位江湖人士才能治。”我轻声道。
沈白侯不耐烦道:“那就把他请过来。”
“让两个女人家及早脱离深宫有什么不好?她们总不能老是呆在这无聊又无趣的后宫里面。”我有些急了,更加口不择言起来。
沈白侯脸上讽刺意味更重:“他们不能呆,你能呆?”
“你要是肯放我出宫我更加高兴!”我抬高声音,对他那张死人脸怒目相向。
“裴扶摇,你做梦。”他顿了顿,又不客气地下逐客令,“没什么事的话就快回去。”
“回去?然后你再招玉美人进来?”我撇撇嘴角,“跟我说了这么多话,你也难受等不及了?”
我明显地瞟了瞟他的下身。
沈白侯脸色铁青。
我朝他那儿靠近了一点,手搭在他的肩上,触到的皮肤滚烫,上面覆着一层薄汗:“被人中途打断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不答应,我就天天坏你好事。
没想到他却一个翻身将我压下:“原来爱妃是想换自己来,早说便是。”他说着还在我身上蹭了蹭,眯着眼睛戏谑地瞧着我。
我只当他是在戏弄我,便轻笑道:“原来陛下已经忍到了这种程度,叫我愧疚不已。”
我的嘲笑好像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他猛地俯下头,就着我的脖子便吮咬起来,手更是发力扯开我的衣服,用力游走着。
他身上还有那玉美人留下的香味,熏得我直欲作呕。
“你给我滚开,死种马!”大脑的死机终于被激活,我只觉一口真气被提了上来,双臂用力便要推开他,没想这带了内力的力道非同小可,直接把他抛了起来,沈白侯闷哼一声,身子撞到了床顶。
嘎吱——
嘎——吱——
轰!
哟,龙床塌了。
我和沈白侯都被埋在这乱七八糟的床板里,我迅速挣开缠在身上的纱帐,拢了拢衣领,在他还没爬起来时连忙三十六计走为上。
反正这大庸皇宫太菜,不管是人还是物,一碰就倒。
我这般自我安慰着,恍恍惚惚地回了紫兰宫。
第二天,后宫谣言四起,一则说贵妃裴扶摇恃宠而骄,夜闯隆裕宫阻拦皇上宠幸玉美人,二则说皇上与贵妃失和,在隆裕宫干了一架,把龙床都打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