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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踏雪寻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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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该想到的啊!怎么竟如此糊涂,棋差一步,蠢到落入太后布下的陷阱。
“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若太后在背后支持宋才人,那宋才人有才有貌又有家族势力在背后作靠山,就算她一举得男,想要借此封后,只怕会被她挡住去路。
洛妃急得如坐针毡。
红珠见洛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神色越来越慌张,生恐洛妃动了胎气,连忙问道:“娘娘,什么怎么了?”
“是了,”慌乱之中,洛妃灵光一闪,有一个人,她怎么给忘了,“你去请冯昭仪过来,就说年下将至,后宫里有些事宜少不得与她商议。”
“是,”见红珠领命而去,洛妃这才一粒一粒打起如意算盘,为何不将太后挑唆的一切转嫁给冯昭仪?接下来若她不能侍寝,她虽见不得冯昭仪受宠,但相较于那个姿色过人的宋才人总是要好一些。
这么多年以来,宣帝真要是喜欢冯昭仪早就捧了她上去。
就将宣帝权且寄放在冯昭仪那里,还卖了天大的人情给她,也算了还了平日里两个人之间的口角,待自个儿生产之后,还不是轻而易举就拿了回来。
洛妃越想心中越得意,只觉百密无一疏,色色齐全周到。只要红珠将冯昭仪弄了来,她便能说动她……乐得隔岸观火,看冯昭仪与宋才人斗法。
乾元宫
才交了未时,乾元宫大总管李十全便领着四个御前伺候宣帝梳洗的宫人入了瀛海,每日午时至未时不独宣帝,各宫主子都有歇午觉的习惯。
“君上,恭请君上圣安。”
李十全等跪在明黄的炕罩子外,不敢惊动,只能压着嗓子,细若游丝一般轻轻叫起。宣帝含糊的“嗯”了一声,李十全方敢轻轻去撩起如意宫绦,慢慢掀开帘帐,任晴好的阳光一寸一寸如筛子筛过一般缓缓落在炕头上,柔和而不刺目。
“没想到到了下午日头竟然出来了。”
宣帝“刷”地一下睁开眼,只觉冬日里的暖阳如女子纤细的指尖抚触过眉心,微凉之后散着淡淡的暖意。
“天气这样好,君上可否要出去散散。”
李十全见宣帝精神气实足,难得天气又好,便寻思着劝他出去散散。宣帝勤政,天未大亮,就要早起早朝,一月里逢初五,初十五还得御门听政。
今日正逢腊月初五,宣帝上过早朝,赶着御门听政,仓促的用过午膳之后,又召见了好几个递牌子等着求见的大臣……浅浅歇了个午觉之后也该消遣一下了。
“朕听说西六宫外香远亭附近的几株绿萼梅花开得极好,不如就去那里散散。”
李十全闻言微微一怔,心想若说梅花开得好,论理应是御花园里头大片大片的梅林,宣帝怎么偏拣那幽僻之处,便低头一想,是了,武陵宫不就是紧邻香远亭么?
怪不得。
李十全会意:“君上所言极妙,踏雪寻梅自古风雅,奴才这就去预备。”
原来自那晚品评之后,宣帝心里一直想要召见武陵宫的宋才人,几次三番却碍于情面,又不好张口打发人去叫,这两日正烦燥着,一觉醒来,总算寻了个由头。
御驾出了乾元宫,浩浩荡荡便往香远亭而去。
这一路上,宣帝面色虽平静,实则左顾右盼,也不知道寻春问腊到蓬莱能不能够与宋才人见上一面。他恍惚记得,香远亭的地势较高,而武陵宫等几处宫殿地势较低,从高处望去,可一览无余,届时,他自然好“顺带”叫上她。
不过一时片刻,御驾到了香远亭,御前伺候的宫人前呼后拥簇拥着宣帝往梅林深处走去。
宣帝只觉满眼小枝青绿,萼绿花白,那绿萼开得清雅疏淡,就如同宋才人娉婷的身影……淡极,因而始觉花更艳。
他便信手从那高高的枝头折了一枝含苞欲放的绿萼梅花搁入宽大的袍袖中,自是清香四溢,冲李十全说道:“折得疏梅香满袖,暗喜春红依旧,怪不得晏几道曾在《清平乐》里填了那么两句词,如今看来却是入情入理。”
李十全虽不懂诗词歌赋,却听得明白,宣帝有心要做那“折梅”之人,他这个作奴才的少不得要从中穿针引线、如了主子的心意,因道:“可惜这样好的梅花,也不晓得西六宫里的娘娘们有没有这个眼福。”
“你倒是想得周到。”李十全如此善解人意,宣帝自觉省心,但转念一想,又羞又窘,其实很是尴尬,他可是从不曾为了一个后宫嫔妃如此大费周折……
更何况那宋才人可是后宫人尽皆知的弃妃。
他在她侍寝的初夜里说了那样寒碜的狠话,就算她不放在心上,他自个儿都觉着难为情。
见宣帝将话说了一半就打住了,面上有些发烫,透着不自在,李十全心中暗笑,到底宣帝在宫闱之事上难免孤高自许,脸皮子又极薄。
还差这临门一脚,少不得由他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君上若是恩典,不如顺道召西六宫的几位娘娘一道来赏花。”
“嗯——”宣帝有些心虚的点了点头,还是李十全懂他的心思,被他看破倒也罢了,李十全自他记事起便跟着他,最是忠心耿耿。
这样难以出口的事,李十全不去办,还能指盼谁去办?
“奴才记得冯昭仪娘娘的碧芸宫隔得最近,宋才人娘娘的武陵宫次之,其余几位娘娘倒底稍嫌远了些,奴才是恐待娘娘们还没齐全君上便已乏了。”
李十全在来的路上就替宣帝都谋划好了,不能只请宋才人一个人,也不能请了一大群不相干的人。不仅要掐准请的人数,还须请得巧妙,看似合情合理。
冯昭仪素来受宠,是个好相与的,又与宋才人有些交情,请了她二人来一同伴驾,既是师出有名,又能堵住众人攸攸之口。
宣帝心下极喜:“你看着办罢!”
李十全便扫了拂尘,一迭声传了宣帝的口谕,打发宫中行走的大力太监往两宫里去请。
武陵宫
玉妆裹着一床厚厚的苏绸被,一觉醒来,只觉湿漉漉的浑身是汗,见小容坐在青瓷莲花樽香炉底下打盹儿,明明细眯了眼,手里时不时摇一摇团扇,仍在替她煎药。
她便忍俊不禁,刚想要笑,却见药吊子内白花花的翻滚成一片,汤药的沉香加夹着香炉里的檀香,又沉又腻,薰得她头晕,便兀自披了衣,轻手轻脚去推窗。
远远却传来一排洞箫的声音,音色宏亮圆润,吹的是一套桓伊的《梅花三弄》,原来是二弄中的迎春曲,“错把落英当有意,红尘一梦笑谁痴”。
那箫声极其含蓄,引得玉妆也不顾寒症才退,体弱身虚,便倚窗而听。
箫声是从半山坡上香远亭那边传来的,她从窗外望去,却被一垣朱漆的宫墙挡住,几只寒鸦栖在墙头上量着翅膀,可恨看不真切。
东西六宫有那么多的嫔妃,也不知是何人会在日暮之前吹箫。
此箫声虽极妙,却独独少了许文静柔和。玉妆细细一分辨,那吹箫的人,使的应是玉屏箫中的——龙箫,只因是少了凤箫合奏,难免阴阳失和。
玉妆虽不擅吹箫,却因云阳极爱吹笛,但凡管簧之的乐器的多有考究,一听便听出门道了,心想,若是以后有缘遇着这个吹箫的人,她倒是能够滥竽充数。
“哎呀,我怎么就睡了过去。”
听得小容在身后一阵低叹,玉妆这才转过身,但见药吊子里浅浅只余些许药渣沾在上头,一海碗汤药给煎糊了,怪不得小容一脸自责。
玉妆摆了摆:“不妨的。”
小容上前一步见玉妆中衣紧贴,伸手一触,汗涔涔的黏在身上,连忙开了填漆衣柜,取出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替玉妆更衣,这才笑道:“怪道小姐如此一说,竟是大好了。”
玉妆却摇了摇头:“我的意思却是不吃这药能拖得久些。”
“可这一个月里,您连着两回受风寒,不吃药能行吗?”她不是不知自家小姐的心思,从那天早上小姐命她备凉水时就懂得了。
“怎么不行?”玉妆抿嘴一笑,风寒过后,开了胃口,只觉腹中饥渴,刚要命小容却拿些吃食,却见小话一脸正色,似有话要回,因道:“怎么了?”
“适才乾元宫的大力太监来传君上口谕。”
玉妆闻言,只觉她算得一丝也不差,那晚往凉水桶里一跳真真是值了,因而放心道:“你必是回了我高烧不退甚至起不来身,故无法到御前伴驾。”
小容点了点头,小姐几次三番交待过她,她当然不敢出任何一点差错。
玉妆方放了心,才闲闲道:“君上都说什么了?”
小容便将大力太监的原话一一回了玉妆:“因香远亭的绿萼开得极好,君上便顺道叫上西六宫几位住的近的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