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15、星星

　　徐夏仪不知道她哥又发什么癫。

　　这个6是在说她立马找到车很厉害？还是说她蹭的是周沈言的车很厉害？
　　看着屏幕思索两秒，徐夏仪心想，不管是哪种，总的来说，就是很厉害的意思吧。
　　这么想着，她把手机收了起来。
　　……

　　车子在路上飞驰着。
　　等两人到达东江大厦，过了安检上到十二楼的时候，时间快接近两点。
　　摄影棚里这会儿正在进行调试工作，来往的工作人员步履匆匆，但又保持着绝对安静。徐夏仪和周沈言先是分别被带去不同的休息室里换服装，紧接着又做了个符合广告创意的造型。

　　徐夏仪弄完造型回到摄影棚时，周沈言已经在搭好的景里和导演讨论着接下来的拍摄。
　　摄影棚里搭了个厨房的景，灶台在厨房正中央，上面摆满了食材和调味料，琳琅满目，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灶台上方是他们的金主商品——纯钛炒锅，炒锅的正上方放置了个抽油烟机，对面是一个长条形的餐桌。
　　为了让场景显得不那么空旷，工作人员在四周放了几盆绿植，增添生活气息。除此之外，场景外架着两台打光机器，配合打光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暖色的柔光。
　　总体而言，是一个很温馨的场面。

　　因为近视的缘故，徐夏仪直到走近后才注意到周沈言身上的服装。
　　随着模糊的重影渐渐变得清晰，徐夏仪明显愣了下，脚步也随之停住。盯着周沈言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她才不可思议地垂头看向自己的。
　　他们俩竟然穿的是同款家居服！脚本里明明没有写这个啊！
　　瞬间一种诡异的感觉涌上心间，似乎越靠近周沈言那种诡异的感觉越强烈，致使她怎么也迈不开前进的步伐。

　　“夏仪？”边上的助理看她忽然停住脚步，喊了喊她。
　　“啊？”徐夏仪一下回过神。
　　助理看她这样，伸手遮住嘴，靠近她，用眉毛朝周沈言的方向扬了扬，小声地说：“很帅吧？”
　　“……”徐夏仪尴尬地笑了笑：“…还好吧。”

　　助理似乎是周沈言的粉丝，在听完徐夏仪的发言后，像是不信邪般非要给她安利，助理先是用手臂碰了碰徐夏仪，而后神神秘秘地说：“你想想,一回到家，这样的一张脸站在厨房给你做菜，该有多么的幸福啊～”
　　呃…做个菜而已，这倒…不至于吧？
　　但见状，徐夏仪还是附和了几句。

　　助理越说越来劲，说着说着双手合十放在左脸处，看着周沈言的方向，一脸幸福洋溢地说：“你看沈言挑蔬菜的样子，那双手是多么修长又骨节分明，那张脸是多么地克制、多么地禁欲、多么地有人夫感！”
　　“……”徐夏仪无言以对，这次是真的附和不下去了。

　　助理本来还想继续安利，但有人着急忙慌地过来喊走了她，助理一走，徐夏仪顿时感觉松了一口气。
　　和助理聊天的一小会儿，那种诡异的感觉似乎没那么强烈，回过神来，徐夏仪朝着前方看去。

　　视线汇聚到厨房。

　　周沈言静静地站在吧台边，四周暖黄色的光线朦朦胧胧地包围住他，这光线仿佛落日洒下的余晖，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
　　此刻的他正慢条斯理地摆弄着面前的道具，背脊挺直，姿态优雅，神情仿佛旁若无人，即便身着家居服，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清朗俊逸。

　　一句话就这样跳进她的脑海。
　　——你想想，一回到家，这样的一张脸站在厨房给你做菜……

　　徐夏仪连忙晃了晃头。
　　好可怕，这是什么想法，她疯了吗？
　　不对，一定是被助理洗脑了。没错，肯定是被洗脑了。
　　徐夏仪努力合理化自己的想法，理了理心绪，深呼吸。

　　厨房里，原本正专注于道具的某个人忽地抬起眼皮，黑眸幽幽，只一眼，便找到徐夏仪的方位。在看到徐夏仪的穿着后，周沈言也是一怔，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眸光里渐渐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徐夏仪，”周沈言等了很久，但语气却毫无不耐，悠悠的嗓音在摄影棚里回荡：“快来。”
　　周沈言的声音像是有什么吸引力，徐夏仪不自觉地迈开脚步，全然忘却原先的诡异感，直直朝他走去，“来了。”

　　因为品牌方要求严苛，徐夏仪在化妆室里换了好几个发型，最终才敲定现在这个。
　　拍摄前，徐夏仪先跟大家道了歉表示自己姗姗来迟，大家也知道品牌方难搞所以纷纷表示谅解。

　　然后拍摄就这么开始了。
　　按照昨天周沈言发来的脚本，徐夏仪只需要站在周沈言边上客套地问他几句“需不需要帮忙”“你做什么菜呀”之类的话，被婉拒后坐在餐桌边继续恭维地夸他几句“哇！真是色香味俱全”“你好棒”……
　　简而言之，她只需要动动嘴就行。

　　但当她看到周沈言打开水龙头清洗番茄时，忽然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你要做什么菜？”徐夏仪站在边上问他。
　　周沈言正垂眸摘掉番茄上的蒂头，听见徐夏仪的问题，回过头看着她说：“番茄炒蛋。”

　　番茄炒蛋？
　　他是故意的吗？徐夏仪不经疑惑起来。
　　脚本里并没有说要做什么菜，他为什么特地做这盘菜……
　　徐夏仪看向周沈言的目光里不免带着探究，可他和徐夏仪说话时却神色无异，反倒嘴角还噙着笑意，徐夏仪一时看不出这是他的演技还是其他什么。

　　也许，真的就只是凑巧？

　　一直到菜品上桌，也没打消徐夏仪的疑惑，但她还是很敬业地按照脚本夸了几句。
　　“哇！真是色香味俱全啊！”看着面前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番茄炒蛋，徐夏仪真心夸赞道。
　　“你尝尝。”周沈言说罢给她递了双筷子，然后默默地，把靠近他这侧的纸巾盒推到徐夏仪边上，方便她抽取。
　　接过筷子，徐夏仪顺势夹起一块十分Q弹蓬松的鸡蛋，缓缓送入口中，鲜红的汁液和金黄的鸡蛋相互渗透，口中渐渐蔓延开番茄炒蛋独特的酸甜与鲜香，恰到好处的鸡蛋调味为这份口感增添一丝美妙，徐夏仪不自觉感叹：“好好吃！”这比她吃过所有番茄炒蛋都要好吃。

　　徐夏仪没忍住，又夹了一块送入口中。
　　闭上眼再一次体会到这份鲜香，扩散的香气渐渐把她拉进了一段往事。

　　她和周沈言还是情侣的那一年，为了吃上周沈言亲手做的菜，她下了很大一盘棋。
　　比如吃着午餐的时候，徐夏仪先是点了三盘番茄炒蛋说：“我真是太爱番茄炒蛋了，这是我最爱的菜。”
　　这之后，两人迎着晚霞漫步在校园里时，徐夏仪有意无意提起番茄炒蛋的做法，“原来做番茄炒蛋得先炒鸡蛋再下番茄啊～”
　　再后来，由于暗示效果微乎其微，徐夏仪调整了思路，从图书馆回来的路上念起了段子，“网上说一个男生证明爱意的方式就是给女朋友做一盘菜诶，我的话，觉得番茄炒蛋就不错。”

　　但这盘棋在当年并没有下完，因为周沈言那会儿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笑着说了句：“知道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没见周沈言有要做菜的迹象，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所以现在，当她吃着面前的番茄炒蛋时，心里还是有点微妙的。
　　时过境迁，这盘棋因为外力因素，下到了最后。
　　她最终还是吃上了曾经心心念念的菜。

　　当徐夏仪往口中送第三块裹着番茄汁的鸡蛋时，周沈言忽然低低开口：“这道菜我练了很久。”

　　啊？
　　徐夏仪微微顿住，这句话脚本里好像没有啊？

　　没听到导演喊“咔”，徐夏仪只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练了多久？”
　　“七年。”

　　？她没听错吧？
　　难道周沈言比她还要厨房小白吗？一盘菜要学七年。
　　还是说其实是昨晚偷偷练的，但这么说比较固粉？

　　不管怎么说，这话题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照周沈言这么聊下去，拍摄结束遥遥无期，为了让拍摄回归正轨，也没管周沈言说什么，徐夏仪自顾自开始说起了脚本里的台词：“难怪这个菜这么好吃，和锅一定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吧？”
　　徐夏仪摆出了十足的营业姿态，她以为周沈言明白她的意图后会接着她的话继续说，毕竟他接下来的台词就是笑着说一句“是的”，因此徐夏仪理所应当地认为周沈言会见缝插针地念出台词。
　　所以她并没有听周沈言说了什么，几乎是按照脚本进入了条件反射模式。

　　但周沈言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

　　“你觉得好吃的话，我以后——”他的黑眸中闪动着盈盈微光，可倒映出的，却是面前人的侧影。
　　“温罗纯钛炒锅，就是好。”徐夏仪一边说一边朝摄像机竖起大拇指。

　　两声同时响起。

　　“咔！”导演的声音紧随其后。
　　“沈言台词没对上，休息五分钟，再来一条。”

　　喔？徐夏仪十分意外地看着对面的人。周沈言也有今天？
　　自然，她没有放过这个“报仇”机会。

　　她正了正色，接着用食指轻敲着面前的桌子，学着他当初的样子，但语气里多了点戏谑，“周沈言，专业点。”
　　想起刚才周沈言的自由发挥，她还不忘故作严肃地提醒道：“还有，别给自己加戏，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