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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送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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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鸢暖瞧见了人群中的祖母等人,急急往那边走,没有听清揽月说什么。
她叮嘱道:“不用管别人说什么,记住咱们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揽月只当她是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心里愈发的心疼。
姑爷明明回来了,明明知晓今日是贺家人离京的大日子,竟然连差小厮来说一声都没有,只当没有这回事。
不来送送岳家不说,还叫她家将军独自面对这满华京的流言蜚语,叫她如此难堪!
越想,揽月越觉得憋屈。
“祖母,伯母,婶娘,阿宝不孝……”
贺鸢暖瞧着她们穿着粗布衣裳,头上只簪了木头雕刻的簪子,比在漠北之时还朴素辛苦,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是她没用,沉寂了这么些年,在家族蒙此大冤之时,竟然毫无用武之地。
贺家,白养了她二十年!
“好孩子,别哭,咱们好着呢。”贺老太君拉着她的手,满脸怜爱的看着她,“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大伯母华桐书眼眶微红,担忧的看着她:“阿宝,你没事吧?在王府可有人欺负你?”
她们已经在此处站了半个时辰,早就将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个遍。
她们知晓顾淮昨日已经回京,还带回来一个娇媚的小娘子,是他外祖家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是永宁王妃心仪的儿媳妇。
那些人说,永宁王妃欲聘那表妹为顾淮平妻。
她们本不信这些流言,可见贺鸢暖只带了揽月一人前来送行,便知晓此事八成是真的了。
若是贺家尚在,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折辱她们的阿宝!
贺家女眷心中均是愤愤难平。
贺鸢暖并不知晓这些,一边在心里猜测她们是不是也同三叔一般知晓了永宁王府欲加害贺家一事,一边展颜回应。
“阿宝在王府很好,伯母不用担心。”
揽月眼睛更红了,低下头不敢同贺家任何一人对视。
如此这般,她们便知晓贺鸢暖是强颜欢笑,一个个虽心中愤愤,却难以帮上忙。
大嫂白秋蕤是个刚烈的性子,她大着肚子,脊背挺直,看向贺鸢暖:“阿宝,若是你在王府过的不快活,便和离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也能将日子过得下去。”
贺鸢暖鼻子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白秋蕤是她的亲大嫂,她同大哥很是恩爱,听闻大哥失踪之时,她还不顾劝阻骑马跟去寻人。
她不知晓大嫂这些日子有没有以泪洗面,但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大哥唯一的骨肉,为了这个孩子,她也会坚强的活下去。
贺鸢暖一落泪,惹得众人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隐在人群中的裴晏瞧见这一幕,将攥紧的拳头缓缓松开,这才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青阳亦步亦趋的跟上,在心中腹诽。
流言是主子让人散布出去的,如今把人惹哭了,还不是他自己心疼?
何苦来的。
裴晏走到贺家女眷面前,躬身作揖:“怀安见过老太君,各位婶娘。”
见到裴晏过来,众人纷纷擦泪。
贺老太君看着他,很是感激:“如今老身乃一介平民,当不得裴大人这一拜。”
裴晏摇头:“幼时得诸位诸多照顾,不论何时何地,诸位都当得起。”
“听闻我等能在皇家别院谋个差事,也是你从中斡旋,多谢你出手相助。”贺老太君感激道,“只是日后,你当离我们远一些,方可保重自身。”
裴晏垂眸看向贺鸢暖,而后勾唇笑道:“贺家清白众人皆知,怀安无需担心什么。”
贺鸢暖鸦睫微颤,惊慌抬头看他,谁成想,直直撞入一汪幽深的寒潭中,险些沉溺其中。
虽然这话她已然听裴晏说了许多次,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亦敢说的这样坦荡,就不怕被圣上迁怒吗?
“贺老将军一家是清白的!”
“贺家没有罪!”
“贺家是清白的!”
“……”
原本还窃窃私语的围观百姓,不知是由谁带了头,竟纷纷振臂高呼,为贺家喊冤。
一时之间,贺家女眷不知是该喜还是忧。
就在这声声呐喊中,马蹄哒哒由远及近,带着贺家叔伯子侄缓步走来。
高头大马上,无一人骑乘,押送的官员亦是牵着骏马一步步走来。
年幼的子侄也由着自己的父亲抱着,并未独自行走,也未戴上锁链。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皇恩浩荡。
贺家女眷远远瞧着,早就泪流满面,又将这朦胧拭去,想将这些即将远走的亲人多看几眼。
待出了城门,押送的官员朝裴晏一拜,便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告别,还请长话短说。”
贺家人道了谢,大伯母华桐书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碎银子。
那是皇家别院里那些太监宫女凑出来的银子,叫她们拿来打点押送的官员。
揽月上前将那袋银子塞了回去,将自己准备好的银子递给她。
华桐书没有推辞,接过来悄悄将银子塞到那官员手里,语气恭顺:“路途遥远,大人辛苦,拿着给兄弟们买酒吃罢。”
那官员将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便顺势塞进了衣袖,应承下来:“如此,就多谢贺夫人了。”
见他接下银子,华桐书的心里踏实了许多,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走向贺家人。
爱怜的摸摸孩子们的头,又叮嘱大一些的子侄照顾好孩子们,这才将目光落在贺家大伯脸上。
不过半月没见,贺铮的头发白了大半,看起来也虚弱许多。
她忍着眼泪,对他说:“你放心,母亲、弟妹和孩子们,我都会好好照看的,我们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你也莫要太操劳。”贺铮拉住她的手,细细叮嘱,“多让孩子们历练历练,不是坏事。”
华桐书红着眼睛应下。
贺鸢暖站在人群外看着他们告别,心痛不已。
见时候差不多了,百姓们也拿出自己准备的东西纷纷走上前去。
“贺将军,我们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鸡蛋是家里的鸡下的,拿着给孩子们补补身子吧。”
“贺将军,路途遥远,天气多变,这些药丸你们拿着,用途已经标注好了。”
“我是个猎户,没什么好给你们的,这几块皮子还可御寒,你们做个护膝使吧。”
“……”
这样的场面,绝无仅有。
虽然欣慰百姓们都相信贺家,贺鸢暖心里却泛起阵阵的凉意。
贺家得民心如此,与皇亲国戚无异,圣上忌惮也是常理。
会不会,圣上知晓贺家清白,只因贺家功高震主,这才动了杀机?
她不敢再往下想,走上前去,拦住欲上前的百姓,朗声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皇恩浩荡,已然允许我等自行准备东西带着上路,一应吃穿用度已经准备妥当,这些东西还请大家拿回去吧。”
百姓们显然不听,还想再送。
裴晏站出来,与贺鸢暖并肩而立,说道:“大家冷静,昭毅将军敲登闻鼓受三十杖,已然求得圣上重查贺家一案。今日大家相送贺家众人,乃是情真意切,但若是惹得圣上怀疑,便是将贺家架在火上烤,还请大家理智一些!”
一听会害了贺家人,百姓们踌躇着不敢上前了。
贺钦盯着裴晏的背影,轻笑一声:“小时候怎么没瞧出来他这么会说话?”
贺锐挑眉,玩味的看着裴晏和贺鸢暖的背影:“不会说话,怎么做天子近臣?”
“一刻钟到,启程!”
贺鸢暖猛然回头,见子侄都又回到父亲的怀抱,乖巧的同贺老太君和一众亲人告别。
她红着眼眶走上前去,默默的跟在贺三叔贺钦身边,小声道:“我会保重自己的,你们放心,我一定早早的查出真相,风风光光的接你们回来。”
“这个案子你不用查,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就好。”贺钦眸中闪过一丝不忍,继续叮嘱她,“你只要保重你自己,便是保住贺家。”
贺鸢暖只当他是宽慰自己,虽不会听话,却也乖巧的答应着。
又道扶风在使里外等着他们,将一路护送他们去岭南。
一听这话,贺钦急了,还想多说,却只听贺鸢暖丢下一句保重,便匆匆转身走了。
贺锐一把抓住想脱离队伍的贺钦,皱眉道:“你疯了!这时候往回走,叫那人瞧见了,发难母亲她们怎么办?”
“阿宝说让扶风一路护送我们去岭南!”贺钦咬牙低吼,目眦欲裂,“现如今,她才是最危险的!”
贺锐目光亦是一凛,随即想到站在贺鸢暖身侧的那道身影,缓声道:“无妨,裴晏会护住阿宝。”
“知人知面不知心!”贺钦懊恼。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提醒阿宝,叫她生了惧意,将自己的护身符都送了出来。
贺锐却是不说话了。
此时,贺鸢暖已经走到贺老太君身边。
送走了叔伯他们,贺老太君等人也该回去了,两厢又宽慰一番彼此。
“铛——铛——铛——”
一声声铜锣声传来,大家回头看去。
只见一雍容华贵的女子乘着软轿缓缓而来,稀奇的是,她的手中牵着一条铁链,那铁链拴在一身着薄纱的女子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