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酒店谋杀案》林下者

31、第 31 章

　　对于视频事件，袁柏一还有很多疑问。但考虑到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就没有深究。

　　第二天清晨，袁柏一特意提前告知梁嘉乐推迟今天的所有工作。

　　梁嘉乐还在睡梦中，而袁柏一早已收拾妥当离开酒店了。

　　他知道市区里有一家非常有名的早茶店，比自家酒店的早茶还要美味。所以他提前开车跑到市区里买早餐。然后提着满满一大袋的早点再次向康柏家飞驰。

　　康柏昨晚接近三点半才睡着。

　　大门被敲响时，他还在梦里应付紧张的职业测试。

　　当康柏被敲门声吵醒后，他缓了几秒，第一反应是无比庆幸自己不是真的在考试。下一秒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开门。

　　他以为是准备去上班的吴子涵。有时候自己生病了实在是不能上班，吴子涵会在小区楼下给自己买一份早餐，一袋小笼包或者两个鸡蛋。

　　康柏打开门，看到袁柏一提着一个大袋子，笑着跟自己说早安时，他是感到困惑和震惊的。以至于他没法及时作出反应，呆愣站在门后。

　　袁柏一不仅没有感觉到冒犯，反而觉得自己又被对方可爱到了。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紧咬腮帮，绷紧手臂肌肉又狠又温柔地揉搓了几下对方乱糟糟的毛绒脑袋。

　　康柏炸起来的碎发被对方揉顺了不少。他恢复神志，立刻让出位置，连忙说道：“袁总，您请进！”

　　袁柏一提着袋子顺利进入对方的小小出租屋。他环顾四周，刚刚兴奋满足的情绪急转直下，变得不满和心酸。

　　狭小的方块出租屋一览无遗：没有阳台，只有小小的方块窗户，上面安装着铁架网，外面的风景被切割成杂乱的小块。而窗户外正对着另一栋楼的墙壁，灰暗的格子图案早已看不清颜色。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一个四层白色塑料小推车，地上放着杂货店随处可见的蓝色床上书桌，桌子上放着一个水杯和一个不锈钢碗。地上靠近插座的位置散乱的摆放烧水壶和两三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杂七杂八的东西。

　　没有空调、风扇。厕所就在屋子里，另外用灰色水泥砌出来的一个小小的格子间，里面窄到只有一个蹲坑，连桶都没地方放。白色的水桶放在水泥墙旁边。

　　天花板吊着一个灯泡，还算是亮堂。

　　袁柏一站在门口，不敢置信这样压抑的地方，康柏却住了将近两年。

　　袁柏一进来，连椅子都没得坐。康柏看着对方站在门口不动，突然想起来自己破旧的出租屋根本没有接待客人的家具和位置。

　　他尴尬到无地自容，很想踩死刚刚厚着脸皮说出请进的自己。

　　康柏不得不再次开口：“袁总……我这里比较简陋。您……要不直接跟我说事？我这里就不招待您了……”

　　韩易峥没有开口。他不是不知人间疾苦的人，但是眼前的这一幕，比他前半生看到的所有疾苦更让他心痛。

　　“没关系，没关系……”，袁柏一摆摆手，慢慢的走了进来。他仔细地看了一圈又一圈，似乎要把这个场景刻在自己脑海里。

　　袁柏一随手把袋子放在地上，走到床边，转身询问道：“床，我能坐吗？”

　　因为屋子里实在是没有别的能坐的家具了。

　　康柏连忙点头，跟着对方进了门。

　　韩易峥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邀请康柏坐下来。

　　康柏坐下来后，他就弯下腰掏袋子里的早点。

　　“我今天早上去了稻田边，是一家很有名的早茶店。我给你打包了这些早点，你尝尝看。”

　　康柏愣神着，看着对方笑着拉过地上的书桌，毫不在意狭小破旧的环境，把袋子里的早点一个一个掏出来，打开盖子，撕开木筷。

　　各种早点的香味立刻弥漫整个屋子，鲜香浓郁。

　　袁柏一拿出一个空的塑料盒，每种类型的早点都夹一个，然后随着筷子一起递给康柏。

　　康柏拿着温热甚至有些烫的塑料盒，低头呆看着，筷子轻轻的捏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小饺子。

　　袁柏一看康柏没动筷子，拍了拍他的背，询问道：“怎么了？是还没睡醒吗？……”，他笑着猜测道：“我来得太早了，难得你能睡几天懒觉。”

　　康柏摇摇头，夹起虾饺大咬一口。虾肉劲道爽口，肉汁温热鲜美，饺子皮软糯弹牙，有肉皮的感觉。这一口，彻底打开了康柏的世界。

　　酒店里那些精致漂亮的食物，也和这个一样美味吗？

　　这一刻，康柏对自己总在旁观的富裕人们的生活有了更清晰的印象。

　　康柏狼吞虎咽地嚼了一盒虾饺和红米肠，突然瞥了一眼拿着筷子拌面的袁柏一，又悄悄的放慢速度，低着头细嚼慢咽起来。

　　袁柏一没有注意到这一画面。他拌好面后，看准时机把香喷喷的塑料盒放在康柏的手上，把空荡干净的红米肠盒子收起来。

　　康柏端着热腾腾的塑料盒，却没有动筷子。

　　袁柏一收拾好垃圾后转身看到康柏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

　　康柏忐忑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吃饱了……袁总，请问您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袁柏一喉结动了一下，有些混乱地看着康柏。他昨晚想了半宿，康柏真的没有嫌疑吗？对视频的事情真的完全不知情吗？……和刘俊盛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但是当他来到这里，站在出租屋门口的时候，他想的，只有康柏会不会不喜欢他买的早餐，会不会觉得自己打扰了他的休息？

　　袁柏一想了五秒，缓慢艰涩地开口询问道：“昨天晚上，你说你对视频毫不知情， ……是真的吗？几百个完整的视频，持续时长长达一年，在这期间，你真的完全不知情并且也从未涉足过吗？”

　　他注视着康柏胆怯的眼睛，眼神逐渐柔和，继续询问道：“那么，你觉得谁的嫌疑更大些？…谁，最有可能是刘俊盛的同伙？”

　　康柏目光游移，撇头看向稻田边的餐盒袋，闭着嘴，才张开一个小口，又犹犹豫豫地闭上了。

　　袁柏一也没说话，只是注视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30秒后，康柏看向袁柏一，犹豫不决地开口：“袁总，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您说清楚，也许这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

　　突然，康柏感觉到胸口涌来一股酸胀苦闷感。像是自己突然被沉入海里，被无形的压力挤压着他仅存的一点空气。那种眼睁睁看着属于自己的空气被挤走的苦闷，和一丝丝无助的委屈，让康柏毫无预兆的红了眼眶。

　　康柏意识到眼泪即将掉落，急忙移开目光紧急憋住自己的情绪。

　　但他湿润的眼眶和通红的鼻子早已把他的情绪剖开，让袁柏一一览无遗。

　　袁柏一知道对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审视和质疑。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却在康柏的眼泪面前变得扭曲起来。袁柏一觉得自己错了。他看着对方红了的眼眶和努力藏起委屈的神情，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无从开口，只能保持冷静又冷漠的表情。

　　康柏低头憋住了眼泪，根本不敢看他，嘴里喃喃说道：“是胡小华……是胡小华和刘俊盛他们两个合伙干的……他们总是…命令我干这干那，不允许我违背他们的指令。”

　　他抬起头，剩下的两颗泪珠立刻从眼眶的角落里滚落下来。康柏瞪圆双眼，红通湿润的眼睛可怜又倔强，刚有了点血色的嘴唇此时苍白颤抖。

　　袁柏一被他的这一眼所俘获，立刻俯身轻轻抱住对方，边轻抚背部边安慰道：“好……好……好……我明白了。我会立刻去调查，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康柏没有推开袁柏一，而是任由自己陷入对方温暖柔软又可靠的怀抱里。他贴向袁柏一的脖颈，衣领上清新恬淡的气味慢慢浸满康柏的鼻腔。淡淡的香气让康柏的思绪陷入空白，安静的氛围让他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袁柏一没察觉到怀中人重返平静的情绪，因为他的愤怒被挑起了。他抓住康柏的双臂，郑重地承诺道：“康柏，你别怕。我相信你。我一定会帮你洗清嫌疑。”

　　康柏呆愣地看着袁柏一无比认真的表情。

　　袁柏一安抚了康柏的情绪后很快就离开了。他似乎赶着回去追查证据，临走前还不忘带走所有的垃圾。

　　康柏站在走廊上看着袁柏一迅速钻入车里的背影，矛盾的攻击悄然冒出的心思。

　　他真的相信我吗？……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说的话？明明提交证据的人是胡小华，而我什么都没有……他会帮我的，他想帮我……

　　难道一点莫名其妙的好感就能让一个什么都不缺的大老板相信一个临时工的话吗？还是刘俊盛生前和袁柏一有某些交易？……

　　康柏忧虑又激动，悄悄按捺住越来越明显的悸动。

　　黑车一个甩尾，急速驶出小区。迅转的车身扬起一阵风，破开遮蔽的树枝，微微吹动康柏眉角的碎发。温暖的阳光趁着空隙倾洒在康柏身上。

　　康柏被亮眼的阳光闪了一下。他抬手挡着碎光，惊觉这寒天竟罕见的出了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