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闻尔

2、第二章

　　冬季的江南是一派料峭的寒，河道两岸柳木枯败，结满了晶莹的冰霜。
　　游目四顾，宽敞的庭院覆满了盈白的雪。廊上、桥边，甚至于清晨推开的窗前，都是一片透心的凉意。
　　她俯身拈起一片雪花，纯白的颜色刺痛了双眼。

　　“夫人，该回屋了。”身后是淡淡的话语，温软却不容拒绝。她微微一笑，手指轻轻垂下，雪花化作冰水顺流而下。
　　“后院里的梧桐如何了？”她问。
　　“奴婢已经给它裹上一层棉布了，应该能够熬过这个冬天。”婢女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慢慢往屋子的方向带去：“夫人不要再擅自出门了，老爷再三吩咐过，这个冬天万万不能让夫人的风寒再加重了。”
　　“我没事，带我去看看它好不好？”
　　婢女眼神一肃，她便轻声哀求：“就看一眼。”
　　终究是拗她不过，婢女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顺着回廊走上一百步，转过弯，右侧有一片半亩大的土地。
　　雪已经覆满了褐色的泥土，一片茫然的白之间，一株细细的枝桠峭立其中，羸弱而纤细，似乎随时都可能被狂暴的风雪摧折。而它那唯一微薄可怜的庇护，便是来自于那环裹周身的厚厚棉布。缠了一层又一层，那么紧迫而急切地挽救，像是它已经要不活。
　　她走过去轻轻抚了抚它瘦小的树身，还未及自己膝盖的高度，多么可怜。
　　“这株梧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都种了快三年了怎么还是这般高？”婢女偏着头打量了片刻，呐呐：“真是奇怪，又不像是死了，吊着一口气，偏偏又不长……”
　　她静静地看了婢女一眼，缓缓道：“或许是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长大呢？”
　　“哪里有这样的事啊，难道长大不长大还需它来做决定？”婢女嘻嘻一笑：“若是真全由得它，只怕它都不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要长翅膀飞了哩！”
　　她神思恍惚，喃喃低语：“梧桐若是长大，便要化作凤凰飞走了……”
　　“夫人莫要说笑了，好好一株梧桐，怎么可能变成凤凰飞走呢！”
　　“树不可以，人却可以啊。”叹息一声，胸腔内的寒意忽然加剧，她低头咳嗽起来。
　　“哎呀！都说了不能在外面多待的，快快回去！”婢女柳眉一竖，忙忙地搀着她便朝着室内去了。

　　风雪中那株被层层包裹的树苗微微颤动，像是即使裹着再厚的温暖也不胜这冬日的寒意，就要彻底的枯萎下去。
　　太阳从云层间依稀透出半张容颜，光芒轻微地点在小树苗上，微微的暖意破开冰寒，春日就快要来了，而雪中却夹着一声绵长的叹息：怕是熬不过这个冬了唉！

　　怕是化不成凤凰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