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次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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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辰宴会上，被曾经带头难为自己的大长老讨要走鲜血……这种事态着实让我担心了一段时间。即便有健和素的保证，也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世间阳奉阴违、说一套做一套的可是大有人在呐。过了很多天，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再加上那些突然添加到我身上的事物，倒也没了担心的功夫，当然，这已经是后话了。
宴会之后的第二天，一大早便被叫起来。
“怎么了？”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地问，被几个式服侍着洗面、漱口、梳头，再度换上了整整一套蓝色系的十二单。从内到外渐渐变深的颜色确实很漂亮，但是穿在自己身上就觉得痛苦了，难道还有什么重要的事么？询问地看向站在一边也穿着月白色十二单的素。
素反常地板着脸，声音带着说不出的凝重：“我有事对你说，很重要。”然后便一言不发地呆坐在那里，双眼放空地盯着庭院。
吃早饭时惯例是不会有人说话的，以往没什么感觉，今天却觉得分外压抑，一点胃口都没有，意意思思地吃了几口便推说吃饱了，放下筷子。
受素那种神态的影响，心不在焉地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消消食，便在式的引领下走进一间应该是“书房”的房间。被让到上首坐下，素和健恭敬地正坐在下首，面对着我。看着平日里极其照顾自己的长辈恭敬的模样，心情不可抑止地阴郁起来。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再怎么难受还是应该照此行事的。
来回摩挲着只露出指尖的袖口，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鸵鸟地想：我没看到他们在那里，我没看到他们在那里……
微微扭头打量室内的陈设，有些疑惑，自己从未来过呢，这里是刚刚打理出来的？但是最近并没有听到这种响动。仔细回想，也就释然了，虽说是在这里住了“一年”，实际上前面近十个月一直是意识昏昏沉沉的婴儿状态，后来意识清晰了，又因为身体状况活动范围不大，惟一一次“远行”便是昨日，想来这种“从未去过”的房间应该还有很多。
素突然在一片寂静中朗声开口：“汝是何人？”
这个不论是音量还是内容都非常“惊人”的问题着实把我问愣了，我……是谁？为什么这样问？摸不着头脑地望着素，却觉得更加迷茫，下面那个直视着我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素吗？澎湃的妖气、冷漠的神情、妖娆的外貌，彻底表现出一个千年大妖怪特质的素使我觉得异常陌生，竟是连需要回答“它”的提问都忘记了。
“汝是何人？”
素提高的音量使我回了神，端正了自己的仪态，学着素放出收敛起的妖气——即使，我那微薄的妖力不论是“质”还是“量”，都比不上素的千分之一。同样朗声回答：“吾乃福川一族当代‘公主（姫ｈｉｍｅ）’——兰。”
素放缓了表情，满意地轻轻点头，语调却更加严肃：“嗯，记住你刚刚说的话！”
重重地点头，虽然这中间必定有什么了不得的“缘故”，我相信素是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的。
见我郑重保证了，素方彻底缓和了表情，健招来门外侍立的式，在我们各自面前摆上茶水和数种小点心。原本那种凝重的商讨大事的气氛被破坏的彻底，现在看来，就如同开茶话会一般。
素浅浅的抿了口茶，收起了那种极具压迫力的妖力，微笑，“怎么？有什么疑问？”
“方才……便是汝今晨所说的‘极重要的事’？”
“ＭＡ～ＭＡ～最严肃的部分已经过去了，放松、放松～～”素试图用轻松的语调将我带回到平时的状态，“仔细算来，兰还不是很清楚家里的事情吧。从各种方面来说。”
“正是如此。”
“说起来倒是我们太过疏忽了，刚开始你的身体太差。健康能够保证后，又开始快速成长。只顾关注你的身体状况，忘记教导你‘传承记忆’中没有的‘常识’了。呐，兰酱，你对这个家有多少了解？”
暗自腹诽，你都说“没有”教导过了，还让我能有什么“了解”啊？
“嗯？了解多少？”素笑眯眯地催促。
回想自己这段时间观察得出的些许“推测”，组织语言。
“福川家，具有大多‘世家’所具有的严格的‘阶级’，家族成员并非纯粹的人类，血统中很大一部分混有‘蛇’血；居住在这里的，不仅有家族中人，还有些妖魔——譬如你，素是蛇妖。借由血统中这‘非人’的部分，得到了‘常人’所没有的‘力量’。我是族中，‘人妖’血统混合得最好的‘人’之一……再多，就没有了。”坦然承认自己对自家的了解只有这种程度。
素捧着茶杯，笑容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满意之情。“你合格了。能够了解这么多，确实很不错！不愧是……”说到一半，似是察觉说得越了界，停下来，低头喝茶。
倒是不太在意素未曾明说的自己“不愧是”什么东西，反正现在组成“兰”的“成分”已经够“复杂”了。这个“不愧”，大概就是什么“资质最好”或者是“公主殿下”之类的话吧。
抿一口温度适中的茶水，浅笑，“吾了解的确实太少，素能否为吾解惑？”
“都说‘放松’了吗，用平常的语法就好～～”素倒是完全放松了，和方才那大妖怪判若两“妖”。
“不能说吗？”没有了素那庞大妖力在一旁隐隐的“压迫”，迅速回到“一般”的状态，依依不饶地追问。
素的脸上闪过一丝凝重的神色，细细看去，又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并非是不能说，只是，如果说了，会……”停顿，露出为难的神情，喝了不少茶水，才“下定决心”继续，“会浪费很多时间！”
“噗——咳咳咳……”一直没有开口的健喷出一口茶水，剧烈地咳嗽。相处了这么久，还没弄清素这种“在没必要的地方停下，让他人误会”的爱好吗？真是太可怜了，被素成功误导，紧张地喝茶时听到如此“震撼”的话，被呛到也不奇怪。同情地看着咳得脸色通红的健，抬手、微微低头，用宽大的袖口掩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咳嗯，”把即将出口的笑声转成干咳，将话题引回来：“无妨，‘时间’并不是问题，说吧。”
素却一点顾虑都没有，笑够之后才回归正题。
“这是一段太过久远的历史，记录于纸上的文字早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消失，只有这般口口相传使其永存于世。
早在太古时代，那时妖族掌控大地，人族刚刚出现。虽然两个族群在实力上相差悬殊，修行一般的妖便能轻易收割大量人类的生命，但是两个种族神奇地成为了‘朋友’。妖利用自身长久以来从自然中获得的‘知识’，帮助人类在大地上生存下来。
那个时候，天地间充斥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气，妖族只需要吸收那些灵气就可以生存下去，没有任何‘需要’和‘欲望’……
而人类由于身体结构不同，无法吸收到灵气，只有食用五谷杂粮，猎杀动物，才能保证‘活下去’。
这便是日后‘人妖大战’最原始的诱因。虽然说着相同的语言、有着相似的形态，终究是两个不同的种族，很难做到相互理解。妖族无法理解，人族为何在吃饱穿暖后，还要大量猎杀动物；人族也无法理解，妖族为何可以不吃不喝，也没有‘冷热’的感觉。
虽然，双方因为彼此是‘唯一的朋友’而选择了容忍和退让。但是，一味的容忍、退让并不能维持一段‘友谊’的。
人族的生产力日渐提升，小小的村落已经不能满足他们随着生产力提升的‘欲望’，他们开始伐木填海、开始迁徙、开始分裂……而妖族，也随着人族的变化，有了分歧。有的主张远离人类、寻觅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回归原本的生活状态；有的主张进入人类的社会，与人类和平共处；有的主张在人类还弱小的时候，消灭人类，取回大地的主权；有的主张将人类当作‘仆从’养起来，在灵气不足之后，还可以当作储备粮。
结果，妖族也四分五裂，各自按照各自的想法行动，不复当初那种齐心协力、互帮互助的状态。
后来……
人族无意中破坏了灵气的源头。
融入人类当中的妖族被人类七宗原罪影响，犯下大错，侵害了人类的利益，被人类杀死。
人族开始斩杀人群中的妖族。
主张‘消灭人族’的妖族反击，大量的人类死在这些妖族的手中。
人族彻底与妖族反目，惨烈的战争开始了。
灵气源头的消失，使‘食用人类’派的妖族也加入了战斗之中。
对抗时间越久，两族之间的矛盾越深，两族成员都杀红了眼，和平主义的人与妖也被牵扯进去，跨越了种族的爱情更是遭到了两族的通力打击。
战争啊……”
说到这里，轻抿一口茶水，叹息，双眼没有聚焦地望向远方。
“没有亲身经历过，就永远无法理解‘战争’这匹野兽的可怕之处。无数的生命被它吞吃掉，永远也回不来了。
当这场大战结束的时候，妖族还活着的，只有原本的三分之一，其中一大半尚在幼儿期，另一半则是老弱病残……而人族，虽然数量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还拥有‘灵力’，能够与妖族对抗的几乎不存在了。
即便如此，妖族痛定思痛，还是决定彻底远离人族。人族的那句话说得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既然注定无法相互理解，为何要勉强在一起呢？
然而，纵使‘远离人族’成为了妖族的共识，在‘如何远离’的问题上，妖族的各个派系之间依旧有着不小的分歧。争执了许久，各种意见分成了两种不尽相同的方向——留在这世间，用巨型结界将妖族的生活区域与人族的生活区域分割开，只在有必要的时候和人族来往；或者使用上古流传下来的方法，找到只有妖族存在的世界，打通和那个世界的‘道路’，迁徙到那里生活，彻底离开人族。
两种意见各有各的道理、各有各的好处，幼儿期的妖族没有发言权，而那些‘老弱病残’……说句不太好听的，在那样惨烈的战场上苟活下来的，没几个是实实在在的‘英雄’。啊，我跑题了，抱歉。言归正传，妖族正处于大战之后，青黄不接、群龙无首的状态，能够有这两个相对正确的倾向已经是非常难得了，却没有一个能够挑起大梁，说服所有族民听从自己的选择的妖。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福川家初代站了出来——虽然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出生不久、实力低下、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小蛇类半妖……
福川初代提出了大多数妖能够接受的解决办法：连接两个世界的通路是永久的，即是说，一旦开启通道，两个世界就如同合并成一个世界一样。为了不使人族通过‘道路’进入那边的世界，将‘门’设立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是必须的。但是，人族的进化速度远远超过了我们妖族的预料，仅仅是‘人迹罕至’，不能够保证‘门’的安全。按照妖族目前的实力水平，最万全的方法莫过于在‘门’的周围留下一定数量的、不愿意离开这个世界的妖族，并设立结界法阵，保证这一小块区域的‘隐蔽性’和居住在此地的妖族的安全。
这么有理有据地提出自己的意见，也是为了他后来自请留下做的铺垫。
福川初代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不，这种说法并不太合适。他有如一颗光芒四射的钻石，不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会展现出他自己的风采，令众妖折服。
在他表示要留下后，同样有着相同意愿、原型是生于河川之中的妖族尊福川初代为首，选择在这里定居……”
短时间内获得大量的信息，有些抓不住重点。揉着眉心问：“这并不合理，半妖受血统限制，永远无法凌驾于纯种妖族之上的。那些妖族有什么目的？”
素掩着嘴，轻笑，“兰能够想到这一层，我真的感到非常欣慰。没错，就算福川初代如何头脑清晰、才思敏捷、品格高尚……那纯血的妖族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屈居在一个半妖之下。他们会做出这种决定，是很多‘机缘巧合’的结果。
首先，福川初代虽然是半妖，却是蛇妖中最强者和拥有强大灵力的人类结合产下的后代。带着双亲的祝福和期望出生，生来便有着足以和纯血妖族相媲美的实力。而且并不受那些专门克制妖族的人类术法的影响，甚至可以自如使用这些术法。
其次，便是他那个聪明的头脑。在已经没有战争的和平时代，跟随一个理智、聪明的领导者，自然是好过跟随一个空有实力、没有头脑的家伙。
再次，福川初代身上流着妖异的血统，但同时也有着人类的血，定居在这边的世界，注定是要和人类打交道的，半妖到底比纯血的妖族更加近似人类，被发现的几率小了不少，即便被识破了‘半妖’的身份，也比纯血更容易被人类接受。
还有……呵，这个不说也罢。
而且，虽然说是‘尊其为首’，但是纯血妖族并没有奉上他们的‘忠诚’，这只是最初级、约束力最微弱的‘誓约’。它们只会有选择地听从福川的要求、命令，也只保障福川的‘生命安全’，即是，若是福川没有面临危及生命的危机、险境，它们是会在一边袖手旁观的。
只付出了‘一分’，却能得到‘十分’的回报，只要头脑没有坏掉，都会愿意做这样一个‘交易’的……
在‘福川初代’这个例子的影响之下，又有两个利益共同体组成，分别是有天狐血统的半妖作为族长，聚集了生于山野、不喜欢和人类在一起的纯血妖族——‘福山家’，有猫又血统的半妖作为族长，聚集了生于田野、能够和人类和平共处的纯血妖族——‘福田家’。
在三个‘家族’选择的，自己喜欢决定‘定居于此’的地方，分别打通了一条‘道路’，三个家族以各自的‘门’作为中心，向四周建起族地上的房屋，越靠近中心，居住者的实力越高强，只为能够妥善守卫这三扇重要的‘门’。
大部分妖族离开之后，又过了很久，人类已经忘记了妖族的存在，以为那些关于那场大战的记录不过是‘古人的愚昧’之后，三个家族磕磕绊绊地再度融入了人类之中，‘川’从商，‘田’从艺，‘山’从政。
现在，福川、福田、福山，并称为‘里之三大家族’。虽然明面上并没有太过‘显山露水’，但是凭借着血统上的优势，三家的势力渗透了全国，所有‘相关人员’都知道‘山川田’对整个日本国的影响力，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当然，这种‘影响’只能作用在国内，越过了国境，就没有那种影响力啦。”
皱紧眉头，对素再度跑题有些不耐烦，“家族对于人类的影响力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消遣而已。‘门’呢？你还没有说‘门’现在怎么样了，莫非，坏掉了？”
素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夸张地惊叹：“兰！其实你是有‘先知’血统的吧？是吧？是吧！”
忍下吐槽“猜中‘过去’发生的事情并不能称作‘先知’”的冲.动，瞪着素，强调：“说重点！”
“被你说中了。‘门’在几百年前已经无法使用，而且，不仅仅是福川家的‘门’有这样的情况，所有的‘门’都无法再度开启，如同被锁死一般。”素肃容说道，“产生这种现象的原因一直没能查明，也许，真的是‘那边’锁上了。原本是作为‘两个世界的中转站’的各个家族在确定无法修复‘门’的‘故障’之后，共同商议决定：变更家族领地周边的阵法，将领地变更为‘无法在人类中生活的妖族的避难所’，同时也加大了对人族的渗透，以防万一……”
隐约猜到这种可能，亲耳听到后，倒也不是很吃惊。倒是素话中的另外一些东西很有趣。
“‘别的’家族确实是这么想、这么做的吗？”配合着素那种含糊的说法，询问。
素愣了愣，然后欣然微笑，“是的，‘所有’家族都是同心协力的，毕竟，只有彼此才是‘同一国’的。”
了然地点点头，和素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笑过之后，素再度开口，“既然你已经了解，自然也能接受从明天开始的‘修业’吧。”
“当然可以，我可是‘福川’的‘公主’呢！”
对上了“暗号”，素满意地去张罗饭食，我则坐在原地，消化这些信息，尽力抽丝剥茧地找出更多东西，没有注意到健极差的脸色和紧握到骨节泛白的双拳……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次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