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误》一笔定江山

12、12

　　昨日又下了一夜的雪，整个漓城银装素裹，犹如婴儿新生般干净。

　　文翾刚用过午膳，站在窗前望着这个银色的世界，不由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雪天，一双冻红了的小手紧紧得拽紧了他的衣角，黑白分明的双眸中透着最原始的求生欲望，低低的哀求着他：“公子，公子，求求你，买下我吧，我什么都会干的，公子……”雪花落在她单薄的单衣上，立即化成了水，时间一久又结成了冰，她瘦弱的身子在雪中抖得仿佛秋天的落叶。

　　那一年，他失去了爱人。
　　那一年，他失去了亲人。
　　那一年，他失去了所有，包括活下去的勇气。

　　可是，也是在那一年，他俩相遇了。

　　她说：你要活下去，连带着我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他彷徨过，他迷茫过，他放弃过，但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一双手轻轻为他披上了披风，耳边传来一声幽幽的叮嘱：“风大，小心着凉。”

　　一回头，便是那十年如一日的笑靥，绚如春花，却总飘渺的让人感到不真切。

　　“眉儿……”

　　四目相接，一时间竟发觉有些无言以对，扫眉当先别开眼，脸红了红低下头道：爷必是又要嫌我唠叨了。

　　文翾微微一笑，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拢了拢披上身上的披风。

　　“我想出去走走。”

　　扫眉刚想说要跟去，却被文翾阻止了：“你不必跟着了，外头怪凉的。”

　　文翾换了一身衣裳，才沿着自己住的栖梧阁的后径小道慢慢地踱步散心。周边一片白雪肃杀，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致，只是空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新。

　　府上的人有一些借调去礼部帮忙了，难得的安静。

　　漫无目的地徐徐而行，一抬眼便望见不远处已经白雪盖顶的快哉亭，想起那日的刀光剑影，仿佛就是昨天发生般清晰，华姝那最后一眼决绝的眼神，与那有些凄厉的叫声也一并鲜明起来了。

　　也许还真是一位故人呢！

　　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了起来，来到长廊下，那日的桌椅摆设早已撤去，廊下被整理的干干净净，早已不复当日的情景。

　　走久了便觉得有些乏了，文翾依着廊柱，斜靠在廊下的石椅上，悠悠抬眼，循着那早已结冰的谪仙湖望向空无一人的畅音台，更让人没有来由的觉得一阵落寞。

　　石椅微凉，不宜久坐，正起身欲行，文翾便被石椅下拐角处的一样东西闪了下眼。这东西落的真不是地方，如不是碰巧坐在这一角，又恰巧被那光线一照，还真不容易发觉。

　　俯身拾起那东西，仔细一瞧，才认出是一只耳坠子。

　　一只雕刻精细的蝴蝶型金坠子，下头缀了个泪型的珍珠，东西虽不名贵，但是手工精巧，一看便知道不是便宜货。

　　文翾把它托在手里，这物件文翾是再熟悉不过的，因为是他亲手挑选买来送给扫眉的，琳琅阁的首饰从来货不成双，不由失笑，心道：她成日间说我丢三落四的，这回我还不糗回她去。想着便把耳坠子拢在了袖子里。

　　沿着廊下走到尽头，穿过那快哉亭下的假山石洞便可返回栖梧阁。走近石洞，便仿佛听到有人声自内传出，文翾的脚步不由一滞，怕自己撞见一些不该撞见的事，徒留尴尬，正想转身绕道而行，却听得里头的声响大了起来，仔细一听，却仿佛是九王爷羿子苏的声音。不由脚步一凝，驻足听了起来。

　　“你以为让皇帝赐婚就能让我放过你？你想得美！这辈子，有我羿子苏一日，你就休想从我身边逃开。”声音阴冷而低沉，夹杂着一些痛苦的喘气声。对方却没有回应，亦或者是不能回应。

　　一片可怕的沉默，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此地不宜久留，想着文翾转身欲悄悄绕回长廊，却见不远处扫眉正东张西望的寻了来，一看到文翾自石洞口绕出来，张嘴欲喊，却被文翾一个噤声的动作硬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文翾连连摇手，示意扫眉跟着自己自廊下绕过石洞远远走去。待行了一段路程，回头已望不见快哉亭了，才慢下步子，两人并肩而行。

　　“爷是怎么了，那石洞里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不成？”扫眉一边问着，一边回头望向快哉亭。

　　文翾微微一笑道：“哪能呢，两只猫儿在打架，我怕你吵了它们的兴致。”

　　“爷又拿话来搪塞我，如今，越来越不把我当个自己人了。”

　　文翾无奈苦笑，立马转了个话题道：“你看你，这才来了半月，怕是已经把九王爷府都逛了个遍了吧！”说着一手探入袖笼里。

　　“爷平时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我可把爷的话当圣旨呢，爷说不是自己府里，不让我乱逛，我哪敢到处去闲晃，这大半月还不曾离开栖梧阁半步呢。”

　　文翾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了：“那扫眉还是第一次去快哉亭了？”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找爷找了这大半日。”

　　文翾放在袖笼里的手不自觉垂了下来，步子也不由停了停，扫眉似无所觉，忽然急急道：“你瞧我糊涂的，竟忘了这最重要的事。皇上来了，急着要见你呢。”

　　文翾轻声应了声，便迈开步子快步向栖梧阁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