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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你们听没听过一个人,叫郁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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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森语气不善:“恬恬入院,一度垂危,人证物质俱全,恬恬自己报了案,案子不算疑难,但涉案人略有‘名望’,于是案子从拓夫所在地的片区派出所被转到分局,本来一个责任划分十分简单的案子,分局已经能应付,却又被市局提走,我想你们二位是直接经手人,这其中的内情,应该比我知道得更清楚。”
“板上钉钉的刑事案在市局不了了之,这样的处理结果,李为民解释是为我好,都是一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还从来不知道‘一家人’可以当免死金牌用的,这年头家暴也得该拘就拘、该判就判,何况是成天惹是生非的便宜二叔。”
“对外一直展现出极具‘正义感’的李为民,无论如何不应该做这样的和事佬,他是我父亲的战友,和柏珵交情不深,看着白恬恬长大,就是偏心眼,也得偏向白恬恬。所以这样的处理结果,只有可能是他不想让柏珵父子进去!”
小陆警官点点头,眼神无焦,转而提起闫副局:“闫老师为人温和,不像警察,更像教授,分析问题从来是摆事实讲证据,在管理上相对温和,在警局的呼声也很高,曾是李为民最有力的竞争对手。”
“李为民则是激进派,对下属物质上满足的同时也有非常高的工作要求,他在竞争期间屡破奇案,一下子就显得比闫老师耀眼许多。”
“可是比起陡然上升的破案率,难道不是安宁平和无案可破更应该令本市的居民欣慰吗?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李为民履职过的百濮市。百濮市有付宽,付宽本就是道上的人,隐藏在幕后,无恶不作。为什么在蒙市就不能有这样一个或者几个人,专门为李为民‘制造’案源呢?”
“你是指柏珵父子?”柏林森并不认为二叔有做李为民的帮手的能力,柏林默就更别提了,至今还在二婶的羽翼下没长大,稍不如意就要撒泼打滚,坏事是没少做,都是当爸爸的人了,也整天在外面胡混,落了个人嫌狗不待见的名声。为李为民布局?给李为民当狗都容易露马脚。
小陆警官罕见地露出一抹低落的情绪:“大前年,传出老局长身体不好,要提前退,从那之后,蒙市相继出了三个大案,基本都是李为民亲自带队,限期破案,证据确凿,逻辑通顺,案卷扎实,案子甚至最后登了报,闻名全国。可事实上呢?一个嫌疑人死亡,一个零口供结案,一个嫌疑人在看守所自杀虽然未遂,缺氧时间长,人变得痴傻,再也讲不出话,连带着看守所的领导也吃了瓜烙。看守所新人换旧人,新人是谁的关系,不用想也知道。”
“这些不值得怀疑吗?但是在媒体的争相报道下,这些称不上完美的案件成了李为民晋升路上的筹码。组织部门看结果、听舆论、访口碑,数据亮眼又恰逢换届,这局长的位子舍他其谁呢。”
“闫老师绝对不是官迷,岁数又长了李为民几岁,还在学校任教,其实到退休也干不了几年了,没什么想不开的,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可闫老师的职业敏感性让他不得不留心这三个颇为蹊跷的案件。”
小陆警官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又接着说:“闫老师出事那天是周日,办公室里人不多,他到我的工位来坐了一会儿,说师母叫我和陈队晚上去家里吃饭。紧接着下午就传出噩耗……”
“师母和老师感情好,老师去世太突然,师母一蹶不振,老师的后世都是我们几个同事学生来张罗的,追查李为民的事情也就此搁置了。”
“但我和陈队没忘!也不会忘!按例,我们每个月初去探望师母。十二月初再去时,师母眼里含着泪递给我们一个笔记本,是从床垫下面掏出来的。本子里夹了张照片,看样子是从监控录像里截取的,照片中有两个人,从一栋别墅先后出来,前面那人正是三个大案中最初死掉的那个嫌疑人,身后的,是你父亲的秘书,禚逸!而那栋别墅,正是你堂哥柏林默在市郊购置的一处闲产……”
柏林森握着白恬恬的手渐渐收紧,他向李警官的方向看了一眼。
恬恬在雁尾湖睡得昏天黑地的那几天,收到不少信息,在白恬恬稀里糊涂神魂颠倒的时候,柏林森帮他处理过一些,其中一条来自秦鸣的信息显示,海律宣读遗嘱那天,通风报信给柏林默的人,正是禚逸。
柏琛每周都会去见他的“恋人”,而柏林森和警察翻找柏琛的房间与办公室后,均未明确这个人的相关线索。要么是柏琛将这个人藏得好,柏琛也确实有这个实力控制藏匿一个人。要么就是这个人就在柏琛的身边!那些踪在白恬恬身边的记者恨不得连他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都知道,更何况柏琛这种名人,怎么可能没人发现。所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而符合这个条件的人里面,禚逸无疑具有最大的嫌疑。
陈田福那么精明能想不到这一点吗?只可能是证据不足,他们还不能公开他们的怀疑。既然陈田福选择对柏林森隐瞒,那么柏林森只能自己动手。李警官他们又不方便现身蒙市,柏林森便让田牧的人帮忙关注禚逸。
只是禚逸为人谨慎,柏琛出事后,没有轻举妄动,正常上下班,正常社交,甚至休息日连门都不太出。田牧的人那样敏锐,都没有找到过他的把柄。
而闫老师留下的线索,终于将这些人串起来了,李为民、禚逸、柏珵和柏林默,他们是一个犯罪团伙。闫老师、柏琛竟是被身边的人联手杀害?!
白恬恬往柏林森那里挪了挪,抱住柏林森的胳膊,柏林森看向他,抽出胳膊,搂在他的肩上。
柜员小姐死死盯着白恬恬,嘴上却问着小陆警官:“然后呢?!”
张经理拽了她的袖子一下,拧眉小声嗔怪:“这是让你来听故事来了?”
柜员小姐撅着嘴,表现出一种慷慨赴死的大义凛然,说:“听一半,死完都得从棺材里蹦起来。”
张经理吓得一缩脖子,这话实在说得委实不堪入耳,他往外挪了挪屁股,仿佛身边就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陆警官看向白恬恬,幽幽地说:“柏琛遇害,我们最初关注的嫌疑人是你,白恬恬。柏林默说出你与柏琛之间的仇怨,我们也在你家取证的过程中,找到了拴住你的皮绳和电击设备,印证了一部分柏林默的说辞。但禚逸和柏珵父子付出水面,我们不得不将闫老师的死和柏琛的死进行联想。”
“我们调取了禚逸的行踪。他的生活规律,没什么特殊,每晚都会回家。但有一点值得怀疑,他的房子买在翡翠公寓,那里距离你家岭上的别墅只有三公里,也属于富人区,价格不菲,禚逸是拿死工资的,他的父母是农民,没有工作,没有社保,至今仍需要他来补贴家用,他几乎不可能买得起翡翠公寓的房子。是柏琛!从流水上看,是柏琛买下来落在禚逸名下的!”
白恬恬随即问道:“所以那个在电话亭买到的,常常打电话给柏叔叔的号码,来自于禚逸?”
陈田福点了点头,接着小陆警官的话茬说:“通过监控证实,柏琛每周有三到四天会去翡翠公寓,一般停留四到六个小时,从不过夜。同时我们盘查了禚逸的社会关系、个人简历、体检报告、就诊记录等细碎的信息,然后通过病例,进一步证实了他和柏琛的关系。”陈田福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还,还挺激烈……”
小陆警官不耐烦,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翻着白眼说:“禚逸都没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田福终归还是小陆警官的领导,说话讲究分寸:“一个爱而不得的人,要么毁了自己,要么毁了对方。李为民恐怕也是利用了这一点。”
“坏就坏在柏琛与禚逸的情感不对等上。很显然柏琛并不想公开与禚逸的事,基本上保持着身体上的关系,柏琛给他买房买车,帮禚逸把父母也接到了蒙市,说起来,他对情人还是不错的。我们猜测,禚逸想要的不止这些,他跟在柏琛身边将近二十年,算得上一半的人生都搭进去了。他经手过岭上大大小小的事务,甚至你们家里的事情他也能插得上话。”
小陆警官突然间臭屁起来:“所以我才说,没有我,你们都死了八百回了!白恬恬,你被柏林默打伤入院后报警,警方才了解到你的胃也出过问题,再联想到你母亲的情况,我们便马不停蹄地去调查,果不其然,在你办公室的饮水机里取样后,发现乙酰水杨酸成分,也就是阿司匹林!”
“是药三分毒,长期服用阿司匹林极易导致胃溃疡,再严重,甚至可以发展成胃癌。这水,你也许从入职拓夫就开始喝了……”
“我们刑侦坚信,雁过留痕。拓夫是大客户,供应商挤破头要分一杯羹,就连供水这事也是香饽饽,你们那一层,一共有三个牌子的矿泉水,除了公共区域,各个办公室喝什么品牌的随便选,禚逸之所以从水下手,就是看准了只有你一个人选绿标那一品。”
“动手那人就在水站工作,禚逸给了他钱,只和他说是净水片,说白恬恬你这种外国回来的人事多,要放净水片才肯喝,对方见是总裁的秘书发话,也不吝的,有时候放进去一把,你也就那样喝掉了。”
“至于你母亲白露的死因,过去这么多年,早已无从查证,但禚逸是有动机的。说起来,他和白露有物理距离,一个常在公司,一个常在家,控制白露的饮食并没有那么容易,但真想做手脚,也并非难事。我们在柏琛出事后对你家的走访中问过柳姨,白露有定期服用保健品的习惯,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也就说得通了。”
越来越多浓烟钻进门缝,像粗粝的手指,刮弄着在场人的喉咙。白恬恬不自觉地咳起来,他把头埋进柏林森的肩膀,抖着肩膀,后背震颤,停不下来,憋得眼睛发红,眼角挂上了泪。白恬恬原本还对禚逸还存有一丝感激,无论真情还是假意,当初禚逸为他买了去美国的机票,也算是想要帮他逃离柏琛的控制。
柏林森搂过白恬恬,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张经理“嘶”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忙不迭地翻起袖子,居然被弱不禁风的柜员姑娘掐红了一大片。
“你别入戏太深!”张经理低声谴责。
“你懂个屁!”将生死置之度外后,柜员姑娘态度嚣张,对张经理的规劝置若罔闻。
“是啊,没有妻子,柏琛就只有禚逸。也正是对你没由来的仇恨,暴露了他杀害柏琛的动机。”
柏林森不想小陆警官继续这个话题,并未搭茬。为什么?一切的疑问,都因禚逸与柏琛的关系浮出水面而迎刃而解。禚逸本以为白露过世,白恬恬出走美国,再无人是他的威胁,却没想到白恬恬居然会再次进入拓夫,而那张与郁杉越来越像的脸,只会让禚逸寝食难安,所以才想要斩草除根。
陈田福却没领会柏林森的意思,深吸一口气,问:“你们听没听过一个人,叫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