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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四、手执纤子,袖敛香尘 ...

  •   回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太饿的感觉,只是奇异的无力,任由阳光明晃晃地从头顶打下来,在地上勾织出不可名状的阴影。树叶还是亮的刺眼,我眼前却仿佛萦绕了重重迷雾,怎么都钻不透了。

      刚走到门口,就被人一把掐住,背后挨了不轻不重的几拳,耳边是熟悉的吼声:“子喻你到哪里去了我们担心死你了知不知道!”

      我叹了口气,不用想都知道是子若那个疯丫头。小圣贤庄里能一口说完这么多字不用换气的也就她一人了。我常常想她怎么生在北方而不是江南,若她去下水游泳,那绝对是一把好手,游出几十里都不用浮上水面。

      她已经回来了,很好,正好省得我到处费神费力地找她。如今毫无头绪,那么只有这里还有着一丝线索的吧。我想了想,静静推开她,淡淡问道:“子楚是谁?”

      没有什么比单刀直入更直接有效,也没有什么比单刀直入更残忍的吧。我心里抽了一下,可是,除了这样,我几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明显怔了一下,木木地抽回手,像往常一样歪着脑袋看我。然后咬着唇,心虚似的盯着地面,低声说:“子喻,你都知道了啊。”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有,只是看到了那块牌子而已。”忽然间疑惑起来,若说那块牌子一直挂在那里,那么这些日子以来,我又怎么会毫无察觉呢?若说大家有意隐瞒了子楚的消息,那么那块牌子又怎么会留在那里?一般来说,不是该被摘掉的吗?

      只有一种解释算得上合理,就是有人把那块牌子重新挂在了那里。而目的显而易见,便是要引起我的注意。子若只是惊奇地看看我,再看看那块牌子,连忙提着裙子跑过去,手脚并用地拆了下来。我看着她的动作,忽然觉得我所猜到的应该都没有什么错了。

      子若手忙脚乱地把牌子塞到柜子深处,然后回头笑得若无其事,拉着我的手去背书。我一把拽住她,问:“你做什么?”

      子若凑过来,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叮嘱道:“别说了,这件事在小圣贤庄里不算个秘密,可是师尊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讨论的。”

      我浅笑着拉住她的手,软磨硬泡:“既然都不算秘密了,你就告诉我吧。我们在这里偷偷的说,师尊又不知道。”

      子若脸上又显出为难的神色。我忙抓着她的手晃了晃,她才叹一口气,不客气地捏我着的脸,像面团一样揉来揉去,一边摆出轻佻的神色,一边悠悠道:“那先给爷笑一个。”

      去死!

      事件的结尾处就是我们俩在房间里扯着头发拽着衣服地打,当然,打完之后她善心大发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终究还是可喜可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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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这么个情况——

      据子若说,之前的我一直是十分沉默的,很少搭理别人,连子若与我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可是唯有子楚师姐跟我从来是形影不离的,如同双生花一般。而至于我与子楚最初的那些相交相识,却是子若也不知道了。她只说,从她踏入小圣贤庄的时候,我与子楚便始终是如影随形,十年如一日。

      密不可分的友谊么?我抬头望了望窗外,阳光只灿烂的透过窗子,绵延了一地跳跃的碎片。忽然间便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说起来,这还是失忆后第一次听到从前的那个自己。是清高孤傲,遗世独立么?我扯了扯嘴角笑起来,真是的,那才多大,怎么能用上这几个形容词。

      据说那是个初春的下午,阳光依旧。我同子楚一起在藏书楼中翻阅典籍。子若说,一直到晚饭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我们。直到颜路师兄带着几个弟子抬着昏迷的我回到静言屋舍。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看到子楚,颜路师兄解释说,子楚也受了伤,子房师兄送她回去疗养了。

      那时才知道原来子楚是有家人的,并不像我们,大多都是孤儿。但就此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她。师尊命令连夜彻查,只是藏书楼中少了数十本名贵典籍,此外绝无异样。五天后,师尊禁止整个小圣贤庄的人再谈论这件事。再过了一个多月,我便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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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了想,这段故事实在是模糊不清,可是子若也的确是所知有限。也罢也罢,这样也算是不错。子若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道:“子喻,不要跟别人说这些是我告诉你的哦,要是师尊知道我说了这件事,会罚死我的!”

      我正在出神,险些没听到她的话。忽然被她打断,我愣了愣,问道:“子楚……是怎么样的人呢?”

      子若用手扭着发梢,又望望我,迟疑道:“是很温和的人,可是又不像是那种温和……总是让人感觉,嗯……仿佛站在她身边都会自惭形秽一样。她的功课都很好,几乎、几乎完美得挑不出瑕疵来呢。”

      我木了木,想到子若竟用“完美”这个词来形容她,那想必也得是惊为天人的那般女子了。子若又“哈哈”一笑,转向我,很诚挚地说:“真的,子喻。当时小圣贤庄的女弟子里,也就只有你可以悠然地跟她站在一起,而丝毫不被她的光芒遮盖了。”

      我心里抽了抽,听上去似乎是很不错的样子,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哦,那时我是什么样的?”

      “子楚就像是温润高雅的玉,你就像冷漠晶莹的冰,冷到彻骨。”

      这算是子若的评语?温润高雅的玉?我笑了笑,真奇怪,怎么忽然想到的是那个人呢?

      我又问她:“那么,是谁把那块牌子重新挂在那里了?”

      子若眨眨眼睛,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我皱皱眉。好像一切都明白了,可是一切仍是迷雾重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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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子楚的事我终于没再多问,只是在暗中关注着,琢磨着那个将牌子重又挂回墙上的人究竟是谁。真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翻遍了所有的棋谱,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琢磨钻研,直至背得滚瓜烂熟,随便翻开一卷竹简心中就早已将内容背了一遍,然后默默地再重新将竹简放归原处。三个月里,我无数次找到子房师兄对弈,无一不是惨败收场。然后我再沉默地回到屋里,对着棋盘棋谱发很久的呆。

      明明都已经背过了,可是,为什么赢不了呢?我苦恼地揪着头发,面前的棋盘上摆着刚刚下过的一盘残棋。这一局要怎么解?我用拳抵着两腮,苦思冥想。忽然间脑海中便有了思路,兴高采烈地奔出去,心里得意洋洋:这一局我已经解开了,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好了!

      还没走出屋子就被子若拦住,一脸惊异地冲我喊:“大中午的,你干什么去?!”

      “这一局我已经解出来了!”我对她扮个鬼脸,兴冲冲地往外跑。真是的,这可是解了一个时辰呢。

      “回来!子喻,你说实话,”子若拽着我,无比严肃地问:“你是不是喜欢子房师兄?”

      “没有啊。”我脑海里一懵,脱口而出。

      子若怀疑地打量我:“是吗?不是吧?你这几天闲着没事不是望着棋盘发呆就是跑去找子房师兄,没有才有鬼!”

      我立即诚挚地实话实说:“真的没有啊。我怎么会喜欢子房师兄,你看,都是他害得我天天研究这些东西。”

      子若半信半疑:“是么?好吧,信你一次。不过,不要喜欢子房师兄哦。”

      咦?有古怪。我一脸坏笑地凑上去:“子若啊,说实话,难道你喜欢子房师兄么?”

      子若立即一脸不屑地扭过头去:“什么啊,我明明有喜欢的人好不好……”

      已经有了?我惊奇地眨眨眼。那边子舒闻言抬起头来,纯洁无辜地说:“子若师姐,前几天你不是说你……唔……师姐,你放开我拉……唔……”被子若捂住了嘴,在被子上挣扎,真可怜。我毫无同情心地幸灾乐祸。

      我耸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果断无视背后的惨叫(?)无比坦然地踏出了房间。

      路边是落了一地的聒噪蝉鸣,如同整个世界都无休止地沉默了,而它们依然是活跃着的。可这活跃能够持续多久?不得而知。

      凉亭还是一片葱郁。漫长的夏日午后,时光如静止般令人沉迷。依稀有碎影在枰畔跳动,伴着熙熙攘攘的暖风,萦萦绕绕。子房常常喜欢独自坐在这里左右手下棋。落子轻柔无声,一切都堕入了沉静的河,令人心碎的孤寂。

      我总是不忍心破坏这份孤寂。一溜小跑跑到凉亭,远远地便要停住步子,安静地站住,再慢慢走过去,怀着喜悦的心情笑道:“这一局,我已经解出来了哦!”

      “哦?”子房闲闲地敲着棋子,含笑道:“晚了很久。这一局你其实不必用这么久的时间。”

      啊??我悄悄掐了掐手掌,也笑道:“哪里用了这么久呢?刚刚陪子若打扫了一会房间,可是耽误了不少工夫呢。”

      希望一会儿不会风云突变天降雷霆来劈死我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丫头。天知道,我自从回到静言屋舍后就对着棋盘不停琢磨,何曾打扫过什么卫生?我暗暗叹了口气,想不到跟子房师兄相识不久,连说谎都越说越顺了。

      子房点点头,微笑示意:“那你看看这一局如何?”

      我忙凝神看着棋盘,黑白交错,白子已经明显处于劣势,怎么看都仿佛回天无力一般。咦,不对。这个棋局看似险恶,与我刚刚解开的那一个却有着很多的相似之处。我托着下巴想想刚才的棋路,好像又有些不同了。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赌一赌吧!我试探着下了一子,抬头问道:“这样可对?”

      子房无奈地摇头叹息,怜悯似的看着我:“不出五步,白子必败。”

      还是失败了……我默默看他一眼,低下头失落地戳着棋子。难道真的要输了么?这三个月来,我又不是没有努力去争取。可是最终为什么仍是一无所获?

      “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耳边似乎传来这样的声音。我闷闷地想,他可是在奚落我?这个毫无同情心的家伙!

      他含笑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不如拜我为师,我教你下棋?”

      拜师?好像是不错的。可是那样的话,只怕我就真的没有办法在棋局上将他打败。最初,不,直至现在,他仍是我心中的那个对手,那个超越的目标。尽管遥不可及,却依旧有希望,有努力。若是拜师,那便是承认技不如人,便是给自己留下了一条偷懒的借口。

      绝不可以这样。我想,只要够努力,又有什么做不到呢?

      “不必了。”我淡淡地望着他,说道:“不过是用时久一点而已。只凭我一人,也一样能学会围棋。不劳师兄费心。”

      子房没有说话,依旧那样微微笑着,令人捉摸不透。笑意渐深,便化作了一句轻飘飘的话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似乎很耳熟。我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所以然,索性也不再去管。子房站起身,含笑道:“要走了,师叔还在找我。你也该去上课了。”

      拂袖而去。那抹青色渐渐在视野中变浅变淡,与远处的葱郁树木融为一体。可是他淡然的气息似乎仍然停留在这个凉亭里,久久不肯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是不安:难道他生气了?不会,应当是不会的。这又不是什么的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心里的感觉太过于奇异,让人不得不去琢磨几分。

      好像有什么,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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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站起身来,慢慢走回六艺馆。离上课还有不少时间,大家都在杂七杂八地聊天。我与他们大多并没有多少交情,于是直接凑到子若身边,傻笑着跟她打招呼。

      子若一把拽过我,挑眉道:“赢了?赢了几个子?”

      我尴尬一笑,实话实说:“没有下完。”五步之内白子必输什么的统统无视好了。

      “噢,”子若鄙夷地看着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那也肯定是你一直在拖时间,才下不完的是不是?!”

      好像……是的。可是本来也没有在对弈,只是解棋局而已。我心里微微叹息,三个月已经过去了,而我要用多久才能与子房真真正正地交手,而不是他一次次地让我。我视他为对手,因此不愿屈人一等。但……这实在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至今仍未明白,子房要我学围棋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呢?我微一恍惚,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刚刚那个背影。落花凌乱,残红败绿深处,唯有他淡然悠远的笑意渐渐逝去,让一切都变得惆怅起来。

      停!不可以再想了!我随着人群匆匆列队,好不容易站定时,脑海中又是“嗡”的一声。这节课,居然是击剑课!

      这三个月来,我自然不是全然淹没在棋盘里的。例如剑术,实在是令我头疼至极的一件事。费了多少努力终究是没有办法,只能勉强练了些轻功和内力。虽有进步,可是练到最后,每每拿起剑来,手腕就会不由自主地抖得厉害。

      怎么又是击剑课……我内心腹诽着,实际上小心脏颤抖得厉害。夫子持着剑走了进来,我忙低下头盯住地面,心里却在想:神啊,来个人把我带走吧。

      身边忽然多了些议论的声音,子若在一旁惊喜地戳戳我,低声道:“子喻,颜路师兄居然来了!”

      颜路师兄?我也微微一惊。三位师兄极少在击剑课上露面,据说他们的剑术都是师尊亲传,深不可测。当然,这只是据说,而且还是从小圣贤庄里最八卦最不真实最乌鸦嘴的女生宿舍里传出来的,真实度可供猜测。

      于是,颜路师兄一露面,自然会有些特别的事情,自然会引得大家一顿激动。其实我常常想这样的激动很是无趣,万一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坏事,岂非白高兴一场?后来才知道不管好事还是坏事,总之能打破这种沉闷无聊的循环式生活,就是很值得激动的了。

      而事实证明我的猜测也没有错。因为颜路师兄风度翩翩地站在我们面前时,说的是这样一句话:“师尊决定半个月之后举行一次试剑大会,用以考教弟子们的剑术水平。各位师弟师妹们,请做好准备,努力练习吧。”

      于是弟子们无不激动而愤慨地应到:“是!”我站在人群当中,却觉得心在飘飘忽忽地坠下去、坠下去,刚碰到地面就碎了。

      该死!这到底算什么好消息!我愤懑地盯着地面,任由周围的弟子们嘁嘁喳喳的讨论声塞满了耳朵。我听不见!我什么都听不见!!

      子若又忽然戳戳我,我只得郁郁地抬头看着她。她一脸惊讶地问:“子喻,你怎么了?刚刚颜路师兄在找你。”

      他找我干嘛?他最好不要找我!我虽然这么想着,但也只能随口应了一声,便去找颜路。颜路一向温文有礼,并没有见怪,只是笑问道:“近来可还感觉有什么不适?刚刚师尊还问起你,如果身体不好就不要参加了。”

      “已经没事了。只是我习剑的天份不高,只怕上场之后给师尊丢脸。”我想了想,闷闷地回答了他,至于参不参加实在是我所不能左右的,那索性便不怀有那个期望了吧。

      “天份不高?”颜路看我两眼,带着几分诧异疑惑,然后摇头笑道:“我记得你以前剑术还是不错的。也罢,如果你坚持参加的话,这半个月里就让子房指点一下你的剑术。这是师尊的意思。”

      我怔了一下,心里居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似乎是有些错综复杂的情绪,怎么都理不透。我嘴角抽了抽,竟不知如何应答,只干笑着说了句:“……师尊果然是怕丢脸的么。”

      难得颜路都颇为无语地看我几眼,叹道:“走吧,先去半竹园找子房。已经同师叔打好招呼了,这半个月你就在那里练剑,其它课程暂时放在一边吧。”

      颜路师兄掠过我身边向前走去,又忽然顿住,目光瞥向我手中的长剑,转头问我:“什么时候改用长剑了?”

      我一愣,我不是一直用着长剑的么?

      我跟着他向前走去。其实这去半竹园的路径我还真的是比较陌生。拐过一道回廊,忽然想到:我还没有答应的吧?!为什么我要去半竹园练剑?!凭什么是张子房指点我练剑?!

      喂!

      ……

      颜路师兄用他一贯温和的微笑沉默反驳了我眼神中的不满。我微微有些泄气,却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进半竹园。虽是盛夏,半竹园里始终是青竹郁郁,一派清朗。但是空气仍然是热的,如同心里的不安一般愈演愈烈。

      我感觉握着剑的掌心都沁出了细细的汗,又滑又腻,很是难受。低下头一脸沉默地走进院子。透过窗,能看到师叔和子房对弈的身影。只是隔着窗纱,怎么看都有些影影绰绰,只是那青色的衣衫依旧。我忽的想到刚刚那个从绿树丛中穿梭而去的身姿,迷迷蒙蒙的也不甚清晰了。

      颜路只是把我带到院子里面。我正想着这里该如何练剑,要知道,对弈是要有一分清静的。而师叔也一向喜静,我怎可在此练剑?好吧,在六艺馆习剑的确有几分丢人现眼,可在这里,仿佛更丢人现眼了点。谁知我的疑问尚未解开,颜路竟给了我一个鼓励的微笑,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脊背就像僵住了一样,什么感觉都没了。

      不过我总不至于一直傻站在那里。就在我木然而立的时候,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纱窗后飘飘悠悠地晃出来:“止戈为武”。

      我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止戈为武?那不是儒家剑法的一招么?我半信半疑地提起剑来,摆了个起手式,剑锋顿起,剑尖自下而上斜斜挥出,纵身跃起,刺下。止戈为武,那么下一招该是什么?仁至义尽?

      刚要落地使出仁至义尽,又听到一句飘飘忽忽的声音:“却之不恭”

      我只好硬生生地改变身形,剑锋直指如破竹之势,却之不恭。

      和为贵、非礼勿视、却之不恭、非礼勿听……子房总是在我一招将要出完的时候喊出下一招的名字,我只能迫得无奈的重又换上新的剑招。几招下来,就不由得便挥汗如雨,朝那个悠哉悠哉的身影狠狠瞪了一眼。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我抬手擦了一把汗,叹口气继续顺着他的命令出招。终于一整套剑法的招数都被他七零八碎地说完了,我洋洋自得地想:该熬到头了吧!

      抬头望去,隐约能看到他执子时嘴角浅浅的笑意。我揉揉眼睛,怎么感觉那笑意渐渐变深了?嗯,这么远怎么可能看得清楚,一定是刚刚练得有些眼花了吧。我又忍不住腹诽了两句:张子房!好好的一套剑法,你干嘛要拆得乱七八糟!不过现在你要拆也没得拆了,哈哈哈!

      “按刚才的顺序练十遍。不许偷懒。”我正在心里不停地狂傲时,忽的听到了这句话。

      然后我就默默地练剑、练剑……一边练一边想:子房正在跟师叔对弈,应该不会发现我偷懒的吧?师叔棋艺高超,他若是三心二意,岂非输的很惨?

      可是我依旧没有停下来偷懒的胆子。我晓得,子房怕是纵使是输也会发现我偷懒的吧,这种念头最好还是掐灭在萌芽阶段。于是我很刻苦很勤奋地一直练下去,浑身都如同被拆解过了一般,又酸又疼,然后就麻木的没有感觉了。

      渐渐地自己都没有心情去数已经练过了多少遍。难得的是,我每练完一遍,子房都会很好心的提醒一句。等到终于听见他说:“十遍了。”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颓。手中的剑不由自主地滑在地上,再也没力气握住。我只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看着那个青色的身影逆着夕阳缓缓步出,一步便是一片晚霞的灿烂。

      嗓子里全是干涩的疼,连呼吸都觉得有几分困难。我执拗地扬起头望住他,嘶哑地说:“子房师兄,问你一个问题。”

      这实在是我心里的一块心结,若是不解开,怕是比再练十遍剑更难过。

      子房微微一怔,递过一杯水,唇角依旧是那样淡然的笑:“你问吧。”

      我想了想,没想出什么好的表达方法,就单刀直入地问道:“刚刚你跟师叔对弈,一共输了几个子?”

      难得子房都愣在那里,我眨眨眼睛,心想:有什么地方问错了么?他却弯了弯眼睛,一抹促狭的笑意:“你怎么认为我会输?”

      我听得想要吐血。一边监督我练剑一边跟师叔下棋还能赢么?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世上怎会有这等人!

      我真是啥都不想说了……

      忽然有听到一句: “师妹的棋艺还要加强啊。师叔说,过几日要考教师妹的棋艺呢。”

      我刹那间连吐血的力气都没有。抬起头,心想:刚刚不是眼花,他的确是在笑的。

      (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四、手执纤子,袖敛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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