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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34章纯洁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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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立秋已有好些时候了,宫中的莲也渐渐衰败。暮色初降,红彤彤的夕阳已将大半个脑袋埋入了深宫外的高墙,头顶的一片断霞散彩,纠缠着几缕云,迟迟不肯退却。在政事堂与宰相们一同用过晚膳,赵祯便起驾回福宁殿。途经政事堂后的花园,瞥见池中竟还有一株红莲,红中透白,如同胭脂沾了瘦雪,格外精神。
不觉往移步前往,走着走着,赵祯的唇边浮出一丝柔柔的笑意,听说那人昨日已到京,心头不由涌起一阵期翼。可不巧明日朝休,这么一来,须待后日,他才会进宫谢恩。想至此,竟有些泄气,如同幼时被太傅罚站,眼看要到时辰,却被告知须得多罚两刻。
可心下又忐忑起来,见了他该说些什么?不觉将袖中的荷包握在手中,轻轻摩挲,那些枣核——最终还是没有找到。
信步走过画栏,池上晚风忽起,清新的荷香牵着桂花的馥郁,扑鼻而来,郁而不腻。顺着香气望去,对岸的桂树正微微颤动。可恨风忽又转了向,想再多闻些,却已不可得。
初秋的风虽还带着暑气,但已隐隐有了几分凉意,吹得池上的那株红莲摇曳生姿。赵祯上了桥,斜坐在池边栏杆的矮桥墩上。近侍忙将鱼饵递上——圣上喜欢坐在池边喂鱼,是宫中都知晓的惯例。
赵祯摆了摆手,今天他只想稍稍独坐片刻。手中握着展昭的荷包,不知怎的,竟是舍不得将它放回袖中,只搁在掌心。内侍们见状,忙纷纷退下。
暮色缓缓笼了下来,天边的红霞染上了几笔淡墨,头上一片蔚蓝也越发深沉。赵祯坐在池边,微低着头。这些日子以来,这荷包都未离身,每每握在手中,就似那个人正在自己身边。
前些时候余从海上了密折,言明展昭为何会突然返京,原来是听闻战败,欲回京请战。想自此,唇角不由微微翘起,若仅仅是担心战事,那在听说元昊兵败退兵后就应放心,他又如何会在自己殿外,而不入来?合上眼,隐隐然,心头已有个答案,只是不曾求证。“或许,或许你也放不下我。”低下头,对着荷包嘀咕了一句。
这一低头,竟发现自己周围的鱼越聚越多,其中几尾红鲤尤其活跃,扑腾着鱼尾 ,风一过,激起几丝细浪。是了,自己每次来都是喂鱼,莫非连鱼儿都认得自己不成?一时玩兴大起,将空空的一只手举起来,佯装投食之态,果然,好些鱼朝自己手边游来,待手转到另一边,鱼儿又跟了过去,有尾红鲤甚至跳了几跳。赵祯大乐,就这般来回变换,戏弄起鱼来。
大约是鱼儿们察觉到中了空城计,渐渐没有适才那般踊跃,赵祯的兴头才稍减。刚想抬头,却依稀有什么东西从额前捋过,可又不曾消逝,只柔柔地绕着,仿佛正挠着自己的心,似乎温温的,但不灼人,又似乎微凉的,但却丝毫不冷。仿佛初夏时清晨的薄雾,若有若无。
眼睑动了动,稍稍上抬,池中影影绰绰映着一个人,正想看清些,水光一动,泛起丝丝细纹,那倒影也随着波纹皱了,怎么也看不清。心噗嗵噗嗵地跳,赵祯觉得气有些紧,想动动,头却似乎变得很重。良久,方缓缓抬起头,目光也顺着倒影移到岸上。
怔怔地呆住——对岸的人穿着一袭红衣,背靠着暮色,如劲竹一般,静静地立着。一片淡墨色的云勾着几缕不曾消逝的霞光,将他的衣襟绲上一层镶边儿的墨色。几株莲蓬摇了摇,可恨将自己的眼也摇花了,怎么睁,也不够真切。心肺仿佛都被定住,停了跳动,也住了呼吸。
那人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收敛的温柔笑意,眼盈盈的,溢出柔和的光彩,唇微微翘起,露出一点点牙——就是这丝笑,和方才的晚风一道一直绕着自己,但想找寻时,却悄然藏起。这柔柔的笑意,一如许多年前,自己被母后训了一通,正忿忿然,却与他在宫中撞见时一般。
愣愣地站起身,可方才静静地立在对岸的人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似乎是想转身,又似乎是想举步。分不清是欲走过来,还是逃出去?
赵祯猜想自己大概又是在梦中,或许这人一转身就会消失,就与以往的梦境一样,顿时心下也没了顾虑,只放声喊道:“展昭!”
对岸的人没有消失,似乎愣了一下,尴尬地笑了笑,慢慢朝自己走来。一步步,走到了自己跟前,利索地一撩公服,向自己一跪:“臣展昭见驾。”
展昭跪着,低下眼,目光正巧落在赵祯手上。从小养尊处优,赵祯的手很细。他手中果然握着一个荷包,蓝蓝的底,虽因捏着的缘故,上面的那株红荷有些变形……但确实是娘亲手缝制,自己一直带在身上的那个。
赵祯的唇略微张开,呆呆地立了片刻,这才恍然此番不是梦境。方才自己竟大喊出声,顿时有些窘,一时不知该如何。
“你……你回来了?”半晌,赵祯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说话间才发现展昭还跪在地上,不由伸手去拉。就这么将展昭从地上拽起来,就像小孩子拉一个摔在地上的伙伴。
待他站起后,赵祯却依旧不放手,心头一阵恍惚,又不知该说些甚。
“嗯。”倒是展昭开了口,嗯了这么一声,可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赵祯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中之物,竟觉得脸一热,握住荷包的手不觉往袖口里缩了缩。望着展昭慢慢抬起的眼,只觉得心似乎要扑了出来。上一次对上这双如深潭一般的眼,已是半年之前……
暮色又沉了些,霞光比方才黯淡了不少,风从水面滑过,桂香徐徐。两人对立了好一会儿,展昭才惊觉赵祯一直握着自己的手腕,于是转了转手腕。这一动,腕间恰巧擦过赵祯的指肚,酥酥的,有些痒。
赵祯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松开手,幸而早把内侍们远远打发,否则展昭面皮薄,恐怕要在心头怪自己了。
“陛下还好吗?”对立良久,展昭这才说了句话。
“好。”赵祯点点头,又鬼使神差地补了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赵祯既然已拾得荷包,定然知道自己到过他殿外,何况余从海也会告诉他自己回过京。仿佛小时候偷偷吃糖人,被母亲瞧见,可糖人正在口中,还来不及收到身后,展昭只觉得脸一热,不知该怎样答话。
两人就这般默默杵着,直到“呱——”的一声,一声响亮的蛙叫把二人都惊了一惊。
“臣,臣还有事,要去吏部,明日,不,后日再进宫谢恩。”展昭别过脸,好容易才结结巴巴地说完。
“去吧。”赵祯愣愣地点了点头,直到看着那人越走越远,才追悔莫及。怎么就这样放他走了?
回福宁殿的途中,脑里满是那人匆匆离去的影子,几乎是逃的……都怨刚才那只怪叫的青蛙,偏偏这时来和自己捣乱。一刻也呆不住,于是咬着牙,恨恨地道:“元震,朕要出宫。”
元震被赵祯的话弄得摸不着头脑,心中苦笑,只得道:“敢问陛下打算何时?臣好去安排妥当。”
“现在。”赵祯已站起身。
劝阻不住,一阵手忙脚乱之后,赵祯已乔装妥当,带了几个侍卫,坐着马车从侧门匆匆出了宫。
暮色越发沉了,天际的霞光已消失殆尽,云渐渐涌了上来,吞噬着天边仅余的些许蔚蓝。不一会儿就到了国子监,赵祯下车,再走几步就是展昭府邸。急冲冲走到那挂着展府的门匾下,正要敲门,又将手放下。在门口徘徊了一阵,心里一默,方才那人说还要去吏部一趟,只怕这会儿还未回府,太冒失了。犹豫了片刻,又转到东侧门。咚咚咚,敲了几下,也罢,他若还未归来,自己就等着他。
哐啷,门闩拉开。开门的小厮见门前立着个身着淡黄暗花衫的公子,生得虽是清秀,可眉尖却已有了些细纹,一双眼深不见底,虽是笑着,却隐隐含威。不敢怠慢,欠身道:“这位公子……”还未说完,又觉得这人好生面熟,仔细一想,似乎是去年重阳来赏过菊的龙公子,知道这龙公子和自家大人甚熟,忙改口:“这位是……龙公子么?”
赵祯正不知该如何说,听了这话便就坡下驴,点头道:“正是,小哥好眼力,你家大人回府了么?”
“回来好一阵了,正在花园里忙活,说要给枣树定干。龙公子里面请,我去为您通传。”那小厮忙恭谨地将赵祯请入。
赵祯迈进一步,笑道:“不必了,我去找他。”说着又转过头,对身后两个侍卫道:“你们不必跟来了,我和展兄又要事相商。”
这府地赵祯已来过四次,只是如今府内侍从知道赵祯身份的几个,都还和忠叔一起,带着几大车行李,尚在回京途中。展昭和赵祯亲派在他身边的暗卫余从海因骑快马,故而昨日就到了。
穿过第一进院落,快步转到后院,果然见展昭穿着粗布短衣,手中举着剪刀,正在替一棵一人多高枣树剪枝。挽着裤腿,露出藕节一般的小腿肚,回过头,见赵祯走入院内,顿时愣在园中。
“……,陛……”手上拿着刚剪下的枝条,展昭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赵祯却已迈步上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展昭会意,于是命左右的人都出二门,没有吩咐不得入内。抬起眼,见赵祯站在自己身边,浅浅地笑着,与适才那傻乎乎的模样大相径庭。待院内只剩下二人,展昭正欲开口,却被赵祯抢了先:“你不是要去吏部吗,怎么这么快?”
手中新剪下的枣树枝发出淡淡的清香,这木香与花香不同,乍一闻,不觉好闻,可闻得久了,才发觉竟比花香更沁人心脾。几片新芽掩埋在老叶之中,嫩绿嫩绿的。方才掩得深,不曾看见,如今那嫩叶却再也藏不住。低着头,捋了捋手上的枝叶,方才还翻着波澜的心忽而平静了许多。
感到赵祯正捉黠地看着他,可捉黠中又透出几分不安,那人深埋的忐忑,从一双眸子中悄然溢出。
“如果我说实话,会不会被治个欺君之罪?”展昭缓缓抬起头。
展昭目似寒潭,清澈而幽深,赵祯怔怔地对上那一双眸,和以前一样,幽幽的,只是此刻,那潭底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只有自己。心仿佛要被这双眸吸入眼底,赵祯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很笨,仿佛听不懂展昭说话,但又仿佛听懂了,脑里轰轰的。唇舌仿佛麻木,说不出话,心咚咚直跳,忽瞅见展昭手中的枝条,如同撞见救星,仓皇道:“你在干什么啊?”
展昭没有回答,只盯着赵祯,见他那一副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神情,不由一声轻叹。“给这枣树定干。”良久,方才答道。
赵祯觉得自己的心被展昭的一声叹息揪得疼痛难忍,原来,自己的猜测竟没有错么,竟会是真的?揪紧的心被慢慢松开,疼痛一丝一丝地散开来。回过神时,见展昭正仔细地修剪着眼前这棵枣树,眼里满是爱怜,不禁心中有些发酸,于是道:“这粗活,让下人来做不就是了。”
展昭转过头,见赵祯表情酸酸的,竟有些像被抢了糖果的展骥,于是笑道:“这棵不一样,必须我自己来。”
“为什么?”疼痛刚散开,方才心头醋溜溜的滋味却涌了上来。
“这是去年的枣种,是一个人送给我。这树,还是上年重阳那日,我亲手种下。”仿佛漫不经心,展昭拿着剪刀走远了几步,见枣树枝干还未修成纺锤形,于是不满地摇摇头。
心中恍然,适才心头如同咬了一口青梅的酸楚似被这几句话兑成了乌梅汁,虽还有些酸,但却令人甘之如饴。 “是在你心头很重要的人吗?”抬起眼,没有犹豫,也再无疑惑。望着展昭,赵祯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幼年,写了篇自以为的好文章,等待着太傅点头赞赏。
展昭转过脸,凝视着赵祯那满是期盼的眼,点了点头。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一弯月在云层里若隐若现,不一会儿,就被云全然藏了起来。风时不时旋来,沙沙……竹叶被风拽得一阵浅吟。展昭拿着剪子,琢磨着这枝干当再如何修剪。
“我去与你掌灯来。”说着赵祯便两步并为一步,从远远的走廊上取下了盏灯。那灯是挂灯,故而只能拧着上面。天气本就炎热,那提手虽说离火苗远,却也被烛火熏得热热的,可赵祯却丝毫不觉烫手,提着灯,向展昭走去。
展昭转过头,烛火摇曳,那人正拧着灯,款步向自己走来。停在自己身边,缓缓将灯举起,柔声道:“能看清么?”
展昭点点头,看清了树,可看得更清的,却是那人温柔的脸庞。
赵祯生平第一次与人掌灯,夜幕之中,展昭的微微抬着头,一手举剪,一手牵枝,可捋了半日,却也未剪下一枝,倒是面色渐渐泛红,拿着剪刀的手也放了下来,只有左手依旧抬着,轻轻拨弄着枣树枝。赵祯将灯略提高了些,展昭的脸微微别过,昏黄的灯光晕上他那微颤的睫毛,直挺的鼻梁,还有红润的唇……灯内的烛火晃了几晃,展昭忙转到树的另一侧,轻轻拉过一条枝上生的细枝,举起剪,正要落下……
灯烛绕过枣树,知道是那人提着灯,跟着自己一道挪动,低了低眉,地上的树影也随着渐渐靠近的脚步和灯光徐徐转动。那灯似乎越来越近,提得也太高,灼热得似要将自己化掉。地上一片光晕,盯着那淡淡的树影,不敢抬头,只轻轻说了句:“太近了……灯……”话音未落,却见灯被轻轻搁到地上,转过头,赵祯已一步步走上来,停在自己眼前。只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又向前迈了一步。展昭还来不及退后,赵祯的手已握住他的右手腕。啪嚓,剪刀被赵祯从展昭手中夺下,扔到地上。
荷香似有似无,烛火忽明忽暗,赵祯看着展昭,他清澈的眼中再不似以前那般慌乱,甚至没有躲闪。
赵祯的动作似乎太慢,慢到展昭都能清晰感到他那越来越温热的气息,半合上眼,当那个人的唇毫无意外地轻轻贴上自己的唇时,展昭想,或许刚才应当避开的,但自己却已做不到,只是任由他软软的唇沿着嘴角一点一点地移,细细亲吻。
左手捏着展昭手腕,右手一把环住他的腰,吻越来越重,渐渐加深。地上的人影很长,淡淡的,两条影子间没有一丝缝……
也不知过了多久,展昭隐约觉得脸上似乎落下几点水,凉凉的,可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过于炽烈,腰被越抱越紧,方才那几点水转瞬就感觉不到。
电光一劈,轰隆——,一声惊雷,还来不及抬起头,大雨已倾盆而下。雨顺着发不住地向下流,展昭闭上眼,不让雨水冲进眼睛。赵祯的手抚上来,为自己拨开头发,展昭这才想起,方才那几点水,原来是雨滴。
脚边的灯早被大雨浇灭,骨碌碌滚到边上,一片黑寂。哗哗哗,雨越下越大,如同瀑布一般,将两人淋得通透。展昭勉强睁开眼,见赵祯一边替自己捋发,一边又被雨打得睁不开眼,如同瞎子摸象。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不堪,忍不住笑了起来。
狂风卷着雨帘,一下又一下地打在二人身上。啪啦——又一个响雷,展昭顾不得许多,拉起赵祯,闯过院落,往自己屋内跑去。
吱——,推开房门,又是漆黑一团,从怀中取出火褶子,怎么也打不燃,平日里都是丫鬟小厮们上灯,展昭这一时也不知道火褶子放在什么地方。赵祯被雨淋了个透彻,回到屋内,不由打了个喷嚏。
怕他着凉,展昭忙走到床边,摸到条缎被,啪地抖开来,“快将外衣脱下,仔细着凉。”知道赵祯的身体素来有些弱,声音中竟有些焦急。
(拉灯内容被和谐)
昨夜的雨不知是何时停下,残存的雨珠将枣树叶压得低低的。日光穿过被风雨叩了一夜都未开的窗棂,透过靛青纱床帏,又撩拨着藕合暗花帐,溶溶地晕在那石青的棉薄被上。
赵祯懒懒地睁开眼,额头抵着展昭光滑的前额,左手还依旧搭在他腰上。忍不住向前凑了凑,舔了舔那圆润的鼻头。指头在他眉眼间轻轻滑过,拨弄着他长长的睫毛。昨夜的一切,仿佛都还在梦中。不会真是做梦吧,赵祯啄了啄展昭的唇,确认了怀中的人不会像以前的梦境那般,突然消失不见,心下才又踏实了。搂紧展昭,赵祯将腰挪了挪,和他贴在一起。
手沿着展昭的腰滑了滑,赵祯觉得自己又有些控制不住。不过他怎么还在睡?看来昨夜是真的累着他了。赵祯喘着气,尽力将自己平息下来。默默地盯着展昭看。怎么他脸色越来越红润,莫非是装睡?
“昭……”低下头,在他颊边落下一吻。谁知这人依旧执拗地闭着眼,只是连耳根子也烫了起来。
轻轻含住那微红的耳,舌尖沿着耳朵轮廓滑动着,手却顺着小腹偷偷往下溜。展昭终于稳不住,抓住那不规矩的手,睁开眼,正好对上赵祯含笑的双眸,沉沉的眼仿佛夜里悬着寒星,幽幽发亮。
见他笑得颇有涵义,展昭不忿,于是握住赵祯腕间的手稍稍使了些力。谁料这一捏,竟令赵祯抿着唇、皱起眉头,见他一脸痛楚,忙松开手。刚松手,就见赵祯笑了笑,头又凑上来,亲了亲自己,丝毫没了平素九五之尊的尊重。帏帐散着,透过来的光略强了些,展昭刚想转过身弄一弄,赵祯的唇又覆了上来。
突然想起赵祯和自己都该去早朝,忙挣起身。正欲开口,却闻赵祯笑道:“你忘了?今日朝休,不用上朝。”展昭一愣,唇角自嘲地一勾:“糊涂了。”
“糟了。”赵祯兀地坐起身,险些连被子也掀起。展昭忙将被子扯住,露出头:“怎么了?”
“荷包!”正想翻身下床,却被展昭拉住,只见他伸出手臂,浅麦色的肌肤,晕着被晨曦轻拂的薄汗。床下的抽屉被轻轻拉出,展昭胡乱扯出件薄衫,扔给赵祯。
赤着脚跑下床,踩着青砖地,凉意瞬间包裹着脚趾头。将椅上的衣服抱到床上,急匆匆地从袖口里将荷包摸出。还好,虽有些润,幸而没被淋坏。景蓝色的荷包浸了水,色泽看起来比平素深些。捧在手心,赵祯小心地吹着气,仿佛如此便能把荷包吹干似的。
帷帐内日光微弱,如同挑不明的灯烛,望着赵祯,薄衫没有系上,微微敞着,他也顾不上,只笨拙地捧着那个熟悉的荷包,一个劲地吹气……
恍惚中那荷包渐渐大了起来,针针线线都如此清晰。一时失神,似又看到母亲坐在灯下,指尖捻着针,恬静地牵着线。
吹了半晌的气,真倒略干了些,“是一个宫女在福宁殿外捡到的,但里面的枣核……”瞅了瞅展昭,赵祯忙低下头:“已下令去找了,可……还未找到。”赵祯握着荷包,犹豫着递给展昭,这个荷包已经揣在身上多日,一直不曾离身,每每握着,心就安定许多,如今要物归原主,竟有些舍不得。
展昭伸出手,缓缓接过,听富弼说过,赵祯对自己这荷包极为爱惜,如今看出他眼中的不舍,心中不由不忍,又再递与他:“你带在身边吧。”
“不,你带着。”从衣中翻出一粒红枣,赵祯将它与荷包一道塞入展昭手心。这荷包曾经装着的,是展昭父母对儿子时刻的牵挂与揪心的想念,还有展昭对双亲的追思。而他因为担心自己,竟不慎将荷包落在福宁殿外。
双手包裹住展昭的手,荷包就这样被握在两人掌心:“昭,你记着,牵挂你的人,从此再不仅是你的双亲了。”
想是被日光晃得眼晕,眼睛竟有些涩,窗外的秋蝉鸣了几声,展昭张了张嘴,却不曾吐出一个字,只沉沉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