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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活学活用 ...

  •   陈田福仔细端详了二人片刻,惊讶于柏林森和白恬恬的淡定,听到郁杉的名字,一点也没有疑惑或者吃惊。

      他若有所思地接着解释:“李为民办公室有张老照片,据说上面都是他的好兄弟,仔细一看,确实现在全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有时候闲聊,李为民也会举着照片,不提官职,只是说说上面人的名字,但是仅仅名字就已经如雷贯耳。”

      “李为民之所以摆这张,十有八九也是想显摆给人看的,看看他身边吃一锅饭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儿,都是哪些政商界的要紧人物。其余人都还好说,只一个人现在听也没听过,便是照片中站在你父亲柏琛旁边的郁杉,他长得,长得实在是……”

      许是这两年在李为民手底下不得志,陈田福总在关键时刻吞吞吐吐,小陆警官初生牛犊,指着白恬恬的鼻子说:“就长这样。”

      室内忽地安静,众人皆已了然。

      柜员小姐忍不住笑出了声,紧接着说了句“小妈”,张经理捂着她的嘴,为她的疯掉忧心不已。

      小陆警官借此机会抒发了多年来对陈田福长相的不满:“我学理,拍马屁这事儿实在不擅长,陈队又长了这么一张,啧,木讷的脸。没办法,这三年,我逮着机会就往李为民身边凑,弄得同事给我取个外号叫‘移动小秘书’,我的忠心表得彻底,李为民也渐渐信任于我,很多杂七杂八的事也乐得交代我去做,直到去年他才开始带我出去应酬,我去了也就是扮演挡酒的角色,也得亏我能喝,才有幸见到李为民、付宽和禚逸同桌庆贺盛景,庆贺李为民位置越坐越稳。当然在那一盅又一盅饱含深意的酒中,也少不了对拓夫的志在必得!又或者包含了对一网打尽绊脚石的兴奋与激动。”

      “我们现在缺少证据,或者说,我们知道证据就在禚逸位于翡翠的家里,在李为民小老婆的别墅。但它们能成为证据的前提是证据获取的渠道正确,这就要求我们动手的时间要巧,力量要足,如果不能一举按死李为民和禚逸,禚逸就会像柏珵和柏林默一样,得了李为民的特赦,继续逍遥法外。”

      “好消息是李为民终究不能一手遮天,出了红格尔还有蒙市,出了蒙市还有省里,还有陆城,有雨州,他的事儿早就瞒不住了。”

      话音未落,金属门发出有规律的“咚咚”声,有人上了大家伙凿门,越来越多烟滚进来,带着辛辣的呛人的味道。看来,这层号称可以防弹的保险门,也变得岌岌可危。

      小陆警官起身,略有沮丧地盯着门说:“显然,我们高估了李为民的心理,他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急迫。他亲自通知我们到红格尔镇上的银行,一旦我们出事,他一定最先会被质疑。即使这样也要派我们前来送死,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是确定无疑的正确。”

      “哎……只是李为民的死对头们,今天将落得个同死的下场吗……”

      “谁要与你同死!”白恬恬声音里带了些许颤抖,“谁弄我哥,我就弄死谁!”白恬恬眼神陡然凌厉。

      柏林森任由他发泄,毕竟带孩子政策不可仰卧起坐,理念要前后一致,手段要稳中有序,这是他在帮助白恬恬治疗焦虑过程秉承的一贯做法。他能做的,就是为白恬恬兜底,让他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底气!

      然而白恬恬的发泄也并非柏林森预料的那样毫无章法,只见他弯下腰、撅起屁股,从裤腿子里缓缓摸出一把扳手,站直说:“我就不信出不去了!”

      李警官不经意间与柏林森对视,又讪讪地移开眼神,这一招,白恬恬倒是活学活用了。

      然而扳手没来得及挥动,白恬恬好像被子弹射中一样,一阵剧痛瞬间穿透他的脑袋,紧随而来的是眩晕、恶心,世界倾倒、扭曲……画面停滞在柏林森环住他的最后一个瞬间,而后便陷入冷寂的、无边的黑暗。

      暴雪的黑夜,市政加大了供暖力度,室内外冰火两重天,柏林森感觉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醒来时又回到了阁楼的影音室,仿佛刚刚还在和恬恬一起看电影,他记起那是一部战争年代的爱情故事片。

      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浮出的细汗,环视四周,看来今夜的观众另有其人。

      “林森?”

      “嗯。”

      “怎么样?头还晕吗?”

      “李叔叔。”柏林森眼神渐渐对焦,状似不经意地环视周围,除了李为民,还有三个打手,今晚的阵容可谓相当豪华。

      “有话直说吧。”柏林森按了按额角。

      “哈哈哈,好孩子,比你爸痛快!”李为民右手擎着那块旧手表,正正反反地仔细观详,左手晃着大肚子的葡萄酒杯,说:“那经理张建设说,这就是你从银行取回来的。”

      “嗯。”

      “柏琛还真是,这么多年品味都没变,葡萄酒就爱勃艮第,装深情也就爱这一套故弄玄虚的做派,你知道14点47分是什么意思吗?”柏林森并未作答,李为民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是郁杉死亡证明上的时间。”

      “哦,然后呢?”柏林森揉了揉脖子,前倾身体,一幅虚心受教的好好学生模样。

      “啧啧,没想到他用这串数字做家里保险柜的密码,可惜,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

      “找什么?”

      “你家那座塔呢?”

      “什么塔?”

      “你没见过?”

      “灵骨塔倒是见过,在我家的墓园里,四角石头塔,周身浮雕着佛像,挺漂亮的,据说北魏时期就立在那儿了,你喜欢?嗯。从历史上看,确实埋那附近的都是发过财的。”

      “呵,你也不用说这些赌气的话,告诉我塔在哪儿,你们柏家的生意我一分钱的也不掺和。你也不要恨我,要怪就只能怪柏琛,情债也是债,禚逸那傻子情急之下杀了柏琛,也算是柏琛还了这辈子的债吧。”

      “塔是怎么回事?”柏林森将问题拖回来。

      “柏琛没和你说过?”李为民笑得玩味,他是不相信柏林森不知道的,但现在柏林森在他手里,周围三个人都是付宽用熟了的,倒也没什么顾忌和他绕上一绕,“那座塔会传给柏家的每一代家主。这是柏琛自己和郁杉说的。郁杉明明知道,却不肯告诉我那塔的位置,所以他不幸地倒在了砖厂坍塌的墙下面,成了,嗯,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成了柏琛的朱砂痣。”

      “你今天不告诉我塔的位置,白恬恬也会成为你的白月光。哈哈哈哈。”李为民笑得猖狂,“你们家人都长情!我可比不了,我就只能活在当下!”

      “塔我没见过,但1447确实是个不错的数字。”柏林森的眼神瞟向李为民身后的收纳架。

      李为民顺着柏林森的眼神向后转身,架子上按照类别化分了大类,每张碟片上面都有相关的字母和数字标记,李为民用手指捋着这些数字向后寻找:“ST1447?”他顺手从故事片中抽出一张碟片,前后翻看。

      李为民的跟班也将注意力转移到那张碟片上,仿佛都想从中找到李为民口中惊世骇俗的国宝级玲珑塔的线索。然而生死对决往往就在毫厘之间,柏林森人高马大,刚刚的虚弱仿佛在一瞬间一扫而空,他骤然抓起沙发旁边的落地灯,姿势优雅得像在打高尔夫,敲破了离他最近那人的脑袋,那人血流如注,当场倒地不醒人事。

      这些杀手果然身经百战,柏林森对面那人最先反应过来。但落地灯就像一把长枪,优势明显,柏林森用灯杆一下子敲到那人伸进口袋的右手,杀手疼得下意识停顿,柏林森深知在生死存亡面前,疼痛并不能阻碍杀手的最终目的,但商界精英的目的性只会更强,因此他抓住这片刻的停顿,抄起葡萄酒瓶,砰地磕在茶几上,葡萄酒瓶应声爆裂,葡萄酒喷溅而出,迷了对面人的眼,柏林森将葡萄酒瓶颠了个个,抓握瓶口,“噗呲”一声插进杀手的喉管,杀手甚至都还没有发出声音,便难以置信地、恶狠狠地看着柏林森倒下了。

      短短几秒钟之内折损两人,剩下的那位有些懵,但柏林森并不在意仍在抽搐的杀手,也不会给剩下那人任何机会,因为他知道只要李为民出手,他将必死无疑,毕竟双拳难敌手枪。

      柏林森下了死手,手中的灯杆又化身标枪,他推着灯杆将那最后一名杀手狠狠抵在墙上,灯杆借着惯性没进对方的身体。柏林森并不恋战,那人显然再无战力或者说多少想要避其锋芒,作为普通人,能够徒手作战到这种程度已经够了,如果他真的发起狠来,有没有全尸留给对手还不一定。

      柏林森听到金属碰撞着清脆“咔嚓”声,停下动作,气喘吁吁地转向李为民。

      李为民举着枪,笑呵呵地赞扬:“功夫不错。”

      “多亏了我的白月光。”柏林森笑得张狂。

      “我看着你长大,你是好孩子,可惜了,咱们没缘分做家人,做仇人也不错。”李为民早就不在一线,持枪动作却也还算熟练,开保险、上膛,然后便是瞄准……

      白恬恬躺在地上,稍稍动了动,手脚健在,只是疼,每个关节都好像被打散又重新拼接过一样,他拽着旁边的架子,努了一把子力气,才坐直身体,后背抵在架子上,勉强看清周围。

      他自嘲一般地轻笑出声,这是又回来了。熟悉的黄色灯光,空气中弥漫着醇厚的葡萄香气,还有脖颈上饶了几圈的皮绳。禚逸什么不好学,非要学柏琛的那套。简直是俗!俗不可耐!

      “我哥呢?”白恬恬的声音有些虚浮,甚至那个 “我”字直接哑掉在喉咙里。

      “着什么急,他比你早醒几分钟,和你的李叔叔在喝茶!看到我,你不惊讶吗?白恬恬。”

      白恬恬平静地说:“你早就暴露了,从海律宣读遗嘱那天,你给柏珵通风报信开始。”

      禚逸脸色一幅无所为的样子:“你早就知道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我说让你跪这你就不能站着!不过,你和你的柏林森马上就要在黄泉相见了,希望你再等他一等,死得太快,下辈子可就错过咯。”

      酒窖顶上的射灯丢了一个灯罩,原本柔和的光,直愣愣地从禚逸的头顶打下来,使那张原本温文尔雅的面庞现出某种狰狞,就好像活生生剥掉他黏在脸上的面具,极致的疼痛伴随着极致的酣畅,让禚逸不自觉地狞笑出声。

      随着禚逸指尖一动,一阵钻心的疼痛没过了白恬恬的四肢百骸,这种感觉他熟悉,不同的是青少年时期他还能抗住几轮,如今身体大不如前,只这一下,就让他失去力气,重新跌回地面,大约有半分钟没有任何呼吸,随着延迟出现的气管痉挛,他开始止不住地咳嗽,手臂仿佛抓向救命稻草一般在空中乱划,这一比划,带下来几瓶价值不菲的葡萄酒,碎了一地,汩汩的酒水洇红了他白色的毛衣,仿佛是从他的皮肤中渗出的血水一样刺目猩红。

      液体溅到了禚逸笔挺的浅灰色西裤上,禚逸像是突然间被触了逆鳞,歇斯底里地朝着白恬恬大喊:“你是故意的!就是见不得我好!”然后抄起柏琛用了十几年的握力器,朝着白恬恬袭来。

      白恬恬本能地翻了个身,后背生生挨了一棍,口里弥漫起浓重的腥甜,随之又混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没有料想中的难捱,僵直和麻木使他感知不到疼痛。

      禚逸锲而不舍地咒骂声从后方传来,甚是烦人,死人都要被吵醒的那种烦人。白恬恬从来不知道禚逸还有这样生龙活虎的一面,真是“活泼”得让人想吐血。

      白恬恬歪在地上许久,才缓过点劲,用袖子蹭掉嘴角残留的血渍,贴着酒架子慢腾腾地站起来。

      禚逸随之停了叫骂声,好像刚刚长跑完,喘着粗气,盯着白恬恬,攥着握力器的手骨节泛出青白,眼白充血,带上了难以熄灭的火气,随时要再冲出来给他致命的一击。

      有些应试型人类,越是气氛紧张,越是表现镇定,例如此刻摇摇欲坠的白恬恬,平静地看向怒不可遏的禚逸,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腥甜的话语:“我这样的,今晚大概率就要遂了你的意。不过,你也发发善心,让我死个通透。”

      “可以。”禚逸突然轻蔑起来。

      “你和李为民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白恬恬的问题从时间切入。

      “你回国。”

      “为什么?”

      “为什么?”禚逸对这问题嗤之以鼻,“柏琛自己就是这样子,他怎么能不清楚自己亲儿子是什么人?你以为他真的怕你影响柏林森吗?他那是害怕自己!他从你身上看到太多自己的欲望,然后他就会把这些恶心的欲望发泄在我的身上!凭什么?!凭什么你活得好好的,我要代你受过?!我为了他放弃专业,多少年都屈居秘书的职位,为了他甚至去了解人体,去学了按摩来讨好他!”

      禚逸挥起握力器,邦邦地敲打地面:“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整个青春都给了他,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一个富家太太,一个豪门少爷,出入有人伺候,而我呢?!”

      “我从农村考到城市,用尽了力气,想要在新的城市扎根、生活,是柏琛给了我机会,给了我想要的温柔,然而你们母子的出现打破了一切!他使用我!操控我!还让我伺候你们!”

      “所以你杀了我母亲?!”白恬恬出离地愤怒。

      “哼,你们母子都是傻白甜。柏琛知道我对白露做了什么,不也一样什么都没说。”禚逸面露骄傲,语带嘲讽,“可是,可是你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自从你回来,他就经常出神,眼睛总是不经意地看向你,美其名曰是看住你不要祸害柏林森,实际他在想什么,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你想多了。”白恬恬说。

      禚逸的气焰之嚣张白恬恬隔得老远都感觉要烧到自己:“然而我是无论如何争是不过那个死人的,我争不过的,你、白露也一样都是徒劳!”

      “李为民的目标可不止是眼前的公安局长,为自己计深远,得舍得花钱,他想借柏琛的财力,联姻是最佳捆绑方式,女儿未来有左手从政的爹,右手从商的夫,自己又小有事业,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

      “可惜李为民既做不了柏林森的工作,也做不了自己闺女的主,双方婉拒是必然,李为民又在换届的当口被闫副局压了一头,别说深远了,就是悬在嘴边上的局长的位子也不一定能上马。他倒是懂得为自己创造环境,于是故技重施,柏琛知道但不参与,可我不一样,我可没有柏琛那么高尚,我需要一个比柏琛更有力的靠山,有这样的机会,我自然要‘毛遂自荐’。”

      “走了这一步,还有下一步,李为民身后那人问他要一样东西,这东西在柏琛手里,柏琛断然不可能给他,所以我就帮了李为民一把,他应该感谢我!你也应该感谢我,没有我替你扛着,你还活在柏琛的阴影之下!哪还有力气在这里质问我?!”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禚逸咧嘴笑了,他笑起来是好看的,阳光、年轻,然而却充满恶意。

      “为什么要杀柏琛?”白恬恬继续。

      “是他先要我的命的!就因为我帮了李为民,他要和我分手!他居然说我带坏了柏林默,柏林默的爹妈都管不了他,我就能有那么大本事?柏琛他哪来的资格要和我分手?!”禚逸瞪着的眼睛像是要凸出来掉下来一样,他眼中白恬恬就是那个渣男,下一秒他就要扑咬过去,不分出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我要挟李为民帮我处理柏琛的尸体。谁知道你回来得那么不是时候!不然柏琛的结局就是人间蒸发了,谁能有我了解拓夫,那明明就是我的!”

      “所以白恬恬啊,你就不该进柏家,或者走了就不该回来。这一切都是命。至于柏林森,他还有一些文件要签署,等到我想要的都到手了,自然会送他到你身边的。别着急。无非是先死后死的问题。”禚逸发出了桀桀的诡异的笑声,好似这样可以展现出一种满不在乎的、运筹帷幄的姿态。

      白恬恬这人对审美有较高的要求,柏林森无疑是万里挑一的,姚轶那种走哪儿都是草,秦鸣气质里带个贵字更是没得说,眼见着禚逸这个扭曲的样子,白恬恬实在是有点接受不了,抬起头,说:“笑个屁!丑死了。”

      话音刚落,禚逸像是炸药桶被点着了,疯了一样扑上来:“你都死到临头了,逞什么口舌之快!”

      白恬恬抓住机会,手腕一翻,手中反光,用上打网球时的转腰动作,“噗”地将玻璃瓶碎片扎进禚逸的脖子。禚逸痛叫,嘶吼着用握力器胡乱捶打着对面的人,一棒下去,白恬恬的眼角并着额角齐齐迸裂,顿时血流如注。鲜红的带着温度的血液溅到了禚逸的眼睛里,似乎唤醒了他记忆深处的某个同样充满血色的场景,他惊恐地停下手里的动作,大叫着想要退后。

      比疯,白恬恬榜上有名,他被这一股活生生的血腥气唤醒,用尽力气睁大双眼,揪着禚逸的领子不撒手,另一只手将玻璃狠狠地往里推。

      禚逸被白恬恬勒住气管,出气多进气少,气力逐渐流失,手中的握力器不知不觉掉在地上。明明胜利在望,明明可以用金钱、权势、地位祭奠他那永不复生的爱恋,明明可以再也不用受制于那张在噩梦中与他缠斗数十载的面孔,生死攸关之际,他怎么可能会放弃,他会带着恨意新生,会碾碎卑微的前半生,顶天立地地过好新生后的每一天!

      禚逸抡起胳膊,结结实实地给了白恬恬一巴掌。白恬恬被打得眼前一黑,跌坐在地。禚逸顺利挣脱钳制,跌跌撞撞地退到身后的品酒桌边,他倚着桌沿,左手按住脖子上的伤口,右手颤抖着探进口袋。

      电流再次穿袭全身,白恬恬滑倒在地上,痛苦地蜷缩成一团。

      禚逸举着遥控对向白恬恬,疯狂地点按开关,仿佛这样就可以化解他的恨意:“我那么爱他,对他尽心尽力,甚至做小伏低到没了尊严,屋里屋外什么要求我没满足他,到头来,就因为你们长得像?是不是我有了这张脸,他也会多看我几眼?!”

      禚逸扔掉遥控器,笑着、哭着,毫无痛觉一般拔下脖颈上的玻璃,跌跌撞撞地跪到白恬恬身前,他不再开口,拼劲全身力气刺向白恬恬。

      安静的酒窖内充斥着畅快淋漓和致命诱惑的皮开肉绽的声音,得逞的禚逸沉醉而不能自拔,他终于在持续了多年与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的战争中占据了上风,巨大的喜悦让他不可抑制地颤抖和尖声大笑。

      白恬恬还没有从电击的余韵中缓过来,便受了当胸一刺,眼神渐渐失了光彩,出气多进气少,化成了水一样地瘫在地上。

      禚逸见状,停下手中的动作,故意放慢速度,缓缓拔出嵌在白恬恬胸口玻璃。白恬恬感受到一阵比刚刚被刺时更加难以忍受的绵长而持久的撕裂。

      禚逸死死盯住地上因疼痛而颤抖、嘎哑的人,用手指轻轻沾了点玻璃碎片上的血迹,颤颤巍巍递到嘴边,像品尝一种从未涉猎过的珍馐一般,放进嘴里回味着,餍足而沉闷的笑声从他的胸腔渐渐晕开。

      然而,这笑声不得不止歇,白恬恬突然间发力,拽过挂在脖子上的皮绳,趁着禚逸得意忘形之际,套在他的脖子上,手上向后拉,一脚踢开禚逸的身体。

      禚逸难以置信居然被白恬恬摆了一道,出离的愤怒让他爆发出一股蛮力,他将一只手指穿过皮绳,另一只手把皮绳一点一点拽向身前,表情嚣张,仿佛在这场生死存亡的拉锯中已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秦鸣曾说,白恬恬看着没什么攻击性,但属于遇强则强型,就像他爷爷家的阿虎,永远要把毛爪放在人类的手掌之上才肯罢休。

      他那被禚逸拖起来的身体倾斜了四十五度,让他很难掌握平衡,白恬恬努力回忆着柏林森教给他的那些招数,臀腿发力,一只脚用力蹬在禚逸的胸口,另一只脚得了空,倏地一下踏在禚逸的喉咙处。禚逸的喉咙受到冲击,发出咔咔的怪叫。

      二人僵持不下,不知是禚逸的恨意更胜一筹,还白恬恬的胜负欲后来居上。随着一声轰响,禚逸始料未及地撤回力气,白恬恬被惯性生生甩回地上。禚逸顾不得其他,惊恐、不甘心地转过身去,摸了摸后背,看着闯进门来的柏林森。血滴滴答答顺着禚逸的衬衫淌下来,西裤上的酒渍被覆盖,再不见了踪影。

      然后他倏然发笑,不同于刚刚的凶残,笑得温柔而多情,好像又找回了“拓夫君子”的名头,他朝着柏林森的方向抬了抬手,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句子,便一头栽倒在地,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抽搐,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柏林森,仿若他与柏琛的初见时那样,挪不开眼睛。

      柏林森一把甩掉手里拎着的血乎流啦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把那把□□踹进裤子口袋,疯了一般冲向白恬恬。

      掉在地上那人闷哼一声,在地上蠕动片刻,便再没了生气。

      白恬恬扶着身后的酒架,摇摇晃晃地靠在那儿,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弯了一下,手里甩了甩已经变得乌黑糟乱的皮绳,哑着嗓子说:“哥,你看,我赢了。”

      柏林森缓缓停了脚步,歪着头,直视白恬恬,嘴唇轻微颤抖着,伸开双臂。

      “恬恬,你看,你赢了。”

      门外风雪更甚,呼啸着闯进室内,冰冷刺骨。又到一年最寒时,新的一年也就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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