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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珍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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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妹。”
顾淮朝苏在月点头示意,这才看向永宁王妃,回道,“先让表妹回来,便是让她给您送信的。况且正好路过裴府,顺路将阿暖接回来,也省的再跑一趟。”
贺鸢暖握着揽月的手一紧,拉住想要冲过去质问的揽月,朝她微微摇头。
借着力,她缓步下了马车。
揽月快要气死了。
她原本以为,姑爷回来,他们将军的好日子就来了,没成想,竟然等来一句“顺路”?
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不顺路,难不成今日便不接了?
还是,差个什么小厮过来送信,叫他们将军拖着病躯巴巴的自己回来吗?
她突然又想起方才在裴府,裴晏说的那叶洵一事,心中愈发的气愤。
此刻,她已经确信顾淮在裴晏面前的那番占有欲是演给他们将军看的,目的就是将人哄骗回来。
她警惕的站在贺鸢暖身边,时刻准备着迎击敌人的发难。
与揽月不同,永宁王妃和苏在月听到顾淮的话,心中具是一喜。
顾淮先回了苏在月的话,又来回答她的话,永宁王妃甚至以为他亦是爱慕苏在月。
遂,她笑着拉着顾淮和苏在月的手往府中走:“回来了便好,你这两年不回,我同你父王担心的紧。我已经吩咐下去,今日开家宴,给你接风洗尘。”
顾淮胡乱答应着,心里惦记着贺鸢暖的身子,想回头看她,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只有他不表现出对贺鸢暖关切,她便安全。
如此,便叫苏在月心中愈发的踏实。
她故意回头呼唤贺鸢暖:“姐姐快些,你身子不好,咱们快些进屋里坐着说话吧。”
“你喊她做什么?”永宁王妃不悦的扯了扯她的手,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她千尊万贵的,去了我的院里又伤重了,她去圣上面前装一装可怜,我如何同圣上交代?”
说罢,便冷声吩咐道:“贺鸢暖,你且先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吧,你身子不好,便不用来参加今日的家宴了,好生将养着才是。”
“那巴巴的将我们将军接回来做甚!”揽月早就一肚子火气,怒气冲冲的就要开口指责顾淮,被贺鸢暖制止。
她施施然道:“多谢王妃体谅。”
揽月气的不轻,却也乐得她家将军不去同那些虚伪的人周旋。
顾淮却是担忧的看向她。
一家团聚的日子,独独少了她。贺家又落得如此惨淡的境地,她一人在房中如何使得?
可他不敢忤逆母亲的意思,他怕自己的关心被父亲发现,害了贺鸢暖。
贺鸢暖朝他一笑,道:“夫君且先去同王妃说话,待会儿回院里泡泡池子解解乏,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去用膳。我沏好你爱喝的茶等你。”
“不可!”陈嬷嬷大喝一声。
众人狐疑的看向她,不知她为何如此。
对上贺鸢暖似笑非笑的目光,陈嬷嬷惊出一身冷汗。
她缓了缓心神,这才开口:“王妃已经命老奴给公子准备了热水和换洗衣物,若是公子去了少夫人的院子,岂不是辜负了王妃的一片心意。”
顾淮皱眉:“我……”
“你便听陈嬷嬷的吧。”永宁王妃瞪了贺鸢暖一眼,拉着顾淮往里走,“你自小就是她伺候的,这府上她最是了解你的喜好。再者贺氏身子抱恙,再叫她辛苦伺候你,伤上加伤如何是好?”
陈嬷嬷接话道:“已经给王爷送了信去,待会儿王爷也要下职回来,你们父子多年不见,许是有许多话说,怎么好叫少夫人久等?”
两人话里话外都是为贺鸢暖着想。
顾淮私心里是想去贺鸢暖那里的,可是陈嬷嬷搬出了父亲,他便不能再反口。
于是,他拒绝了贺鸢暖,转而同苏在月说笑进了大门。
贺鸢暖也不恼,体体面面的应了,同揽月沿着抄手游廊往东跨院去。
她邀请顾淮去她院子里喝茶,不过就是想试探一下陈嬷嬷。她当着顾淮的面露出马脚,待明日送走了叔伯他们,她也好发难!
揽月并不知晓她的谋划,还在为顾淮唯唯诺诺的样子生气。
她之前白高兴了,真是气死她了!
两厢对比,还是裴晏好多了!
待进了院子,关上房门,贺鸢暖吩咐道:“这两天盯住水井,那边一有动静,就将人抓起来!”
揽月眼睛一亮,立刻去办。
但院子里的水他们是喝不成了,好在扶风很快回来,带回来两个食盒。
一个食盒里放着贺鸢暖吃的药和一些饭菜,另一个食盒里竟然是满满当当的水囊,足足十余个。
揽月惊喜的往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办事果然周全,知晓咱们不能用水井,将今日所需都准备好了。”
“这些都是裴大人准备的。”扶风不敢居功,连忙解释,“裴大人说想起来咱们院子里的水井不能用了,若是去旁处取水恐打草惊蛇,便叫属下将这些带回来。”
贺鸢暖眼底划过一丝愧疚。
她方才将他的伤口弄伤,他竟然还记挂着自己。
揽月却是高高兴兴:“不愧是裴大人,对咱们将军没得说!便是亲兄长也就做到这个份儿上了。”
“裴大人确实周全。”扶风也夸,“他还说,姑爷回来后,将军不好再去裴府小住,他便让陈神医日日来府上给将军施针。他还说,若是将军有什么需要的,便叫人去裴府说,即便是只告知门童,也会尽快将事情办妥。”
这般一说,揽月想起顾淮方才在大门口的做派,两厢对比,她趴在八仙桌上叹息一声:“怎么当年将军就没选裴大人呢?裴大人可比姑爷好多了。”
“慎言。”
贺鸢暖心中亦是触动,却沉脸呵斥,“以后,这样的话不可再说。”
揽月也知晓自己方才那话不妥当,嬉皮笑脸的打了嘴巴道了歉,又哄着她吃药用膳。
屋子里没有外人,贺鸢暖便招呼他们二人同坐一桌,一道用膳。
这恐怕会是未来几年,他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用膳了。两人也不扭捏,分坐两边,一同用膳。
一开始,还有些沉静,揽月先忍不住,叮嘱扶风:“你今晚上再去盘点一下物件儿可有缺失,最后一晚,不可出了岔子。”
“好。”扶风应着。
贺鸢暖看向他,满目愧疚:“若是当年我执意不让你跟着回京,你现在俨然已经成了可独当一面的将军。”
“漠北苦寒,哪里有华京日子舒服?”扶风淡淡说道,“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将军无需内疚。”
前面那话谁都知晓是安慰。
他们三人,从来没想过会离开战场。他们的目标,一直是保家卫国啊。
贺鸢暖眼眶微红,捏紧了手中的筷子:“这次去岭南,你定要先保重自己,切莫犯傻。只要你在,他们就安全,即便是他们有……”
贺鸢暖哽住,不敢说出那样的场景,却不得不提。
她道:“即便他们有一些折损,在流放途中也是正常。只要他们不全部死在路上,我们贺家就还有希望。”
“我知晓。”扶风心里也难受。
这些日子,他无数次在心中盘算着,怎么毫发无伤的将他们护送至岭南,最终的指向都是他得活着。
他活着,贺家人的物资就不会断,官差就不会太勉强他们,他们就能少受些苦。
三人又细细说了一些话,直到饭菜凉透,这才散了。
揽月收拾桌子,扶风取出水囊中的水放在铜壶里烧上。一切收拾妥当,扶风单膝跪在地上,眼眶发红。
“属下扶风,就此拜别将军,万望将军保重,属下同贺家诸位将军在岭南静候将军佳音。”
揽月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从记事起,他们三人就不曾分开过,现在一分别,竟然是这样惨烈的局面。
贺鸢暖亦是红着眼睛,郑重应下。
贺家,只能靠她了,她必须将身子养好,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待扶风离开,贺鸢暖又让揽月派十个暗卫暗中跟随,也好叫扶风有个照应。
流放路上比华京城里凶险得多。
待一切处理妥当,贺鸢暖命揽月在屋子里燃上红烛,便催促她去安睡。
贺鸢暖独自一人躺在硕大的拔步床上,手指摸索着精致的雕工。
这整个拔步床,是数十位兄弟子侄一刀刀亲自雕刻出来的,为此,他们特意请教了漠北木工和雕工最好的师傅,日夜练习。
送嫁当日,兄长摸着她的头对她说:“阿宝乖,这是娘家人为你做的床,去了王府也可放心安睡,就像在咱们自家一样。”
可是,怎么一样呢?
她睡在这样情深义重做成的床上,他们却无床可睡了。
眼泪自眼角滑落,贺鸢暖闭上眼睛,藏住里面的无助和懦弱。
她要站起来,护住家人兄弟,叫他们亦有好床安睡!
一夜无梦,第二日被揽月唤醒之时,她才发现顾淮一夜未归。
外头已经亮起了鱼肚白,贺鸢暖惊慌起身:“什么时辰了?可是耽搁了?”
“将军莫急,时辰还早着。”揽月一边帮她披上斗篷,一边说道,“今日瞧着像是个好天气,大将军他们免得受罪呢。”
贺鸢暖这才稳下心神,草草打扮了一番,便带着揽月匆匆赶去城门口。
彼时,城门口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见到她过来便指指点点小声说着什么。
她顾不得理会,揽月却白了脸色。
她颤抖着嘴唇,对贺鸢暖道:“将军,他们说姑爷要娶他舅父家的表妹为平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