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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庭院深深深几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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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天越发冷了,那孩子每日躺在你的屋外,也不是个事,老奴怎么劝都不行,真是个倔脾气。”
“喔?”水清妍抱着个紫铜镂空雕花手炉,懒懒地躺在贵妃椅中。
“他终是不信我。也罢,福伯,你就在我房间的外侧再摆张睡榻吧。”
“小姐,福伯不知可否知道你与那孩子是何关系?”杜福小心道。
终是问了。
水清妍抬眸,眼神清亮,“福伯,这世上,他大概是我唯一自己造的孽吧。”
“什么人?”杜福突然觉察外面有动静。
他与水清妍对视一眼,迅速转身打开房门,却见门上插着一飞镖,钉着一张乌色拜帖。
水清妍伸手接过,那帖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罗辰风”,竟是用血色所书。
水清妍嗤笑,“福伯,这几月之内,你要寸步不离辰风。”
“是。”杜福应道。
“他,现在在哪?”
“今日,跟白公子的侍童吵了几句,然后又跟着过去了。”
“喔?去了多久了?”似是有点冷,她把手炉更加贴近脸。
“才一个时辰吧。”
“你去接他回来吧。”顿了顿,水清妍又道:“福伯,我们可还有积蓄?”
“小姐,可是需要什么?这方面,不用担心。”杜福询问道。
一声轻笑:“唔。他还真是……”
“小姐,还望恕老奴多嘴,不管怎样,公子都是对小姐极好的。”杜福肃然道。
少女的回答却显得有些幽远:“我自是知道的……”
只是,那又能如何呢?
“这几日,你去置办间屋子吧。”
或许,要在这久住了吧。这忆楼,终究是个是非之地。
其实,罗辰风与华朔那几句倒也算不上争吵。
“喂,爱哭鬼,我比你长上几岁,你就唤我声哥哥吧。”华朔在水塘旁找到独坐的男孩。
他一屁股坐下,觉得那张挂着愁苦沉思的小脸甚是碍眼,伸手晃道。
罗辰风斜斜地瞄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不理会他。
“你这小孩怎么不说话?我长这么大,还没收过弟弟呢!你这可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华朔觉得遭人忽视,很是不甘。
罗辰风仍是不做声,只是捡起地上的石子,用力地扔了出去。
石子在水面激起一圈涟漪,却是没能飞出多远。
华朔见了,也捡起一颗,随手甩出,那颗石子在水面激起三四处漩涡,然后才在水塘边际坠落。
他回头,得意地笑了。
“无聊!”罗辰风哼了句,转身就走。
却被华朔拉住了衣襟,“我认你做弟弟,真是为你好,就算我帮不了你,还有我家公子,他可是什么都能的。”
罗辰风定了下,方道:“我不稀罕。”
华朔也恼了,“哼,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这人怎的如此无礼?亏我家公子还夸你颇有心志。你快随我来,公子要见你。晚了我就要受罚了。”
他最怕公子那凉凉淡淡的一眼,那是遍体生寒啊。不过还好,公子还是笑的多。
罗辰风回头,似是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眸中透着防备,半晌,才道:“ 他,为何要见我?”
“去了不就知道了麽。”华朔半拉半扯着就走。
“福伯……”罗辰风向站在不远处的杜福唤道。
“福老伯,我把人带走了,保证待会儿毫发无损的送回。”华朔笑着招呼道。
“好。老汉自是相信的。你们一般年纪,谈的来些,好生玩着。”杜福乐呵呵道。
朝气有礼的少年自是分外讨喜点。
“你也是要来杀我的么?”罗辰风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双手负后,冷然道。
他除了那夜见过这人一面后,再未得见。只是,他却时刻记得这个人,有着一双似乎洞察一切的墨眸。
白芷轻笑,“何以见得?”
“我不知道。”罗辰风却是摇头道,一幅老成的样子。“只是直觉……”
“人小鬼大。若是公子想杀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说话麽?”华朔冷哼道。
然后他随手轻触案上摆放着的一株墨兰,指尖微微落下了些几不可见的白色粉末,便见那盆花儿瞬间似被冷霜肆虐而过,全部凋谢。
“华朔,你又糟蹋了我一株兰花。”白芷看了一眼,似乎颇有些惋惜道。
华朔摸摸鼻子,“大不了我去讨一株来便是。”
恩,他的那些门徒总有人有吧。实在不行,就去问凌夜那家伙索要,谅他也不敢不给。
然后他朝着呆愣着的男孩得意地眨了眨眼。
“怎样?认我这个哥哥不错吧?”
罗辰风默然。
“嘿,你到底要不要认我做哥哥啊?”华朔不耐嚷道。
“辰风是么?”白芷又转而对罗辰风笑道,“华朔,以辰风的身份,估计不会愿与你相交吧……”
两人目光相触,罗辰风瞬间变色。
“你,究竟是谁?”罗辰风倏地拔高声音,瞪大眼睛。清脆的童声,满含戒备。
倏然又低下来,“你与水姐姐是何关系?”
为何那夜她会与你同现?为何她会与你共住这冷月苑?又为何她会愿意赴宴?
“呵,你觉得呢?”白芷闲闲道。
水姐姐从来不让人靠近的,为何她会对他如此殊待?
这人,又究竟是谁?
见男孩一脸困惑,男子又道:“不知辰风可知你水姐姐芳名?”
罗辰风一怔,他不知道。他从来唤她水姐姐的。她,是谁?从哪来?
他无意识地紧握双手,突然间有些惊慌,抬眸,却见男子怡然生笑,“果然是不知道的。你,竟奢望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保你一生么?”
罗辰风被激怒,“你怎么就确定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水姐姐她许诺过我娘亲,她绝不会弃我不顾!”
男孩此举却似取乐了男子,白芷笑的越发生华,“如此沉不住气,还是小孩心性啊。原来如此,能得那女子一诺,莫非你家对她有莫大的恩惠?如若不是,你又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此语不啻于一道惊雷,击得罗辰风踉跄倒退几步。
不该是这样的……
她不该也不能弃了自己!
白芷见那男孩再抬首间,已是恢复平静,一片坚忍之色,不禁暗叹一声。
“至于我是谁,日后你自会知道。不过你首先需活到那时。”白芷淡声道,“华朔,送客吧。”
“你想保他?”疑问的语气,却是不需要回答。
华朔垂首不语。
“何必一副做错事的模样?莫非你也以为我会为难于他?”
白芷轻拈着枯萎的花儿,叹道。
根未死,尚可活。
华朔蓦然抬首:“我只是……但华朔绝不会违背公子。”
“华朔,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从不重用你?”白芷抬眸,墨色弥漫。
“公子……”似带委屈。
“身为杏门门主,你可尽到丝毫责任?”
“公子,我……”华朔从未听到如此重话,现下一惊,心中波涛顿起,干净的眸子中氤氲着雾气,却是头垂得更低,咬紧唇,难做分辩。
“只因为你不适合……”白芷轻叹。
随后却又笑道:“不过这几年,也难为你了……所以,你也无需懊恼……”
所以还是就这样吧。
少年半晌后,亦是破涕为笑:“芷哥哥下次莫要如此吓唬华朔,我自是知晓分寸的。”
笑得狡黠而灵动。
白芷无奈摆手,“去救活这盆兰草。”
罗辰风神思恍惚地回到西苑,半路上遇见杜福,都未能提起精神打招呼。
“辰风?”水清妍轻呼,眼前的男孩眉头紧蹙,似是有什么难以抉择。
“嗯。”罗辰风蓦地惊醒。
明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我已与福伯吩咐了,以后你便睡在我外间吧。这样可好?”
罗辰风又惊又喜,一时无言。今日他的心情可谓是大起大落。
“但无我允许,不可擅闯。”
“辰风一定记得。”罗辰风激动地点头。
“那这个,你也看看吧,以后自己需谨慎。”水清妍递过一张乌黑的帖子。
罗辰风不知是何物,疑惑地打开,却是脸色煞白。
“你可还想报仇?”依然是清凌凌的声音,只是询问,未有丝毫情感。
罗辰风心中苦涩,嘶哑着声音,迷茫道:“水姐姐,你可愿我……”
“我不会教你如何做……这路终该你一人走过……”
水清妍微拢披肩,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小姐,老奴可否知道辰风究竟是何身份,怎会惹此武林恶煞?”立于一旁的杜福担心地询问。
无论为何,他当一切以小姐的安全为重。
水清妍垂眸略思,“福伯,此事我不想再让任何人介入进来。你当知,我欠不起……”明眸紧锁,穿透人心。
“老奴明白了。”杜福躬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