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沉醉》葵理

7、蔷薇

　　程泛声，今天，我和别人在一起了——

　　程泛声啪叽关掉电脑。
　　镇静思索三十秒后，他又打开电脑，一字一句认真读完邮件。

　　程泛声，今天，我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在新闻上看到你的名字，你还好么？对不起，虽然你看不到。我有很多话想说，不知道怎么说。算了，就这样吧，再见。

　　程泛声黑脸，再次啪叽关掉电脑，火冒三丈。真有病吧，和别人在一起也要给他发封邮件？

　　-

　　一片晨光从窗入室，暖意倾泻，姜好迷迷糊糊睁开眼，然后意识到洒落在身上的阳光不是一般的金灿灿。
　　摸起手机一看，吓得姜好立马坐起来，简单洗漱后换上常服走出房间。

　　整个二楼静悄悄的，安知序的房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佣人正好上楼准备打扫，姜好问：“知序呢？他们都出去了吗？”

　　对方答道：“知序少爷和先生一起去公司了，以愿小姐不在家，夫人在一楼客厅。”

　　姜好从栏杆缝隙里向下望，林婉秋果然坐在沙发上，正在读手里的杂志。

　　“好，我知道了。”
　　也许因为昨天一整天精神一直高度紧张，昨晚她睡得很沉，设定好的每天八点的闹钟也没有将她闹醒。

　　她对八点的闹钟完全没有印象了，想必是自己太困，直接将闹钟按掉了，这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姜好有些尴尬地下楼，走到一楼，林婉秋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提醒：“那里还有早餐。”
　　“好的伯母。”

　　佣人帮她热了几道，姜好随便吃了点。林婉秋就坐在身边，虽然没看餐厅这边，但和林婉秋单独共处一室，姜好依然倍感紧张。

　　林婉秋对她没发散恶意，却也没有释放多少善意，她感受到了。

　　按照电视剧里的桥段，现下只有她和林婉秋两个人，林婉秋该叫过去对她说：“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

　　果不其然，林婉秋叫她：“姜好，吃完了就来一下。”
　　“好。”姜好走到她对面，得到林婉秋的示意后才坐下。

　　林婉秋继续读着手里的杂志，慢条斯理地读完这篇文章，翻到下一页准备继续阅读，就像忽然想起面前还坐着个人似的，放下杂志，将姜好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缓缓开口：
　　“听说泛声让你去新愈工作？”

　　“是的，可能因为我的专业刚好契合。”

　　林婉秋昨天晚上从安一槐那里听说这小丫头似乎还挺厉害。之前她和安一槐一样，没太了解、关心过姜好。

　　“嗯，既然安排了工作，那就先去上班吧。我会让泛声给你安排好职位，开好固定工资。之后知序也会去安家公司上班，你俩在一起的机会就少了，不可能像在美国那样天天黏在家里。”

　　姜好尬笑：“伯母，我在美国的时候也在上班呢。”

　　林婉秋咳了一声，没太把她的辩解放在心上。

　　“总而言之，以前你和知序还是小孩子，以后是彻彻底底的成年人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知道知序是怎么承诺你的，但是既然你能心甘情愿地照顾他两年，证明你还挺有毅力。只要你不吵不闹，想要的都可以得到。但是太过分的，你想都不要想。”

　　姜好愣神，林婉秋这段话说得飞快，她在心里又一字一句地过了一遍，才明白林婉秋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没说话，林婉秋继续说：“你这样文文静静乖乖巧巧的姑娘我也不是没见过，你心里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林婉秋好闺蜜的儿子就被一个这样的狐狸精骗了，娶进家门后性格大变，闹得鸡飞狗跳，可惜怀了娃，离也离不了。闺蜜气得要死，林婉秋暗自发誓安家也坚决不能娶一个表里不一的狐狸精，让家里鸡犬不宁。

　　林婉秋将心里话大大方方说出来，姜好反而平静许多。

　　她接近安知序确实别有用心，她爱慕虚荣，拜金，渴望更好的生活，可这一切安知序并不知情。

　　姜好没有被戳穿的恐惧，只是平静地答复：“伯母，您误会了，知序从来没有答应过给我什么。”

　　在安知序眼里，她姜好是柔弱不经世事的小白兔，什么都不要，从来不索取。

　　安知序送她的礼物，或者请她吃的饭，在别人眼里也许确实很多，但对安知序来说和花几毛钱没什么区别。这是姜好身为安知序的女友应该得到的。

　　“我儿子什么样我不清楚吗？”林婉秋渐渐不悦，“我们全家人上下对知序一直是用心爱护的，他没有你们那么多花花肠子。想攀亲我们家的姑娘多了去了，知序就算落到今天这个样子，你也是不配的。”

　　姜好不想和她争吵。她发现所有豪门主人都有被害妄想症。

　　“既然伯母已经先入为主这样想我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只会越描越黑。如果伯母觉得我配不上知序，那可以让知序另寻良人，如果他想娶别人那最好不过了，我会立马放手。”

　　原本最后一句她想说“我倒想看看他愿不愿意娶别人”，姜好忍了忍，留了点体面。

　　权位不对等就是这样，林婉秋可以随意践踏她的尊严，但是她没法反击。以后真结婚了，林婉秋是她婆婆，依然压她一头，姜好只能忍受。

　　“你——”林婉秋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杂志啪地摔在茶几上，“我就说你是个小狐狸精——”

　　姜好说：“我是不是狐狸精，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伯母您说了算，如果您觉得我说的话冒犯到您了，您也可以把我俩的对话原封不动告诉知序，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说完她就起身跑上楼。

　　回到房间，她心里还怦怦跳个不停。小白兔当久了，真的忘记自己也曾经是个猛兽了。

　　刚刚爽是爽了，现在姜好又担心起林婉秋对她的看法。

　　……她和安知序能不能顺利结婚，林婉秋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姜好后悔了。

　　而且她一定会到处和别人说她的坏话，完了，姜好苦心营造多年的小白花形象终于要崩塌了么……

　　靠在门后，心跳如鼓。硬气不过半分钟，姜好开始纠结要不要下楼跟林婉秋解释一下。

　　刚打开门，就看见安以愿。不知她上午去哪儿了，刚回来，安以愿对她态度一如往常：“呀！嫂嫂！”

　　姜好见她应该是从楼下上来，于是问：“林夫人呢？她……”

　　安以愿小声：“我刚听我妈说了呢。”她将姜好推进屋，说：“你不要太在意我妈妈的看法，她就是那样的人，她对我男朋友也从来没一句好话。”

　　见安以愿一如既往，姜好微微松了口气，问，“但是她还是很生气吧？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无所谓呀，”安以愿说，“其实我妈什么性子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你别看她现在很生气，过会儿可能就好了。而且她吃软怕硬的，你不能对她太好，她反而得寸进尺。而且我们都喜欢你，你怕啥？”
　　“但是……”

　　“哎哟喂，嫂嫂，没有那么多但是。要不你跟我一块儿出去玩吧？别和她待在一起，真要疯。”

　　“去哪里？”

　　“昂，我想去程泛声公司找他。”

　　姜好立马答：“我不去。”

　　安以愿哧哧笑起来：“你怕他？”
　　“……有点儿。”

　　“可是你连我妈都不怕。”

　　“我怕男的，女的不怕。”

　　安以愿没强求她，一个人出门了。她走后，姜好想起昨晚那封邮件，登录邮箱，程泛声没有回复。

　　不过，邮件显示已读了。

　　晚上六点，姜好听见楼下动静，从阳台探头去看，是安知序和父亲安一槐回来了。

　　她跑下去迎接，佣人刚好推着安知序进入客厅。安知序陷在轮椅里，一脸疲态，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

　　他从来不是一个高精力人，第一次去公司上班，又在安一槐身边一整天，紧张之下，工作强度又高，早已疲惫不堪。

　　姜好向一起进屋的安一槐问好：“伯父，知序，今天工作还顺利吗？”
　　她从佣人手中接过轮椅，帮安知序脱下大衣，递给佣人。

　　安知序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看身旁的安一槐，只说了两个字：“挺好。”

　　厨房那边已经卡着点将晚餐准备好，林婉秋不紧不慢地从二楼下来，姜好抬头望了一眼，刚好对视，林婉秋无波无澜地收回视线。

　　晚餐，林婉秋没提上午的争吵。

　　但餐桌上的氛围也让姜好觉得足够压抑。没了安以愿的叽叽喳喳，大家一句不发，只听见筷子碰撞碗壁的声音。

　　姜好随便吃了点，就陪着安知序上楼洗漱。

　　安知序不知道她和林婉秋的争吵，随便说了点公司的事情。安一槐没让他从基层做起，而是直接让他跟着他，相当于助理，可以直接看到安一槐一天的工作，而安一槐身为公司绝对的掌权者，又是如何维持帝国的秩序的。

　　这完全就是把安知序当做唯一的继承人来对待了。

　　姜好轻声安抚：“没事的，等熬过前面这段日子，以后你熟悉了，工作就好做了。”

　　安知序难受地撇过头：“我最不能忍受的是和你分开这么久。如果你能陪着我就好了。”

　　姜好笑：“怎么可能，那是你自己的工作。”她忽的想起今天林婉秋说过的一句话，这是林婉秋今天唯一没说错的话。

　　“以后我们都会有自己的人生，只有短暂的几个时候，我们的时间会交叠在一起。”

　　安知序怨尤：“我不要那样……”他凝着姜好这张脸，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她瞳孔里细微的纹路。这是他在现实或在梦里都见过无数次的场景，他们就是这样彼此依偎的恋人。

　　他不想和姜好分开，一点也不想。姜好是他的□□。

　　几缕发丝滑落，贴在瓷白的颊边。姜好轻轻笑起来，脸颊上带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她抬起手，撩起他额边的碎发，“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抱我一下。”
　　姜好伸手圈住他。

　　在她怀里，安知序静静感受着这片刻的美好，缠绕在心间的怨气这才慢慢消退。

　　“可以了吗？”姜好笑着问他。
　　安知序不舍：“……可以了。”

　　姜好从他怀里抽离，安知序看着她缩回的手，猛地握住，手指在她空荡荡的手腕间摩挲：“你怎么不戴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