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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楚寅的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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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流星擦肩而过,无厌的刀风仅仅贴面,连老妇龙头拐杖离腰眼也还有两寸的时候,乌衣人竟已惨叫着横飞出去,后背脊骨处以数点漆黑为中心,殷红的颜色迅速化开去。
“铁瓜子!”田宗司操一张矮几护了身前。
乌衣人抽着冷气在地上疯狂扭动,无奈双手如何向后也够不着钉入骨髓的暗器,只片刻,青石地砖已被血污抹花。
大厅上鸦雀无声,只有“噗、噗”——王迈甲吐着瓜子皮,他是屋里唯一吃瓜子的人。
“原来真人不露相。”鹰王转过视线眯缝着眼睛。
王迈甲翘一条滚圆的小腿,舒舒服服团在圈椅里,粉红的嘴唇往空吐着瓜子壳,非杀人暗器,只是普普通通香喷喷的炒瓜子。
——这么多人,居然没谁看见他到底何时偷换、射出的铁瓜子!
隔着屏风,狐狸员外淡淡道:“王兄别吓着客人。”
“冤枉哎!”王迈甲两撇小八字眉一趴做个天真无辜的表情——这表情若落在任何孩子或者未出阁的闺女脸上,绝对可爱讨喜,但由他做,只让人想把隔天的午饭也呕出来。
“行了,行了,”鹰王摆手,及时打断恶心的做作,“又不是纸糊的,哪那么容易吓唬?”
田宗司放下矮几,沉声:“王老兄的暗器功夫日后有机会要好好领教。”
退回来的聂兵悄悄对司空弼:“你三哥的九万两丢得不亏。”
司空弼没言语,凭心而论,若仓促之间对上刚才那阵铁瓜子,他没把握全身而退——这个王迈甲,绝对不仅仅是痴肥的江湖骗子,以前太低估他了。
“喂,你!”络腮胡过去在乌衣人肩上轻轻踹一脚。
勉强挪动身子,那人紧咬着牙,只刚才一会儿,豆大汗珠已布满苍白的面孔。
“请别难为他!”一声呼喊,好听得如同黄鹂鸣空。
——屋外风雨中,轻灯摇曳,淡青、嫩黄两个身影款款而来。
连一直负手而立的老李也忍不住:“少爷,是……”是之前在回廊外看到的绝色女子。
也形容不出到底哪儿美,当司空弼察觉时发现自己已经连着看她七八眼了,聂兵、无厌更盯得目不转睛。
“哼,”赵宛秋低声不满:“看一个个死样子,仿佛人家身上有蜜糖!”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简直象舔了蜜,每看一眼,心里就说不出的舒坦,忍不住要看第二第三……一直看下去也不够。
若分开单论,青衣身后的黄衫丫头、赵宛秋也都称得上“漂亮”,相比之下无奈却“颜色尽失”。最怕货比货,女人之间的对比相当残酷。
“姑娘说不为难,就不为难。”络腮胡笑着退开,眼神里象带了钩子,在青衣身上上下搜寻。
聂兵耿直脾气,跨一步,挡住他视线。
“马姑娘莫非认得他?”狐狸员外手指乌衣人发问。
青衣吸口气:“他是我雇来的,帮我出面买刀。”
身后黄衫丫头收了油纸伞:“所以小姐请你们莫要再伤他。”倒是个伶俐的。
无厌:“既然如此……”双刀回鞘。
“这位马姑娘,”唯铁爪鹰王神色不改:“敢问买鸳鸯刀意欲何为?”
“小女子马氏灵儿。”青衣低眉,吹弹即破的脸上微泛红晕。
“我家小姐本与楚寅楚公子曾有婚约,”黄衫丫头老实不客气:“公子过世后,兵器下落不明,现在小姐知道了当然要赎回,以告亡灵。”说着做个拜祭得动作。
她是……楚寅的未婚妻?
楚寅的刀,现在又杀出个楚寅的女人,真是出人意料。
“姓楚的小子好福气。”司空弼喃喃道。
络腮胡听见,冷笑:“可惜他已经死了,无福消受。”一个死鬼未婚夫岂不等于没有。宝刀、美女不愁无人接收。
“你……真是楚寅的聘妻?”无厌迟疑着,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东西。
“这位姑娘确实姓马名灵儿。虽然算不上有交情,扈某还是可以做证的。”狐狸员外。
“冒出个未婚妻倒更方便了,官府正愁寻不着楚寅下落。”田宗司摸着自己的大光头。
马灵儿峨眉微颦:“大人此话何解?楚大哥辞世多年,众所周知。”
无厌动了动嘴皮,没说话。
一声冷笑,与张晚秋同时进厅的老妇:“想那楚家先祖必是伤了天害了理,不然如何聘到你这扬州‘芙蓉坊’的贱货当媳妇?”龙头拐杖击地铿锵。
扬州芙蓉坊?那可是依楼卖笑的营生。
众人看马灵儿的眼光立刻变了,多出几分不屑、几分轻贱,甚至少许好奇、兴奋——如此可人儿竟是明价待沽的货色,岂不省却许多麻烦?
倒是无厌反应快:“老太太,你平日大约不喝花酒吧?”
老妇怒道:“放肆!”
“这我就不明白了,”无厌摸下巴假做沉思状:“不喝花酒,又不逛柳巷,儿孙们大约也不会将歌姬领你面前,你怎么一眼认出她是‘芙蓉坊’的。”瘦小身材,咄咄逼人的张扬,都掩不住他骨子里透出的机灵。
老妇大怒:“老身还能说谎不成?!”
“这位公子,不必替小女子分辨,”马灵儿阻止无厌,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投下阴影:“我本就是‘芙蓉坊’的。”最后四字说得极轻。
“你……”无厌象被人在脸上狠狠踹了一脚,猛背过身不再看她。
“楞头青。”络腮胡不屑。
马灵儿垂泪:“小女子命歹,家道中落,父母早丧……”正说着,突然,“砰!”只听暴响,仿佛半天里劈了个炸雷,“咵啦啦!!!”厅堂右边墙壁塌了半幅,坍塌处半架漆黑无辕马车横冲进来。
几乎同时,张晚秋、田宗司、聂兵等人惊呼、掠开。剩下马灵儿、王迈甲、瞎子几位没动,被车厢险险擦身而过。
直扫过厅堂,一头撞上左面墙壁,马车方停住。
本来还挺宽敞的厅堂,猛然闯进架庞然大物立马显拥挤,一地破砖,马车碾过处圈椅、矮几、灯架……均成木碎。
待烟尘稍散,看见漆黑的车门周围竟密密麻麻射满了羽箭,款式整齐划一,质地说不上好也不坏,绝对是六扇门专用。
“哐!哐!”已经变形的车门被从内两脚踹飞。
车厢里钻出个人——一个脏得象泥猴的人,全身上下滴着泥水,衣服不但什么颜色,连什么款式都不好分辨,脸也是花的,只那双眼睛明亮得不带一丝烟火,咧嘴,一口白牙。右手提口食盒大小的箱子。
几乎同时,司空弼:“三郎!”,聂兵:“张大夫!”
“呀,大家怎么都在这?”张三挺高兴,捋头发上的泥汤。
未被波及的屏风后面,狐狸员外已离了座椅,阴声道:“快马小张三好大派头,一来就毁老夫半座厅堂。”
“员外过奖,”张三笑嘻嘻,用空出来的单手拧拧衣角:“你家下人没说过?我改名了,打今儿起叫‘没马的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