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完结后，我替反派还风流债》浥雨

87、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路衡昏睡时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站在栖鸾殿外，正透过那开着的半扇殿门窥探着殿内的春色。
　　路衡每年都会在梨花绽放的时节经过栖鸾殿。
　　栖鸾殿是时常开着门的，但路衡更爱透过那堵高高的红墙，去看那一枝探出墙头的俏皮枝桠。
　　每当到了季节，那枝桠上就会坠满一朵朵白色的梨花，那鲜嫩的花骨朵会随着微风的吹拂而活泼地晃动起来，那摆动的幅度，像是偷偷在向路衡招手一般鲜活。
　　路衡今日经过的时候，梨花清雅的淡香扑面而来。
　　又是一年梨树开花。
　　路衡向殿内望去，廊前的青石砖蜿蜒至院内的小池塘，满树的莹白纷纷扬扬飞落，将水中朦胧的欣长倒影遮盖了起来。
　　那树下站着一抹白色的声影，微凉的春日寒风吹动了他纯白的衣角，吹动了一树霜雪。
　　树下的那人伸手去够那春日的飞雪，柔软的花瓣落在他的手心。
　　他神情温和，轻柔抚摸着手心那抹纯洁的白。
　　梦里的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树下，路衡就已经看入了迷。
　　路衡不知道在殿外站了多久，在他看到路知的那一刻，路衡就再也挪不动半步了。
　　春风微停，路衡看到梨树下的路知转过了身，与自己四目相对。
　　路衡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路知看到站在殿外的路衡，愣了愣，对着路衡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进来呀。”路知面容温柔，他向路衡的方向伸出手。
　　路衡快跑了几步，直直奔向殿内的路知。
　　他握住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温热的手，他将路知用力揽入怀中。
　　他听到怀中人轻声说：“满庭风月……与我共赏吧，路衡。”

　　路衡醒了过来。
　　黎明时分的天光微亮，路衡睁开酸涩的眼睛，心口的跳动还很明显，路衡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被牢牢攥在一双微凉的手掌中。
　　是路知。
　　路知在路衡的床榻边趴伏着守了一整夜，他头枕着自己的胳膊趴在床沿上，双手紧紧攥着路衡的右手。
　　可能因为情绪崩溃后的体力透支，路衡醒来的时候，他睡得很沉，并未发觉路衡的动静。
　　“怎么坐在地上睡啊……”路衡叹了口气，轻轻地从路知的掌心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下了床，将路知抱上了榻，为他盖上了被子。
　　路知紧闭着的双眼还是肿的，他面色苍白，原本水亮粉嫩的唇此时也失了血色。
　　路知蜷缩起了身体，睡梦中的他双唇微微颤动着，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口中发出了轻声的呓语。
　　路衡附耳过去，听路知断断续续发出极轻的哭泣抽噎声，夹杂着几声微弱到听不见的字眼。
　　“路…衡……别……离开…我……”
　　路衡没办法听下去，他心底漫上了一股喘不过气来的疼痛。
　　路知其实并不爱哭，可路衡总觉得，路知总是会因为自己流泪。
　　路衡迅速起身退后了几步，他发现自己连看着路知的勇气都没有。
　　路衡昏厥的时间地点在他自己的意料之内，虽然他早就提前通知了姜述和年叔，却没想到路知的反应这么大。
　　路知一定很不好受。
　　路衡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他的时间不多，他得在有限的时间内，将事情全都处理好，为路知铺好后路
　　他转过身去，快步离开了内殿。
　　路衡一动就感觉自己有些气滞，自己身体的状态是疲乏的，想要入眠的状态。
　　除了疲惫，倒是没有什么别的地方不适，姜述配制的这瓶愿相逢果真是能杀人于无形，但又不会带来太多痛苦。
　　路衡站在门口理了理丹田的郁气，才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殿门，迈步出去。
　　路衡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身影从暗处窜了出来。
　　“你感觉怎么样？”姜述冲过来就搭路衡的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怎么一大早就在门口守着了？”路衡轻拍了拍姜述的肩：“只是觉得有些疲乏，不碍事。倒是你，辛苦了。”
　　“我就是算着差不多到你醒来的时间了，就过来看看。”姜述松开路衡：“路知呢？”
　　“他睡着了。”路衡指了指远处的院子，示意姜述过去说：“他怎么样？”
　　“他不太好，情绪很激动，不能接受。”姜述摇了摇头，跟上路衡的步伐：“受了七情伤，吐了两次血。”
　　“他……”路衡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之色：“何至于此。”
　　“我没瞒住他……你好好和他说吧。”姜述也叹了口气：“我劝他去休息，他非要守着你，我给他煎了药，他也不肯喝，后来还是我和年叔硬架着他灌下去的。”
　　“……我会劝他的。”路衡捏紧了拳头：“辛苦你们了。”
　　“就一定要这样吗？”姜述语气有些急：“现在你还有救，他也知道了你知情的事，你们好好说，说不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呢？如果是尝试了各种办法最终只能走到这一步，到那时候，说不定他就能接受了。”
　　“他不会接受的。”路衡摇摇头：“到那时候，他只会比我先一步了结自己。”
　　“你这样逼他走到那个位置，也等同于逼他了结自己。”姜述恨铁不成钢：“路知不是不听劝的人，他多听你的话，他多信任你，你就算哄他骗他，也比你现在这样以死相逼好啊。”
　　“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知知告诉我的，我和他的故事。”路衡扭过头看向远处的殿门：“路知死，我登基，天人永隔，这就是我们的结局。”
　　“……我知道。”姜述语气酸涩：“你和我说过了，既然你们注定要生死相隔，你希望他好好活下去。”
　　“若真的到了生离死别之际，他也会这么想的。你知道的，我想瞒住他，是希望他不要因为我的选择而自责，甚至后悔没有早我一步。”路衡的眼眶微热：“他一定希望我能活下去，希望我能有他口中所说的故事的结局。”
　　姜述静静地看着路衡，没有说话。
　　“可是阿述……没有他，我一定活不下去。”路衡也回过头看姜述：“我真的很自私，因为一个无法面对的结果，率先选择了逃避，让他去承受痛苦，还把责任甩给你扛。”
　　“阿衡，你真的变了很多。”姜述叫出了儿时的称呼：“变得有人情味了。”
　　“或许吧。”路衡撇过头去：“从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姜述开玩笑道：“反正从前的我是想不到你如今会如此感情用事的。”
　　“怎么？后悔与我一起胡闹了？”路衡挑了挑眉。
　　“你也知道是胡闹。这胡闹一次的代价这么大，非要把命都折进去。”姜述别了路衡一眼：“你这辈子一共就胡闹了两次，现在就看全了一辈子的事情，我看着啊，可真是不尽兴。”
　　“你少拐着弯劝我。”路衡瞥了姜述一眼，没接他的茬：“你说我这辈子胡闹了两次，是哪两次？”
　　“这次得算吧？玩命。”姜述掰了两根手指：“还有一次就是十四岁的时候，我记得可清楚了，你那夜召我去东宫下棋，结果后半夜来了个宫女，可给我吓了一跳。”
　　“那是父皇指给我的教习姑姑。”路衡忍俊不禁：“别说你，我那时也吓了一跳。”
　　“呵，你这哪有我吓得严重。”姜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人家是来教你行男女之事的，你倒好，把人赶出去了，非说要与我下棋。”
　　路衡摊了摊手：“我那日本就是要与你下棋。”
　　“你倒是下得开心，我输了你一晚上！”姜述拳头都捏紧了：“我一肚子气地回去，晚上辗转反侧都在想那最后一局下错了子儿的位置！后来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没逃过，就连晚上做梦都是在下棋！结果第二日我还没睡醒呢，就被我爹逮起来一顿揍！”
　　路衡吃惊：“你爹揍你做什么？”
　　“还不是你害的！”姜述想到这事儿还是一副气坏了的样子：“你把教习姑姑赶回去了以后，第二日和先帝说了什么你忘了？”
　　“呃……”路衡记忆复苏：“我说……我好男风？”
　　“你倒是寻到了个由头让先皇不给你塞人了。”姜述咬牙切齿：“可前夜你是与我待在一起，这事儿传到我爹耳朵里，他以为我晚上去东宫是和你不清不楚去了！哎哟，我爹那可是家法都掏出来了，我带着屁股上的伤足足在祠堂跪了一夜！”
　　路衡皱眉，脸上写满了愧疚：“你怎么不和我说啊？”
　　“我说什么？我那时候就觉得你是找了个一劳永逸的理由，我这头哪能再否认？当然是得给好兄弟两肋插刀了，只能一声不吭地挨了揍。你就说从那之后你身旁是不是清净了许多？”姜述一脸的痛心：“没想到这过了十多年，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好男风，你兄弟我真是白担了那么多年罪名。”
　　“哈哈哈哈！”路衡笑得极为开心：“真是委屈你了。”
　　“我从小到大可没帮你少背黑锅。”姜述瞪了路衡一眼：“我可告诉你，要不是这回真是最后一次，我才不来帮你，白让我摊上不少事，路知昨天真是杀我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