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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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翾才踏进内室，便看到羿擎苍背负着双手站在窗口发呆，那背影竟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憔悴，忽然，只是在这一刻，文翾觉得他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而是和自己一样的人，不管在外人看来是如何的呼风唤雨，但是他也有悲有喜，也有疲倦得想找人依靠的时候，只是这些通常不会让人看到而已。
羿擎苍惊觉地转过身，望见来人是文翾后神情便是一松，扯着嘴角苦笑了一声道：“来了。”
“不知皇上大驾……”
“行了，行了，过来陪我说说话。”羿擎苍打断了文翾的那套说辞，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
“皇上……有心事？”文翾小心地打量着羿擎苍的神色，在他的不远处坐了下来。
羿擎苍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静默了会儿，道：“夏诗诗死了。”
文翾的心内陡然一惊，不知怎么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石洞里那有些阴郁的声音：休想从我身边逃开……从我身边逃开……逃开……。
“夏诗诗去寺里上香的途中让贼人给劫了，身子也未保住，回来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了。”羿擎苍的声音平静的让人听不出起伏，只是脸却是从未见过的阴沉。
文翾静默了半刻，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羿擎苍却不理会文翾的沉默，自顾自言地接着道：“母后薨逝的那天是天佑十六年五月初四,第二日便是端午佳节,宫里为了应景,各处都挂起了菖蒲,熏着白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药草味。那时母后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了，长期卧在榻上，形容枯槁，吐出来的比吃下去的还多，但是那天却破天荒的勉强坐了起来，让婢女梳妆整齐，把我和子苏都叫到跟前，让我们陪着她喝了点雄黄酒，吃了小半个粽子。她有一句没一句的叮嘱着我，功课是不是都做了，不要惹太傅生气，我只是诺诺地称是，一边偷偷打量她的神情，接着她望向了子苏，那年，他才四岁，脸长得团团的，粉嘟嘟的特别漂亮，母后抚摸着他的头顶只是微笑。我总隐隐感到不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从心中油然而生，如今想来，那却是不祥的征兆。聊了半天，母后说乏了，要休息。我拉着子苏行礼告退。躺下后的母后突然睁大了眼睛，张嘴喊来我们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过子苏的手，交放在我的手中，随即，安然地阖上眼，睡过去了。”
羿擎苍顿了顿，接着又道：“她没有再醒过来，也没有再留下任何话，当夜子时便撒手西去了，那时朝廷局势晦暗未明，太子昭与纶王景池的皇位之争已闹到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地步了。先帝明知道如此下去对江山社稷有百害而无一利，却也任由他们去闹而不插手，因为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
羿擎苍略显疲惫的脸上突然精光一乍，转而问向文翾：“斐然，你对朕所说的话有几分信，几分不信？”
文翾眼睫低垂，立时恭敬道：“只要是皇上告诉斐然的，斐然都信。”
羿擎苍忽然收敛起目光，转而苦笑了一声：“斐然，朕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骗你什么，朕也期待一份相同的回应。”
“斐然……。”文翾的话被羿擎苍摇摇手打断了。
“别说了，朕只要你明白就好。”
文翾的手指下意识地绞着衣角，却不再说话。
羿擎苍的眼睛又望向了远方，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中。静默了半晌，忽然道：“当年太子昭设计纶王勤政殿之变，兵不血刃的利用父皇除掉了心腹大患，但是半年之后，太子昭便暴毙宫中，太医院遍查寻不着太子的病因，先帝震怒，大开杀戒，一时宫中人心惶惶，但是没过多久此事便不了了之了，一年后，朕便被册立为太子。朝廷上下一片哗然，不少言官出面弹劾，以温岳州为首的太子党死心不改，说朕是谋害太子的真凶。那段日子很苦，苦到朕曾一个人偷偷躲在被子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要生在帝王家，但是当朕一看到子苏，想起那日母后把他的手交到朕的手中，朕便告诉自己，这世上，朕还有人需要去保护，朕不能输。”
“朕蛰伏四年，为的只是那最后的一击。太子昭此人虽谨小慎微，处事周全，却无容人之量。记得当年父皇亲临学堂，出对子考我们，就因为魏尚书的儿子魏临风抢了他的风头，他便怀恨在心，后来诬陷他偷了父皇送他的歙砚，父皇虽不曾降罪于魏临风，可却被他爹打了个半死，左腿落下了终身残疾。纶王景池的母妃——娴妃专宠后宫十四年之久，是父皇给了景池造反的胆子，是父皇让他觉得他应该是这个皇位最适合的人选。只可惜他估计错了一点，只要父皇还在世的一天，他永远都不该有想坐这个位子的念头。这两人无论谁赢得最后的胜利对于朕和子苏来说都是一场劫难。所以朕必须陪他们下这盘棋，而且必须赢。皇权的路就是一条修罗道，从来只可以一个人走到最后，只要前方有障碍，除了除掉没有第二条路可选，人挡杀人，佛挡弑佛。”羿擎苍的眼中看不出起伏，仅存的一抹淡淡的忧伤，都被很巧妙的掩饰过去了。
那一段皇家秘辛自温岳州被满门抄斩后便无人再提起了，对于满朝文武百官与天下百姓来说，太子昭最后究竟是因病暴毙身亡还是被人下毒谋害都已经不是重点，重要的是站在庙堂之上的这位天下第一人能不能开拓大鎏朝的又一个盛世，能不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