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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2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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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少骞起身,掸掸衣上的灰:“好啊,本来我也打算明日就走。” 说完顺手将手里那块木头扔进水里,走了。
“二爷,你去哪儿?”
他噎我:“富贵兄,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吧。”
虽然有好多话堵在胸口,我也只得深吸口气,将它们悉数咽下去。
就这样吧。
远远望去,那块小浮木好似是个人形,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扰皱一池碧水。
他会刻谁?要不要去捡来看下呢?
犹豫了下,还是算了,捞起来结果不是我,好丢人的。
回到客栈,天已经黑了,进去一看,哟呵,好热闹。
宇文方止先看见我,笑道:“快进来,你罢一天工,老曲可有得忙。”
语毕身后蹿出抹俏影,冲过来捶我肩一拳,倾刻两眼泪花点点:“没良心的,没事不知道报个信,吓死我了!”
另外一人不屑道:“嘁,她要机灵到知道报信,母猪都能爬树了。”
见到他俩齐齐出现,倍感亲切。
“别恼她,”宇文方止替我打圆场,“是我不让她报信的,怕出岔子。”
铉歌不自在了一瞬,眼珠在我和卓少骞之间转了一圈,又换上笑颜:“没事就好,那晚我回去得晚,见你屋里还亮着,进去就发现出事了,你猜当时我第一反应是什么?”
铉鸣接过话头:“欸哟这女的不负众望,终于出事了!”
铉歌啐他:“去,捣什么乱,”她提了提音调,“当时就我想啊,我怎么跟二爷交差啊,他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看好你,谁料放府里都能让人掳走了。”
“你少在那儿瞎操心,人家在这儿不过得好好地,能易容,能扮小二,滋味着呢。”
明明卓少骞都要回府了,搞不懂铉鸣还在那儿冷嘲热讽个什么劲。
卓少骞道:“行了,吃饭。”
到这儿,既然大家都认出我了,也就没必要再戴个面具,不是很透气,戴几天蛮不舒爽的。于是偷偷跑到房间拿出易不悔给我的药水,洗了个干净,扎个简单的流云髻,换身女儿家的粗布衣裳,下楼去。
宇文方止见我这样,温柔一笑:“调皮。”
只是仿佛笑得有些苦。
他应该明白的,最后见卓少骞,我想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给人留个好映像。
也许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顿散伙饭的缘故,表面上都装得吃得热闹,其实很是不自在。连宇文方止都是,吃到一半我实在受不了这尴尬气氛,更不愿意亲自跟他们说再见好走。
因为很多时候再见真是个残忍的词,就像小时候姐姐们跟我说完再见,人贩就把我拉走,从此再也不见。
对我来说,再见就等于永别。
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不爱说“再见”这个不吉利的词,总是用“回见”“明儿见”代替。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身上的酒劲久久不散,待会一激动,哭起来什么的,很丢人的。
我放下筷子,笑得假了点:“我吃好了,出去散个步。”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方才的碧潭前,月亮被云遮住个角,不够亮了。我同往常一样,小心翼翼从胸口摸出“粟玉”,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微弱的白光在数个黑夜中成了我唯一的光源,日积月累,衍生出安定人心的力量。
可是这次见到它我却有点伤心了,卓少骞虽没找我要回去,我也不该再霸占人家的东西了,当下便打定注意待会回去就还给他,他要是走了就托宇文方止还给他。
因此粟玉就提醒了我可能再也不会见的卓少骞这件事,深想下去,这真是一件让人灰心的事,因为我这一年的奉饷还全在他那里。
情财两失,亏大了。
自我劝解良久,最后还是靠眼前这汪水想到了解决办法。
找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捡来树枝探了水深,觉得稳当,而后眼一闭,毅然决然地跳下去。
入水的一瞬,听到有人在后面大声喊我的名字,我听出来是谁,来不及答应,又听“咕咚”一声,同时被他捞进怀里。
“二——”
他截断话头,把我头牢牢按在他心口,声音有点抖,又是责怪:“好好的,发什么疯病?”
“我——”
“我是谁,值得你这样?”
“其实——”
“我只说走,也没说不带你走。”
其实,我想说,我只是想把他扔水里那块木头捡起来,留个纪念而已,没想到他不仅尾随我至此,见我跳水还反应这么大。
后来才知道,他以为我要自杀。
可当时这样焦急的动作、语气,对都我,都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无比新鲜。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做,神志已经被一阵从心底掀起的狂喜所淹没,所以就更反应不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失常。
只好讷讷看着他,手指向那块木头漂浮的方向。
他随着我的手指望过去,也不知理解成了什么,粲然一笑,两手捧起我的脸,那一刻我感到一种仿佛山都在往下垮的剧烈震感。
眼观眼的距离,他发丝的水滴细细滴在我脸上,怪痒痒的,像是羽毛轻挠一样。
伸手要去揩,他却先我一步,修长的玉指抹去那些水珠,微笑着说:“还好,”一边说我一边觉得眼角被什么温热的,软软的东西触了下。
想起傍晚梦里的同样触感,我脸红了。
他继续柔柔的说:“还好我来了。”
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下一刻他便像梦中那样,嘴对嘴地,吻了过来。
事后回想,我仅仅只记得的是他两瓣唇开始贴着我的温度,不是很烫,却同包着我们的冰冷潭水形成鲜明对比,将我整个人燃起来,置我于冰火两重天之中,股股血气直直冲上脑门,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就黑了。
是的,我个没出息的东西,在好不容易占卓少骞便宜的时候,昏了。
***
不知我昏过去以后,他有怎样的反应,是笑呢,还是哭笑不得呢。
不知他以怎样的姿势把我弄回去的,是像两手抱米袋那样抱的,还是像扛柴火那样扛在肩上的。
意识回来一些的时候,我愣是不愿睁眼,迷迷糊糊想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如果这是个梦,想点这些有关联的事,说不定一会儿梦还能续下去;如果这不是梦,那我更不要醒,免得睁眼发现他根本不认账,或者干脆已经走得远远的。
不知睡了多少个回笼觉,睡得我身理上已经再没有任何睡下去的需求,我才勉强睁开眼睛。
目及所处,白墙,木门,空无一人的客栈房间。
如同过去几月的任何一个早晨。
心头哪点隐约的惶恐忽然被这场景放大,胀得胸口发疼。
跌跌撞撞冲出去,敲他的门,没人应。跑下楼,只有宇文方止。
他正在喝茶,见我冲下楼,又一脸伤心失望的表情,笑道:“见到我,是不是挺扫兴的?”
确实有点,但我总不能这么实诚,转则道了句:“公子说笑了,这些日子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红豆感激你还来不及。”
“啧啧,瞧你严肃的,最不喜欢你这假模假样客客气气的样子。”
我敛了神:“这可怨不得我,只得怨爹娘生了张不讨人喜欢的脸,”小声接了句,“二爷……他们呢?”
他耸耸肩:“走了啊。”
“走了?”我像被木头塞住喉咙,提不起气。
“嗯?”
“那,那我昨晚怎么回来的?”
“还不是卓少骞把弄你回来的呗,说你笨手笨脚,不小心掉碧潭里了。”
“那,那他还有没有说什么。”
“没了。”
“没了?”他果然不认账,直接走掉了……
“喔,他还说了一句。”
“什么?!”
“我想一想”他手指摸摸鼻子,“想起来了,他把你扔门口,骂我,‘宇文方止你天天都喂她吃石头么,沉死了。’”
我望着空悠悠的门口,浑身像被人泄光了气,只想找个地方靠一靠,好像不找个支撑,就会立马倒下去。
他脸上又浮出昨晚那样的苦笑,低声道:“豆豆,你每次为他失魂落魄的时候,能不能稍微顾忌下我的感受,不要全都写在脸上那么明显呢?”
“哈?”
“我从小就没输过他,你这样,让我好生挫败。”
我后背贴着墙,颓然道:“他都走了,你允许我伤心流露下,我也不想这样的。”
“你不想哪样?”门外恨然飘进一声,满是威胁语气,“是不想继续留在这儿,还是不想跟我走?”
一听这调调,我浑身一个激灵,冲到门口,见到卓少骞大步流星走过来,冲我笑:“嗯?”
我被这种类似失而复得,不,是远远超过失而复得的快感折磨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不出话。
宇文方止靠在门上,无可奈何道:“我补充下,你每次为他欣喜若狂,也要估计下我的感受。”
卓少骞拉起我的手,笑得很是舒坦。
这才反应过来又被宇文方止耍了,冲他叫:“你不是说他走了么?!”当然也不敢很大声啦。
他撇撇嘴:“我又没说他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