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14、星星

　　徐夏仪开冰箱的手微微顿住。
　　原来他…都有女朋友了。

　　想起陈一琳之前说的话——别说娱乐圈，我们网红圈追周沈言的都能绕黎江一圈了。
　　一时间，胸口像是被堵上什么东西，不太难受，却时时刻刻被硌着。
　　她不知道这种情绪产生的原因，思来想去，也只能归结为自己看不得前任过得太好。
　　徐夏仪抿了抿唇，像是自我安慰也像是自我说服，周沈言这么有人气，没有对象才奇怪。

　　她语气平平地应了声“哦”，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是说，”像是怕某人会误会，周沈言耐心解释：“如果以后有了女朋友，担心对方会介意。”

　　徐夏仪以为周沈言地下恋情不能见光，说错话在找补，于是很善解人意地说：“理解的。”
　　“你理解？”周沈言语气略显意外。
　　“毕竟你们行业特殊嘛。”徐夏仪语气随意，说着打开了冰箱。

　　“我有个朋友，”徐夏仪挑饮料期间，周沈言突然开始讲起了故事，“他女朋友呢，人特别好，说是要帮他打扮，于是带他去剪了个近乎光头的寸头，还贴心地帮他搭配服装，衬衫配运动裤，卫衣配西装，说这样呢，能掀起学校的一股潮流。”
　　周沈言顿了顿，着重问:“你说这女朋友是个什么心理？”

　　什么意思？徐夏仪开饮料的手停在半空，我有个朋友就是我系列？
　　周沈言这话的意思，是在隐晦地告诉她，他女朋友不太好惹？
　　还是说他在警告她，让她离他远点？
　　但她...徐夏仪眼神上移，思索片刻，也没有离得很近吧？

　　涉及情侣间的话题，不怎么好回答，有时候顺着对方的话说了对方的对象几句不好，结果两人没几天又和好，就会变得里外不是人。徐夏仪又想了想，中规中矩地回答：“可能你女…呃，他女朋友就是喜欢这种比较...特别的风格？”

　　话音一落，电话另一头陷入了沉默。

　　长时间没得到回复，徐夏仪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暖暖场，正打算开口。
　　“徐夏仪。”周沈言抢先她一步。
　　“嗯？”
　　“我没有女朋友，”周沈言语气似是带了点认真：“至少现在没有。”
　　没有女朋友是什么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徐夏仪总觉得他的语气里好像透着些自豪。可继续深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徐夏仪也不想探讨这个话题，就没所谓地丢了句：“好的。”语气生硬得仿佛网络上没有感情的客服。
　　“......”

　　聊天中途，徐夏仪的手机突然不断地震动，看了眼来电显示，没有任何思索，仅凭着内心的优先顺序，她在周沈言的黑脸中挂掉了他的电话，接起了编剧的。
　　编辑告诉她有人要买她最新完结的漫画版权，徐夏仪首先打开邮箱里的合同，因为合同由法律部的专业人员提前看过，所以她只是快速过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以八位数的金额卖掉了漫画的影视版权。

　　大概是想把工作完全抛之脑后，漫画完稿后，徐夏仪设置了自动发表时间，已经有一小段时间没点进漫画软件，编辑的这通电话让她才想起，今天正好是漫画的大结局。
　　久违地点开软件，徐夏仪先去翻了翻评论区，不出意外地，满屏的完结撒花。

　　有几个她很眼熟的ID，是从她早期开始画漫画就一直追的人。不过这些人里，有一个ID——周而复始，对她来说也是个特别的存在，他是第一个追漫画连载的人，也是第一个给她评论的人，他陪着她走过籍籍无名的时期，一直到现在，总是会在漫画发布的第一时间出现在评论区。
　　七年前，分手后那段最难熬的那段日子，也是多亏了他的鼓励。

　　不过徐夏仪总能在一众ID中准确找到周而复始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软件上有一种类似打投的选项，可以给自己喜欢的漫画作者送上大铁锤，一个铁锤十元，铁锤越多的作者作品曝光率越高。软件上最显眼的一块位置就是铁锤榜，徐夏仪常年位居榜首就是多亏周而复始的大手笔。
　　用徐夏仪自己的话来说，周而复始就是她的榜一大哥。

　　但有一点，徐夏仪不太能接受。
　　上了铁锤榜后，作者的头像框背后会变成铜锣的形状，每当点击作者的头像框进入作者专栏，就会出现打投榜一ID化身成的大铁锤，狠狠敲击铜锣的画面。
　　也不知道设计这个的人初衷是什么，还是说他有什么奇葩的癖好。
　　......

　　最新一话更新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徐夏仪在评论区找到周而复始的那条。
　　【好看爱看！作者大大好棒~】边上配了一个兔子举着荧光棒呐喊的表情。
　　在无关外貌经济实力等一切外在条件下，周而复始只是单单喜欢着她所创造出来的另一个世界，想到这里，徐夏仪感觉心口暖暖的，点开评论区回复：【谢谢，我会继续努力哒~】
　　看着评论，徐夏仪不自觉扬起微笑。

　　过了一会儿，屏幕渐渐暗下，徐夏仪坐下靠上沙发，顺势把手机丢在一边。
　　暖黄色的灯光洒满客厅每一个角落，原本清冷的房间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徐夏仪觉得特别温暖舒适。
　　好像一切都慢了下来。

　　她没骨头似地仰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放空地想着。

　　今天真是个好日啊。
　　……

　　-

　　由于忘记定闹钟，徐夏仪一觉睡到隔天中午。
　　朦胧中想起今天有拍摄，她猛地一下被惊醒，彻底恢复意识。
　　从家里出发到东江大厦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她花了半小时洗漱，中途还打了通电话让徐徽之派车来送她。

　　下午一点整，徐夏仪撑着遮阳伞出现在小区门口。
　　由于没看到来接她的车，徐夏仪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给徐徽之：【车呢？】
　　面对熟人，徐夏仪总是用最简短的话来表达意思，懒得多打一个字，她哥和她差不多，所以两人的微信聊天记录就呈现出一幅很惜字如金的画面：

　　徐夏仪：【人呢？】
　　徐徽之：【戏。】

　　徐夏仪：【晚上妈喊你吃饭。】
　　徐徽之：【1】

　　徐夏仪：【回来带这个[图片]】
　　徐徽之：【o】

　　一次打字不超过十个字。

　　没过几秒，徐徽之回复回来，一如既往的简洁：【马上。】
　　徐夏仪是个耐心不足的人，烈日下尤甚，她飞快地打下马上是多久，正准备发出去。

　　“滴——”面前响起了喇叭声。
　　徐夏仪抬起头，一辆法拉利缓缓在她面前停下。

　　车窗慢慢下落，里面悠悠飘出一句令她相当熟悉的话，“上车。”
　　其实不用确认，但徐夏仪还是十分装模作样地后退两步，歪过头看向车内，又装模作样地问：“周沈言？”
　　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正好路过，又恰好看到她站在门口，所以大发善心地带她一程，无论如何，徐夏仪都觉得和周沈言处在一个空间里不自在，于是道：“我有人接。”

　　“你是说保姆车？”
　　听周沈言这么说，徐夏仪忽然产生了一种没缘由的不好预感，她环顾四周，尽管没看到其他车，但还是应了句：“对啊。”

　　下一秒，她的不好预感成了真。

　　“那车抛锚了。”周沈言靠着椅背，看着徐夏仪莞尔一笑。
　　他的笑容仿佛在说，你没得选择了。
　　徐夏仪：“......”

　　“那你怎么在这儿？”
　　周沈言很自然地说：“路过。”
　　“……”

　　像是怕徐夏仪不信，他还朝前方扬了扬下巴，不咸不淡地说：“抛锚的车就在那儿，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

　　徐夏仪顺着周沈言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眼，一直到路的尽头也没有任何故障车辆的影子，说明那车抛锚在了挺远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周沈言是不是在坑她，但眼下的情况，坐他的车是最快速且简便的办法。
　　徐夏仪大脑飞速运转，很快有了决断。

　　“那就麻烦你了。”徐夏仪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客气。”周沈言发动车辆。
　　上车后，徐夏仪保持着沉默，两人客套完后场面就冷了下来。

　　车子沿着门口的小路一直向前，徐夏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发起了呆。
　　在距离交叉口十米左右的距离，周沈言注意到右边等待红绿灯的车辆。

　　“徐夏仪。”
　　“啊？”徐夏仪转过头看他。
　　“我的驾驶证好像放储物柜里了，”周沈言镇定自若地目视前方，说的像是真的一样，“你帮我找找。”
　　“好。”徐夏仪垂下眸，打开面前的储物柜翻找起来。

　　车子这会儿正好驶过交叉路口，周沈言一脚油门加速直行，和右边正好左转的保姆车擦肩而过。

　　“周沈言，我没找到诶。”徐夏仪一只手停在储物柜上，转头看向周沈言。
　　储物柜很整齐，徐夏仪按顺序从前翻到后，甚至把所有东西拿起来也没找到。
　　“那我可能记错了，”像是想起什么，周沈言拉下面前的遮阳板，从夹层中翻出一个小本，淡定自如地说：“哦，在这里。”

　　徐夏仪看着周沈言翻出驾驶证又塞回去，回过头，把膝盖上的东西放回储物柜。她其实是个东西乱放的性格，但毕竟坐在别人的车上，还是象征性地收拾了一下。
　　但边上的人似乎知道她是什么德行，“你塞进去吧，放着我来收拾。”

　　徐夏仪本来是想好好收拾的，但周沈言话都这么说了......
　　“这多不好意思啊。”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一股脑地把膝盖上的东西塞了回去。

　　正好遇上红灯。
　　周沈言停下车，转头看向徐夏仪，和徐夏仪视线相触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回过头，看向车窗外，在徐夏仪没有看到的地方，他的眼角溢满了温柔的笑意。
　　......

　　红灯变绿，汽车发动。
　　徐夏仪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徐徽之几分钟前给她发了微信，依旧是很简短的话。

　　徐徽之：【人呢？】
　　徐夏仪还没质问他，他倒是先来问她了，她啪啪打字回过去：【什么人呢？】

　　徐徽之感觉他妹跟个傻子似的：【车来了，你人呢？】
　　徐夏仪不明所以：【车不是抛锚了吗？】

　　徐徽之：【？】
　　徐夏仪：【？？？】

　　徐徽之整笑了：【那你怎么过去的？】
　　徐夏仪只回了三个字：【周沈言。】

　　一阵漫长的沉默。

　　隔了一会儿，手机又震了两下。
　　徐徽之：【......】
　　徐徽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