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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换锦花 ...
艺术家似乎真的是开心过了头,以至于第二天临走的时候,还悄悄地在埃特耳边道了个别。埃特已经有些意识了,想要给予一些回应,但那大概只是微微张开眼睛而已。
埃坦尔睡眼惺忪,安柏德的床垫令他前所未有的舒服,那声道别反而更像催眠曲,当费斯终于出门,他似乎很快又再次坠入梦里。他平常并不怎么晚起,除却休息日,和不被床板硌醒的日子。至于安柏德,他艺术的头脑时刻都在更新,自然受不了长期的睡眠,所以他永远早早去坎贝尔集训营——也许他不喜欢那里的人,但他一定喜欢画画。
这样想来,安柏德的性格和他的经历格格不入。想想吧,一个身怀绝技的天才,一个性情恣意傲世的帅气艺术家,来到罗马时却如此落魄——但他骨子里那股贵气还是改不了,要埃特说,他估计是个公子哥儿。确实有一段时间,来到罗马的外地人格外多,据说是为了效仿乌得勒支城那位斯科勒尔先生,安柏德算是这一波人中的末班车。但埃特一次都没听他提起过他的家人,这反倒是蹊跷了。
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也没必要强求知道。埃特从来不是刨根问底的人。
大约过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再也睡不着了,埃特才终于起身,盘算着大概几点去坎特劳尔那。毕竟昨晚那一瓶“红魔鬼”可确实是让他的积蓄有些危险,再不拯救一下恐怕真变成挥霍钱财的人了。
今天是安柏德会待在集训营的最后一天。让埃特不确定的是安柏德的酒量,这场“欢送宴”上少不了敬酒,不过他要是喝不了,大概会拒绝。
“埃特……埃特?”
回过神来,埃特才发觉是坎特劳尔先生在叫他。“抱歉,先生,我走神了。”
“在担心什么呢?”
果然还是年长,钟表店长似乎能察觉到埃特的心理涌动。埃特摇摇头:“只是在想事情,并没有担心,先生。”
“如果有事的话,可以早点走。”还是这样宽厚的规定,埃特带着感激望了眼坎特劳尔,他的确有早点走的意思,没想到这位先生心思这样细腻。
.
虽然坎贝尔集训营的地址有些难找,但由于其正设立在乌得勒支委员会所附近,而找到一间艺术馆并非难事。
埃特并没打算进去,只是在门口等着。坎贝尔集训营说白了就只是一间屋子,里面的陈设从外面难以看清楚,但是其中的宴饮之声还是可以模糊听到。
埃特看了看天色。虽说他已经是提早走了,但却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料到安柏德不会这么早出来,掺合进这样的宴会又非他虽好,所以他只好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虽然现在正是天热的时候,但好在晚上的风还是比较舒爽,埃特坐在这里并不觉得不适。
如果是往常的话,现在他还在工作,而安柏德还在画画。也许不久之后,他会收起画板,在这样的晚风里悠闲地哼着小曲回到他们的屋子里。而埃特,在到点离开后,会看见自己的屋子里亮着一根早就点好的蜡烛,而烛光所映照出来的挺拔的长发身影就会在窗子上。开门就会看见艺术家坐在画板前,并轻俏地开一句玩笑。
埃特看了看手上的表——这还是坎特劳尔先生给他的——时间随天色一样,变化得很快,似乎已经过去挺久了。
安柏德喝多了吗?还是突然与那些营生相谈甚欢?
埃特实话来说,是有些担心年轻人的。但心想,这家伙虽然没什么正形,但该把持度的时候他也是可以掌握的,就像他掌握色彩、比例一样。
埃特尝试着继续等待。
天色已经完全暗沉,月亮也毫不顾忌地吊在半空。
真是开心极了,这个家伙。埃特心里叹着,倒也不希望他多快出来。他只是想确认安柏德是否是喝醉了,是否需要自己扶他回去。
不过……其实转念一想,他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如果他醉过去不能自理,也会有不少人抢着扶他回来,根本不必担心。再说,多背一个人回去于埃特而言还是有些负担。
也许他不太需要埃特在这里等着。
虽然这样想,埃特感觉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那并不舒服,但是他选择相信判断,于是准备起身。但由于他坐在这里实在太久,一站起来似乎有些晕,身体晃了晃不太稳。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抵住他的背,他才得以站直。
埃特回头,只看见黑漆漆的夜色下年轻人散开的长发和英俊的面容。
“费斯?宴会已经……”
安柏德点头,埃特闻到一股酒气,便问他道:“你喝了多少酒?”
年轻人顿了顿,“没多少。”他愣头愣脑地说了一句,埃特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你确定没多少?”
安柏德没回答他的话,但是手却揽住埃特的腰,人顺势靠在他肩上。
酒气愈来愈酒气愈来愈浓,再看他这个样子,埃特敢说他一定是醉了。但是既然他醉着出来,怎么会没有人扶他出来呢?
“你就是醉了。”埃特扶着他,“怎么出来都自己一个人……也不叫一个人扶着你……”
“我不是找到了吗?”安柏德蹭着埃特的肩头。他似乎放松了下来,刚才还能站着扶住埃特,现在埃特拖着他走都有些难,“我只想让你扶着我。”
埃特叹了口气,耳边的灼热感似乎又一次袭来,他简直要怀疑安柏德身上带了什么迷药。
“先回去吧。”
把这样一个健壮的人搬回去真非易事。等埃特开了门想要点蜡烛,却被年轻人叫住:“能别点蜡烛吗……?”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不画画。”
“那么我的祷告呢,费斯?”
“今晚不要,可以吗?”
埃特还想说什么,安柏德坐在床上,一只手拉住埃特。他的力气出奇的大,埃特只觉一股蛮力把他拉到后方,被迫坐在安柏德身上。
“……费斯,别闹了。”
安柏德似乎是仗着自己喝酒,反而将埃特钳制在怀里,“不要祷告,陪我。”
“你真幼稚。”
“陪我。”
安柏德无赖的时候多,但这么无赖的时候埃特还真是第一次见。无奈又挣脱不开,又想着他喝了很多酒,只好安抚道:“那你先松开我,好吗?”
“……”
叹了口气。“你弄疼我了。”
安柏德果断松手,且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埃特忍住想笑的感觉,若说安柏德没醉恐怕真是胡诌。这样醉态的他反倒没有耍酒疯,出奇的懂事安静,仿佛只是会闹小脾气的孩子。
要不是黑着天看不清什么,不然埃特真要看看现在这位艺术家的小表情。
“埃坦尔,其实酒一点儿也不好喝。”
埃特替他褪去身上的外套。“不好喝,下次就不要喝。”
年轻人眼神里的光忽明忽暗,他突然凑到埃特面前,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眼里似乎被什么迷蒙住了,连带看人的眼神里都缱绻。
被这样一道灼灼的目光看过来,埃特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安柏德凑得更近,埃特只觉有一股异样,无论是年轻人滚烫的胸膛还是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有一瞬间,他都觉得安柏德会直接吻上来。
气氛凝固,却又带着诡异的旖旎。
听见一声轻叹,安柏德缓缓埋下头,只是靠在了埃特的怀里。
他的声音闷闷的,像纺锤敲在地面上的声音。
“头晕……”
埃特柔下声音,似乎是以安抚为目的。
“先睡觉吧,费斯。”
当然,连他自己都没注意,那股灼热的、火钳一般的灼烧感,再次逼近。
自己劝别人睡觉,埃特才觉得也有些疲劳,权衡之下,也倒下睡了。
“……”
.
埃特做了个梦。
那也许是很早之前的记忆,早到如果不是梦境提醒了他,他永远不会想起。
“霍斯特……别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像我一样藏起来。”
然后梦就醒了。虽然梦很短,但外界流淌的时间却不短。
埃特只有一些松散的意识,但他清楚地感知到,身边没有人。
喝了酒的人走得这么早吗?
埃特皱皱眉,勉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外面天还蒙蒙亮,绝没有到要去集训营的时间。
埃特猛地起身,四处环视——安柏德不在,连同他那块画板。
“费斯?”他声音带着暗哑,呼唤却没人回应。直觉告诉他事态不妙,他连忙穿好衣服,然而不知瞥见了什么,他的动作一滞。
那个放蜡烛的桌上,有一张泛黄的纸。
埃特站起身来,心里不断祈祷这是个玩笑,或者这只是一张空白的纸条。
他拿起那张纸。
上面写的是意大利语,字迹很淡,执笔者像是没有力气握笔一样。埃特慢慢地读出上面的文字。
“亲爱的埃特霍斯特先生:
感谢您一年的收留。在罗马的日子,您对我照顾有加,恩情没齿难忘。
但是,现在我要离开,回到荷兰。承蒙照料,相关的费用会在一个月内付清。望您安好。
——安柏德费斯。”
埃特看着那张纸以及上面的字,手指无意识攥紧。心里好像有一块,被沉闷地撞击着,不舒服。
他见过安柏德的字。飘逸,洒脱,下笔干练,而不是这样的病怏怏。但他不得不承认——这封信里的文字体写法,的确是安柏德的习惯。
忽然,他看见这张纸的边缘——那大概是不小心留下,又被慌乱擦去的痕迹。
那是血痕。
这一年,安柏德22岁,埃特23岁(所以年龄差其实根本没有很大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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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换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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