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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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西街较之白天更多了三分喧嚣，闪光灯不时在面前亮起，一间间特色酒吧里传出欢快的音乐和热闹的笑声。放在平常，好奇心比猫还严重的何然早就凑过去看热闹去了，但是今天她提不起兴致来。她只是在街上晃着，一步步蹭回酒店。
不让她去看看程澄的确有点不近人情，马循有点后悔。不过，一旦进去了酒吧的准备间，再度出来后就会变成名人了。程澄已经习惯了众人瞩目的生活，何然恐怕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能赶上他的程度。所以，为了小女孩的心理健康，也为了不给程澄增添额外的压力，把她带走时很明智的选择。
“何然，要不要吃冰淇淋？”
看到何然沮丧的样子，马循实在不忍心，拉着她来到路边的小摊子上。
“噢，要阿！巧克力和咖啡的双色球。”
“嗯。麻烦。”
“何然，我不知道你和老板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你这样回去，他会难过的。”
马循把冰淇淋交给何然，严肃的告诫她，甚至有点不忍心看她无辜的可怜相。何然舔着冰淇淋，怔怔的看着街边的草编艺人上下挥舞着灵巧的双手，将两条黄绿色的草叶变成一条凶神恶煞的蚂蚱。
在街上晃了半个小时，马循忍不住要提醒何然回去酒店的时候，何然侧脸来冲他勉力一笑：“我们回去吧。”
回到酒店里，程澄正在１０５洗澡。何然打开房门后还是把钥匙交给了马循，然后回房洗澡去了。
洗完澡出来，程澄已经回到自己房间，房门紧闭，房间没有一点声音。
进去，还是不要？他睡了吗？他肯定很累了，如果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呢？可是，如果不去跟他说点什么——
忍不住，轻轻敲了下门，立刻得到了回应：“请进。”
再度踏进程澄房间，早上的那种荒诞和不知所措已经荡然无存。程澄穿着蓝黑方格的睡衣斜靠在床头，倚着几个大靠垫，眯眼对着一台小巧的笔记本电脑。这家伙，看来还是没累着！
“洗完澡了？”
“嗯。”
“累吗？”
“还好。你呢？”
“挺累的了。哦，坏了，忘记在我房间留个凳子了——”
突然发现这个疏忽的程澄很快的环视了自己房间一下，除了停在旁边的轮椅，就只能请何然坐在床沿上了。
何然不太敢去正眼看那台黑色的轮椅，靠在程澄床边小心的坐下来。
“要不要用电脑？”
“嗯？”
“我已经用好了，你要不要收下邮件什么的？”
“哦——”
“要么你带回房间去用吧。”
“嗯。你不用了？”
“不是说已经用好了吗？你怎么了，心神恍惚的样子。”
“没有，就是……你不要休息吗？这么晚了。”
“嗯，这就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
“今天，谢谢你……”
罗嗦了一大堆，终于进入正题了。程澄合上电脑，不出声的微笑着。他的沉默令何然更加紧张起来，慌慌张张的问道：“我都这么说了，你不至于为这点事情跟我治气吧？”
“为什么要跟你治气啊？”
“让你在那么多人面前……”
“那有什么，大家都很喜欢我的表演啊。”
“可是，他们……”
“他们在议论我？”
何然低下头不敢出声。程澄把电脑放在轮椅上，撑着床板坐正身子，后背传来的酸痛令他稍微蹙了蹙眉，何然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也糗了脸。
看着何然十分抱歉加三分怜惜的神色，禁不住又向她伸出手去。何然没想到他又来这招，当下躲开来，程澄体力不支没稳住身子，直挺挺的向床下栽去，何然只能一把搂住他，接着被他紧紧抱住。
“程澄——”
并不是一定要挣开不可，也担心再把他摔倒，何然试图挣脱程澄的怀抱，却不敢用力，结果也只能被他越搂越紧。
“何然，你是否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情？”
何然没应他，不敢。
“我不相信的。今天以前，我都不相信的。”
何然还是不敢出声，但是程澄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他悔恨的暗骂自己一声，缓缓立起身子。无法用力的腰肌令他不得不借助何然的搀扶才能坐稳，方才的一通表白立刻变成了废话。他沉着脸，不再多言。
“程澄，每个女孩子都有过一见钟情的梦，我也有过。只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梦里。梦里的事情，怎么当真呢？”
“那么怎样才能让你知道这究竟是梦还是非梦？”
“你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吗？”
“那也，不一定。”
程澄不太自信的含糊了一句。何然扶着他慢慢靠回床头，向前一点靠近他坐下。这一次她对程澄小心的牵手没有过激的反应，程澄也满足于握着何然手指的前两个指节就好了。
“程澄，我不想这样随随便便的就跟一个不认识的人——”
果然是何然的风格，直接到让人有点不知如何启齿了。
“其实，我也不是，我不会对每个女生都这样。哎，这像是花花公子的经典台词哦。”
何然不禁一哂：“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早点休息吧？”
“嗯。帮个忙？”
“怎么？”
“帮我把那个药箱拿过来。”
紫檀书桌上有一个标记着红十字的黑色药箱，何然过去拎来给程澄，不等程澄开口又去给他端了半杯水。
“谢谢。”
程澄从药箱里依次拿出四个瓶子，倒出九颗药丸，喝了两口水慢慢吞下去。看着何然那张臭脸，程澄一下子很有负罪感。他拿出其中两个瓶子举到何然面前：“维生素和钙片，你也可以吃点。”
何然白了他一眼，一把接过水杯，端起药箱便要起身。程澄连忙叫住她：“拜托，还没用完呢。”
这个硕大的药箱分作上下两层，上层摆满了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药瓶，下层则是三个颜色相同大小迥异的绿色盒子。
拿出最小的盒子之前程澄抬起头来看了何然一眼，何然因此又困惑起来，等看到程澄打开盒子后，困惑变成了震惊和怜惜。
盒子里有两个圆形的凹槽，凹槽的大小形状恰好与人耳的耳洞相仿。
程澄有点心虚的低着头，他从来没有刻意的向何然隐瞒自己的残疾，他从不避讳提及自己内心深处实际想要忘记的无奈，但是他真的不希望把这些痛苦和不便带给何然，他想给她的只有快乐而已。一时失神。
“我困了！”
故意大声提醒程澄，何然从程澄手里拿过那个盒子，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哦，不用，我自己就可以。”
“那需要我先出去吗？”
“啊？随便你啊。”
假装顽皮的冲着何然眨了下眼睛，程澄释然一笑，取出最大的盒子打开，里面是独立包装的消毒药棉以及一次性镊子。程澄娴熟的撕开两个包装袋，先用药棉把手擦干净，然后擦干净镊子，右手捏着镊子，左手探到左耳垂，轻轻摸到耳内的助听器，举着镊子将它小心的夹出来放进药箱内。
平常只要十秒钟就可以做好的事情，这一次却用了足足一分钟。所以说自己还是稍微有那么点自欺欺人的。
取下右耳的助听器前程澄特意给何然留了五秒钟，见她没什么反应，也不好再多说，便将右耳的助听器也取下来。
安静的房间立时变得死寂。
放好药箱后何然没有马上离开，程澄行动不便，总该扶他躺下才行。
对于何然的心思程澄倒是很清楚，老老实实的撑着身子一点一点蹭进被窝里面去。何然先把靠垫一一拿走，又在床头帮他抓着床单，等到他完全躺下后又来到他的床边，手伸到毛毯里面，摸到两条完全不会动弹的腿，红着脸，摸索着帮他把睡裤整理好，再将床单上的褶皱一条条扯平。直到将床尾抹平，何然才直起身，长长吐了一口气。这只是一个本能的小动作，却让提心吊胆了一天的程澄也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转过头看着一脸疲惫的程澄，他已经取下了助听器，再跟他说什么都不方便。况且，他也一定感觉不到双脚的冰凉。要找点什么给他搭在腿上保暖才行，不然晚上再抽筋怎么办？找什么好呢？毛毯会不会太重了？那会压到他的腿的。
程澄一时没猜到何然突然间在为什么事情发愁，他从毛毯下抽出手试图坐起来，何然连忙过去把他的手放进毛毯里，为他掩好毯子。一下子想到一个很好的毛毯的替代品，冲着程澄甜甜一笑，很快的起身离开房间，转瞬又回来，手里捧着她从家里带出来的披肩。
将披肩对折一下压在小腿的部位，只是，似乎也不会有太大效果的样子。不放心的再度把程澄下半身的毛毯检查一遍，每一个超过3毫米的缝隙都被掩住了。权且这么吧。
重新坐回床头，伸出手指按一按程澄的鼻尖，指节微曲，做出“再见”的手势，程澄也做了一个“晚安”口型。
抑制住想要轻轻吻一下那个饱满的前额的念头，何然缓缓起身，拿起轮椅上的电脑，又把轮椅拉近床边，关上灯，将程澄留在黑暗之中。
１０５，两个大男人微微靠在一处，轻声喘息着。没有灯的房间因为月光透过淡紫色的窗帘映照进来而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光亮，
“阿循，老板以前有喜欢的人吗？”
“八卦。”
“你好像在吃醋。”
“你自己先检讨一下吧。”
装作生气的样子，马循转过脸去把后脑勺对着肖遥。肖遥也不为意，摸过枕头下面的手表看了看时间，问道：“三点钟可以吗？”
“嗯？哦。不过，刚才没来得及问他，我怕他会生气的。”
“有什么好气的。他自己不知道照顾自己，难道还骂我们？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们。”
“也是。那就小心一点，不要弄醒何然就是了。”
抱着笔记本回到房间后，何然只来得及把邮件收下来就困得差点倒在地下。关掉电脑，闭着眼睛摸到顶灯开关，再闭着眼睛摸回床上，毛毯刚拉到腰际，人已经飘进南柯国了。
阳朔初夜，无梦之夜。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初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