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是冬天了》小莫仙

21、冬天开始往前走了

　　很好。程会泽跟自己说。
　　照例每天上班，照例时不时会去徐友渔胡雯灵家吃饭，给他们带带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之前一样。
　　徐友渔偶尔会问他：“你没事吧？”
　　程会泽都莫名其妙地抬起头，说：“没事啊，怎么了。”
　　助理也偶尔会问他：“哥，你没事吧？”
　　程会泽看文件，回答：“没事啊，你有事？”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程会泽不对劲，但程会泽自己不觉得，他觉得自己终于放下了，好了。不用再痛苦了，这是一个决定。
　　直到接到蔡健源的电话。
　　“程总，您知道苏总要跟Steven回英国了吗？”
　　“……什么？”
　　程会泽让自己忙工作，居然忘记了之前苏心永跟他说的Steven爷爷老年痴呆，想见见她。
　　“她跟我说要跟Steven回去待一段时间，可是我看他们最近总是待在一块，觉得他们是不是要回去复婚了。您知道这件事吗？但是我也不知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另外我看您把洪山度假村的项目交给下面的组长的，我想您可能事情多，您不知道，其实之前校招的时候我还投过千程实业呢……”
　　说蔡健源机灵呢，有时候又显得很笨拙。程会泽知道她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讲苏心永的事，但是现在倒是想掩饰，顾左右而言其他了。
　　“总之，好像就是今天晚上吧。”蔡健源说。
　　“知道了。”程会泽回答，然后挂掉了电话。
　　下午助理进来的时候非常新奇地说：“会泽哥，我来北城，没多久，北城的冬天还会下雨啊。”
　　程会泽抬起头，看到助理的裤腿湿了点，“很少下雨的其实，可能今年比较湿吧。”
　　今天约好了要去胡雯灵他们那吃饭，程会泽没有加班，早早地下了班就往他们那里赶。好久没在这个点下班，程会泽都忘记了这个点其实是很堵的。程会泽的心绪飘飘悠悠，前面的车动就跟着动，前面的车停下就跟着停下。这是当然的。
　　打开车载广播的时候，里面的人说着今天是几月几日，有什么新鲜事，开点玩笑，讲讲正事，说着很快就要到冬至了。
　　冬至。程会泽想起来了，就说胡雯灵和徐友渔怎么一直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叫他一定要过去吃饭，原来今天是他的生日。自己又给忘了。
　　快到冬至了，怎么会才到冬至呢。
　　有人说南方冬至的时候会放假，一天，半天都有。说要一家人在一起吃饺子。
　　堵了很久程会泽终于到了，在按下他们家门铃的时候做了心理准备，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一家三口，徐友渔抱着胡亮声，胡雯灵给他拉了个彩带筒，两个人一起大喊“生日快乐”，小孩子也在那咿咿呀呀的说话。
　　“辛苦辛苦，辛苦两口子照顾孩子这么忙还记得我生日呢。”程会泽换鞋进去，餐厅早就准备好了好多菜。程会泽一下子看到了中间的饺子，随口说着：“怎么有饺子。”
　　“不是以前都有吗。”胡雯灵回答，
　　以前都有吗居然？程会泽想不起来。
　　蔡健源说是今天，但是也没说具体什么时候。徐友渔把孩子给程会泽抱着，自己和胡雯灵又进去拿碗筷出来。胡雯灵和徐友渔坐在一边，徐友渔抱着孩子喂饭，那小家伙一边笑得开心一边乱吐饭，给徐友渔搞得手忙脚乱，胡雯灵就看着他笑。
　　“你们真不错。”程会泽看着他们，由衷地感慨。
　　没想到两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
　　“会泽，这么多年了，你也去找一个呗。不是都说走出来了。”徐友渔说。
　　程会泽往嘴里塞了个饺子，细嚼慢咽半天，却觉得越吃越苦涩。
　　“走出什么？”他问。
　　“走不出去就跟她重新开始啊。会泽，你有时候真的想太多，这样不好，很多时候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嘛。”胡雯灵说。
　　程会泽还是低头吃饺子，三个人一起沉默，只有亮声在咿咿呀呀，根本不懂大人之间的难处。程会泽嚼着嚼着放下筷子，看着他们两个人，说：“我想起来为什么我生日的时候你们要给我做饺子了，是我自己说的吧，之前，大学，刚跟苏心永分手之后的生日，我说我想吃饺子，生日就是要吃饺子。但是这是苏心永跟我说的，她跟我说生日要吃一顿好吃的饺子，冬至也要吃一顿好吃的饺子。”
　　苏心永可能是随口说的东西，十年了他还在这么做。
　　程会泽站起来，拿上自己的衣服，摇头说：“确实走不出去。我都这么努力了，不知道是为什么。”
　　程会泽开车去苏心永的住处，路上一直想着一句话，还是苏心永跟她说的——每个人都很痛苦，但不是每个人都会选择自杀。有的人就喜欢痛苦，喜欢自虐。她说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了，程会泽一直没搜到这句话的出处。他现在觉得自己就是那种喜欢痛苦的人，两个星期，就是因为明白了待在苏心永身边可能会痛苦所以他才跟她道别的，但是现在他又在去找她的路上，因为这几天他又明白了，强行把这个人从生命力抹去也很痛苦。
　　开车到了苏心永住处楼下，正好看见她出来，拖着一个行李箱，后面跟着Steven。程会泽看到两个人走到车后面，Steven把行李箱放进去。程会泽跑过去，在苏心永即将坐进车里的时候拉住她。
　　“程会泽！”
　　“你别走。”
　　两个人异口同声。
　　“什么？”苏心永问，疑惑地看着他，“我就是去……”
　　“我有话跟你说，你别走。很重要，我现在就要说。”程会泽打断她。
　　苏心永点点头，看了一眼Steven，说：“你自己去吧。”
　　Steven苦笑一声，走到后面去拿行李箱，苏心永锁了车，拉着程会泽上楼。进到房子之后，苏心永一边走去拿东西一边说：“其实我只是送他去机场，没有要跟他走。”
　　苏心永拿了一条赶紧的毛巾，心里其实也很紧张，走到程会泽面前给他擦头发，“你怎么冒着雨跑过来呢。要不你现在先去洗个澡吧，会感冒。”
　　程会泽抓住苏心永的手，抬起头，看着她。
　　“你想说什么？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见我了。”苏心永说。
　　“重新开始吧，我们重新开始。”程会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眼眶泛红。
　　苏心永的鼻头一酸，点头。
　　“我们以后都别分开了吧，之前……”
　　“只要你不离开我。”程会泽打断苏心永的话，抱住她。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流转了，冬天很快会过去，到时候春天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