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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入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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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冗在皇宫洗了脸,换了衣裳,重新成了风流的小公子,出来之后直奔安王府,问了管家和光的尸身所在。
得知她被丢到了乱葬岗之后,带着一队人直奔城外。
乱葬岗的恶臭扑鼻而来,很多人都难受地皱起了鼻子,□□的马匹也不安地往后退着。
周冗却面无表情,用红肿的眼一寸寸搜索着这里的土地,奉命把和光丢来这里的人怯生生地先下了马,凭着记忆找着路。
好在扔来的时间不过一日,那人很快就找到了,可紧接着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他颤声道:“活的……活的……还活着!”
周冗直接策马过去,在那卷草席前堪堪止住,只见那张熟悉的脸是前所未有的惨淡苍白,但那胸膛确实还有微弱的起伏。
周冗呼吸一滞,翻身下来时被拌了一下,直接滚到了地上。
“公子!”那侍从想把他扶起来。
周冗却一巴掌把他扇到了一边:“滚开!”
他连滚带爬地到了和光身边,想碰她又不敢,一行热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他带着和光去了宰相府,见了楚由的第一句话便是:“我答应王兄去玉兰岛了。”
第二句是:“我无家无室,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有一个人放心不下,想交给经年兄照料。”
第三句是:“我九岁认识她,虽然这些年主仆相称,但我却无一日真把她当丫头看待。她侥幸留下一命,我已经认了她做妹妹,望经年兄也把她当姐妹相待。”
最后一句:“不知我们的情谊值不值这托付?”
前面说的言之凿凿,最后一句却不怎么确定了。
说完,就沉默下来。
低着头的样子,像是等待宣判的犯人。
楚由被他说的一愣一愣,好容易等他安静下来,才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往里一看,立时吩咐道:“快去请医官!”
宰相府的下人们忙活了起来。
周冗静静等楚由安排完,又给楚由手里塞了个木盒子:“这是我给她攒的嫁妆,要是她哪天想嫁人了或者你哪天不想照顾她了,你给她。”
能言善辩的楚由一时竟不知道接什么话,一双凤眼水光潋滟,神色似笑非笑。
“你放心,只要周朝在一日,我宰相府就不会缺一个弱女子的一亩三分地。”
周冗松了口气,却在原地不动,低着头用脚尖划拉地上的土。
楚由对这小弟弟颇有耐心:“还有什么事吗?”
“有……”周冗继续拨地上的土,片刻后,才停下,小声道,“我哥哥怎么样了?”
楚由收起了戏谑的神色,正色道:“他不肯回家是因为你吧?你们到底怎么了?”
周冗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我做了对不住他的事,我走了,他应该就会回来了。”
“到底是什么事让他三年不归?”楚由蹙眉道。
周冗却不肯再说了,又玩了好半天的土,才朝着楚由拜了一拜,告声拜托,上马离开了。
……
每年三月,玉兰岛门户大开,迎接四方来客比武论道。
玉兰七十二阶,又称武林天阶,由玉兰岛高手层层镇守,每打败一阶高手,就能在这一阶的通天石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通天留名,是天下武者最高的追求。
船已经在海上飘了七天了。
周冗胆汁都快吐出来了,病恹恹地在船尾挑了个角落缩着,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那里还有个人。
听说武林高手之间都有种叫内力的东西,能够彼此感应,功力相差悬殊打个照面就能知道。
周冗没这东西,感应不到,但上这船的第一天,他便觉得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带着一种能随时把他捏死的压迫感。
就连他身边那个看着还不到十岁的毛头小子都是,他怀疑要是他和这小子起了冲突,都能被人家一巴掌掀下船。
是以,他一路安静如鸡,畏畏缩缩,能藏则藏,恨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他。
偏那小子不识趣,非要往他身边凑,跟他絮絮叨叨地讲些话。
“玉兰岛岛主是个怪人,信奉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他成为岛主是一路打上去的,所有人都打不过他,他至今还是通天石第一的位置。”
“玉兰岛的弟子都很厉害,但是他们不允许出岛,每年闭岛的九个月,他们会不停地比试,生死不论,岛上常年都飘着血腥气。”
“但最厉害的还属岛主座下三大护法,一曰贪狼,一曰天狗,一曰罗睺。其实还有一个护法,叫做姽婳,但说实在的,姽婳不怎么厉害,只是岛主很喜欢她,有人挑衅她,岛主要出手的。”
“岛主除了武学登峰造极,机关术也很厉害,玉兰岛上十步一机关,到了上面可千万要听明白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不然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没人知道这玉兰岛主是何方人士,他又常年戴个面具,看不得真容。只是十多年前岛上多了个叫姜十三的少主,才有人推测,岛主本姓姜。”
“诶,我听说,这姜十三虽是男子,长的比女人还好看嘞。”
……
这一通颠三倒四,东拉西扯的话,周冗云里雾里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分,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第十四日,周冗还剩了一口气,船终于到岸了。
同行之人一个个气宇轩昂,虽然身体疲惫,却精神抖擞,一看就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周冗不同,他是爬上去的。
在爬上去之前,满眼泪花地问了那小孩一句:“你这么小,也要来通天留名吗?”
小孩连连摇头:“不不不,我只是想来见识一下,顺便卖些东西,这些大侠这个时候出手可慷慨了。”
说罢,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包袱,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简陋些的入口:“你看,不参加比武的人从那里进,他们会给我们发个牌子。”
周冗抓住了他的手,不要脸地说:“大哥,收徒嘛?要不带我一个?”
小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哦,你来这里做什么?”
随即上上下下扫视他一翻:“你该不会是居心不良吧。”
周冗头皮都快炸开了:“胡说八道!大哥,你可给我留条命吧,我废物成这样,来这里送死不成?什么不良,我敢不良吗?”
“跟你说实话,根本不是我主动要来这儿的,是我那恶毒的后娘在我亲爹死了之后,看我不顺眼,嫌我跟她争家产,想方设法地派人把我扔到了这船上,想让我死嘞。”
“我看你一路讲了挺多,对这儿似乎挺熟络,才想求你帮我一把,照顾一下,等我回去之后,从那毒妇手里抢回家产,必有重谢。”
小孩闻言惊道:“这天下竟还有如此恶毒的后娘?”随后拍拍胸脯,“你就跟着我吧,玉兰岛开放的三个月,只要听话,不会随意杀普通人。”
于是周冗连滚带爬地跟上了他新认的“小大哥”。
小孩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周冗道:“嘘!别问,这岛上可有我那后娘派来的杀手,可暴露不得。”
“哦,那你跟我姓吧,我叫王一,你叫王大,就说咱们两个是兄弟,一起来做生意的。但是私下你得管我叫大哥。”
“得令,大哥再造之恩,小弟感激不尽。”
走到近前,排在入岛的长队之后,只见守门弟子会询问来者姓名,在提前准备好的玉牌上刻下,不用旁的,只用一木棍,便能在玉石上留下深痕。
王一跟他解释:“这就是内力,别看他们只是守门弟子,厉害得紧呢。在玉石上留下痕迹不难,难得是深浅一致,收放自如,这便是对内力的把握深到了一种境界。”
……
阳春三月,玉兰花开,街上的门户一间间全部打开,远道而来的商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男女老少熙熙攘攘穿行其间,热闹非凡。
如此生动之景象,周冗却感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死寂,憋的人难受。
进了岛,得先找个住处。
王一拖着他半死不活的小弟,径直往那犄角旮旮里的地方走,周冗眼看越走越偏,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他拍了拍王一,从胸口掏出一叠银票:“大哥,住好的,我有钱。”
说完,就想拉着王一往街边的客栈去。
却不想王一惊的睁大了眼,连忙拉住他,并顺手把他的银票抢了塞进了自胸口里,道:“你疯啦?我们这样的本事,只能住这种地方!去那种地方,会被人捏死的!”
周冗眼里有些困惑。
王一急得蹦起来敲他的头:“愚蠢啊愚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知不知道?”
周冗反应过来了,怯怯地吞了口唾沫,指了指王一的胸口:“那……大哥?”
王一眼睛一瞪,胸口一捂:“谁是大哥?”
周冗低眉顺眼:“你。”
“对了,你的就是我的,大哥先帮你保管!”
王一声若洪钟,腰板倍儿硬,周冗一身软骨头只能含泪应是。
周王共派出六十四人,分开行动、分批进入是楚由提出的策略。
但虽说分开,一船上也总有两三个人互为照应。
唯独周冗,独自一人上了一条船。
这六十四人,一半从江湖上网罗来,以杨子深为首,一半从朝堂择出,以林智人为首。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这格局一看就不妙。
他还是个两头嫌的,混在哪里都不得好,还不如自己苟着。
虽然一时被王兄的铁汉柔情冲昏了头脑,可海上漂的这半个月怎么也够他清醒了。
那天下兴亡的大事他这小肩膀可抗不来,混上三个月回去得了,免得真把这条小命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