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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无关风雨无关“情” ...

  •   “小女孩……”苏潋评价道。“没意思。”
      我无所谓地笑了笑,说:“是挺无聊的。”窗外的雨还在下,我们却沉默了很久。我背着手,戏剧性地踱了几步。
      “唱的什么?”
      “呃?”我一愣,顿住,奇怪地看苏潋。“什么唱什么?”
      苏潋微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无奈。“你哼歌了。”
      “哦?”我了悟了。我有时会莫名冒出一些调子,冒了几句后,才会反应过来是哪首歌。于是对他说:“哼的嘛,不知道是什么。”转念一想,又说:“不想听的话,提醒我一下。”苏潋好像从没有唱过歌,甚至没听他提过任何歌手,当然,除了他弟弟,如果言威也算是歌手的话。
      “你这张嘴。说的话怎么这么……”苏潋不知道用什么形容,他说:“你这样的话,带着不满和挑衅。让人听着别扭。”
      我脸腾地麻了,对,是麻了。尴尬、害羞还有一丝隐隐地不悦。
      “你别不高兴。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但人说话有时得不直接。你太直白地表达你的意思,就算是站在他人的角度上说那些话,替他们考虑,人家也不一定领你这情。再说,你也不是个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样子,担心这个顾及那个,小心谨慎地成天想些芝麻大的小事。别人看你自然就会琢磨些有的没的。你上班也有两个月了,同事处地怎样?”
      苏潋说着说着,我脸麻一阵热一阵,手都不知道怎么放。除了爸妈,他还是第一个用长辈口吻这么告诫我的人。说来苏潋不过也才二十四,就大我一岁,怎么就这么成熟呢?不阳光啊。“同事还好,没什么特别。大家处地还不错。”经过几个月的投简历考试磨难后,我终于在市里一个小企业里搞翻译,赚点可怜的小钱。实话说,一点都不满意。大学上了这么久,到最后我才知道企业单位和事业单位有什么不同,尤其是在一个叽里旮旯的小城市。心实在是不稳,非常不稳。忙起来还好,一闲下来,尤其是是下班回家,我就会边换衣服边神游,总觉得什么都不真实,常常闭着眼睛发呆。
      “嗯。”苏潋点点头。等了一会儿,说:“其实你底子不错,耐心还行、爱学、人也实在。怎么就混成这样?”苏潋闭着眼睛,仰面靠到沙发背上,揉了揉眉头。“好高骛远?不是,嗯,理想主义加被自由惯了。”
      我没想到苏潋会替我想这么多。我呆站在一边,问:“什么叫‘被自由’惯了?我要是崇尚自由的话,早就毫不犹豫地收拾包裹旅行去了。”
      苏潋抬起脑袋,睁开眼,无奈地说:“你又来了。你应该说前半句话,后面就不用说了。和人说话,该断句就断句。不要忍不住什么都说。”
      “苏潋。”我有些生气。“刚才的话,我觉得没有问题。跟任何人说都没有问题。苏潋,你怎么这么敏感?”
      “林佳繁……”苏潋站起来刚叫了我的名字就被铃声打断了。
      我和苏潋同时顺着声源望去——敞着的大门外拎着大包菜的老太太正慌忙从兜里掏手机。“喂、喂?喂!大点声——噢,到了,到了。门口呢,我买菜了,不用,不用。早点回来。嗯。”挂了。
      老太太不好意思,嘿嘿冲我们笑了两声,操着天津话说:“小苏在呢?!呵呵……我家大周是在你对门吧?钥匙我掏不出来,没进去。”见我们没答话,老太太又满脸惊喜地朝我对苏潋使眼色:“这,你对象吧?长得真……可以。”她探身猫进半个身子进来,眼睛瞄了几圈苏潋的“狗窝”,一副明白明白地说:“哦,不会收拾家也没什么。小苏你得让人家多习惯习惯。你要再凶,人家可就不嫁了。”
      我们一怔神儿,大周他妈就开了家门。“有空来窜门啊!”老人家一挥手,“碰”一关门就和我们隔绝了。
      苏潋和我对视了片刻。
      “吃饭吧。”苏潋说。

      楼下拐角就是一家小馆儿。门口一小柜台,几把桌子、椅子,后面厨房。
      我们还没坐下,老板就过来对苏潋笑着说:“小苏,好久没来了。跑车去了?”
      “是。南下了。”苏潋说。
      “去哪了?河南?”
      “不,安徽。”
      “哦。吃什么写下来。”老板把夹着字条的小板子放到桌上,指了指刚进门的男人说:“我去一下。”
      苏潋说了声好。然后问我吃什么。我摆了摆手,说你点吧。苏潋看了看我,然后写了几样,交到柜台上。
      “等会儿吧。”苏潋侧身坐下,一板一眼、规规矩矩,很有教养。
      我不安地动了动腿,纠结了很久。
      苏潋当司机的,眼睛超好。“怎么了?想去厕所?”
      我一听,差点倒了。“谁说的!”
      “那你干什么呢?”
      “我……”其实我想跟他说,我不想和他吃饭,我从没有单独和男的吃过饭,这样很别扭。但脱口却说的是:“苏潋,你不是这儿的人吧?”
      苏潋点点头说:“是。我妈五年前到这里,我放假就到这儿,毕业了干脆在这里找了个临时工。你怎么问这个?”
      “突然想起来。”突然想起来没人说过言威是这里的人。“你妈她……”
      “不在了。”苏潋推过桌上的辣椒,又推了回去。
      “对不起。”我还没遇见过这种状况。通常我不问别人的家事,刚才顺着苏潋的话就问出来了。现在又冷场了。
      “晚上我回来,她热了饭让我吃,然后就叫走了。楼上打麻将。我吃着吃着,就听到有人尖叫,门让人打得狠狠的。我开门就见楼上那家男的。”苏潋说地很慢,眼帘低垂,摆弄辣椒里的勺子,一下、一下。我感到呼吸都停止了,耳边却清晰地飘过老板和刚进门的说的话。
      “尖椒炒肉、红烧茄子、麻婆豆腐一会上。”小姑娘从托盘上放下菜,走了。
      新炒的菜,冒着热气。
      “医院让把人送回来。说是多种病一起发作。”
      苏潋提起筷子,说:“吃吧。”
      我拿起筷子一点一点地夹菜。
      “被自由也挺好。”苏潋说。
      我抬头看他。
      “很好。”苏潋夹起一块茄子。“没有限制学习和生活的方式、习惯,有足够的空间。没有人指示做这做那。”他看着我,勾起嘴角,轻笑起来。“可能就你这样的,爸妈才会放心不去管你。有作业就早早做完,一天也不出门,总是看书。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叫也叫不回来,你倒好,赶也赶不出去。”
      “那是‘宅’。”我说。
      “‘宅’是近年流行的吧?”
      “它的精神源远流长。”
      苏潋笑着摇摇头,吃菜。
      我忽然觉得不对。“苏潋,你怎么知道我那些事?”
      “你爸说的。”
      “我爸?!”我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说,我爸跟你说我的事?啊,不是。我是说你见过我爸?”
      “嗯。”苏潋点点头。“前两天。嗯,上星期五。”
      “他怎么找你了?”
      苏潋放下筷子,说:“你爸是这里的退休职员,谁都认识。汽车站不是新建的嘛,他来看看。”
      “他怎么没和我说。不是他风格啊?难道他和我妈说了,没告诉我?”
      “也不是什么事。没和你说,大概是说的时候你正好不在。”
      “那你们说什么了?”我好奇,爸爸怎么会和苏潋说话,虽然他们算是一个单位的。但我总觉得他们是两个圈子的人,根本没有交集。
      “汽车站的事,还聊了一些同事。”
      “还提到我?”我问。
      “嗯。”苏潋不想多说。他又吃开菜了。剩下的菜也上齐了,还上了两小碗米。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没说,可是苏潋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于是,我说:“其实,我小时候也不是没出去玩过。我楼里有几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学时也出去玩过。我那会还老想一些新奇的点子来玩,自以为可好了,谁知道后来才知道人家早就知道这么玩了。”
      “是吗。”苏潋很随意地说。
      “具体怎样我也不记得。可我记得夏天隔壁的小孩带我和好多院里的人玩。大中午跑到一个单位的大花坛里玩角色表演。差不多跟过家家一样。不过是扮演当时流行的电视剧,就是那个《新白娘子传奇》。还有一次我们玩沙子,钩松子。到后来我们妈妈来找了,我们才知道玩了一中午,都没吃午饭。”
      “隔壁的小孩,青梅竹马?”苏潋问。
      我想了想,说:“差不多吧。”
      苏潋吃了口菜说:“扮的谁?”
      “呃?”我一愣。
      苏潋笑了一声,说:“你们玩‘新白娘子传奇’,你扮的谁?”
      我忽然想开玩笑,于是说:“你猜?”
      “总不会是白娘子吧。”苏潋问。
      “你猜对了。”我笑地回答,等苏潋吓地呛水。谁知他哦了一声,淡淡地说:“杰昆对你不错啊。”
      我刚托起杯子准备喝水,反被他呛到了,水噎到喉咙,咳嗽了半天。苏潋坐在对面悠闲地笑起来,总不能说被水噎着了再喝点水吧?缓了很久,我磕磕绊绊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杰昆?”
      “你的小竹马?”苏潋说,“那天他刚巧出差坐车碰见你爸,我刚好也在场就聊了几句。他还问起你。挺机灵一小伙儿。”
      这次换我“哦”了。“很久没见过他了。”
      苏潋吃了几口放下筷子,说:“他妈不是还开玩笑说想和你们结亲家吗?有时间再见见吧。虽然我觉得你们不合适,但有个老朋友也多个门路……”
      我心一沉,对门路不门路,关系人脉什么的特别反感,难道任何人之间就不是因为真诚才结识的吗?虽然已经在这个社会上碰了很多的壁,也确实找过关系,但我还是一直混沌在自我的意识中,以一个旁观者的感官麻木的看待自己不得不去找关系的事情。低人一等,卑微地哈腰请人家办事。我觉得不齿,从内心鄙视我自己。都带着目的接近人让我感觉很不好,朋友之间因为是“朋友”才靠在一起。我感到胸里闷闷地,特别不舒服。我原以为苏潋也不是一个世故的人,但是联系起他今天说过的其他话,就有一团小球堵在我的每一个血管口,顺畅不得,憋了很久,脸也涨得通红。冰冷的双手放到脸颊两侧感到些许清凉。我缓缓地呼了口气,极力抑制内心突如其来地怒气,脱口冲苏潋说:“苏潋,别说了。”话毕,我站起来从包里掏出一张五十块钱放在桌上结账,我不想无故吃白食。
      我朝苏潋点头告辞。
      苏潋也站起来,面上已是了然——他知道我不喜欢听这些。此刻,他眉毛皱了皱,欲言又止。
      我看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愣愣地站了一会儿,世界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我心里划过一丝道不明的感觉,仅是一瞬,估计还没有超过一秒钟的时间。苏潋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他把那张五十和放在旁边的雨伞一起递给我,说:“上次把你的杯子弄坏了。我结账,欠你的。现在还下着雨,你走慢点,到家给我发短信。”
      我接过雨伞,忽然意识到我刚才结账好像驳了苏潋作为男人的面子,又想起确有其事。我看着面前的绿色纸片,终于从苏潋的手里抽回来,撑开伞出了餐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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