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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出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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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繁华,街道两旁店肆林立。
车马络绎不绝,人群涌动如潮,配上那小贩招揽吆喝声,武夫卖艺喝彩声,繁华喧嚣,热闹非凡。
江霄难得出宫一趟,自是样样好奇。
看两眼面具玉饰,捞一把甜点小吃,从街头走到街尾,再从东市晃到西市,脚步从未停歇,精力依旧充沛。
说来也好笑,多数时候,江霄见到新奇玩意,总是神神秘秘地先将东西藏起,再翻给季阑看,待季阑表示惊叹后,才会兴冲冲地把东西买下。
若季阑无甚表示,江霄就会撇着嘴,悻悻地把东西放下。
好像,季阑是什么检验物品的金标准似的。
玩累了,就随意找个茶水铺子坐下歇脚。
茶水自是比不上宫里的,但江霄喝得也起劲。
偏头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摊主热情似火地招待着客人,旅人笑容洋溢地享受着自己的美食,巷子口还有几个孩子追来跑去地玩游戏,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活得美好且自在。
江霄感觉整个人都浸在了那人间烟火气里,嘴角不由得上扬,连近日来忙于各种事物的疲惫和头痛都缓解了很多。
天色渐暗,走走停停间便踩到了白昼的尾巴。
江霄不免感到一丝困意,不过他还有最后一站。
“季阑,我们去你的如意楼看看吧。”
如意楼乃是季阑所创,再加上盛名在外,江霄其实一直对它充满好奇,但苦于困在宫中,没有机会前来一试。
如今好不容易出宫来,当家人又好巧不巧地就在身边,又岂能错过。
天已擦黑,可城南的堐石街却没一点黑夜的迹象。
这是京城最为著名的商业街,两侧商铺酒楼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而如意楼就坐落在这堐石街的最中央。
江霄兴冲冲地进入楼内,在掌柜处丢下一块银子,要了二楼最好的雅间。
负责接待的还是那位高马尾少年。
上次引江霄去和季阑谈判时就神色复杂,这次见江霄和季阑一同踏入如意楼,表情瞬间扭曲。但碍于职业素养,还是冷着脸,自觉带路。
少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江霄和季阑沉默地跟在后头。
气氛霎时间变得有些许尴尬。
“咳。”江霄咳嗽一声,试图打破这份尴尬,“你们这的布局还挺好看的嘛。”
这可不是胡乱吹嘘。
如意楼共有三层,一楼布置散座,二楼设立雅间。至于三楼,江霄疑惑地看向季阑时,那人也只是笑而不语。
或许是供楼内人员住宿,也可能是南疆秘密所在。季阑既然不愿多说,江霄也就不愿深究。
一楼大堂内挂着一块镀金红木牌匾,上头洋洋洒洒地写了四个大字“随性而行”,一看就是季阑的手笔。那牌匾就挂在大堂正中,只要是跨入楼内的人,一抬头便瞧得清楚。
大堂中还摆放着多种植物,餐桌上,四周角落里,散座隔板旁……郁郁葱葱的绿,在如意楼喧嚣烟火气中掺了不少自然气息,疏解情绪,放松心情。
“那是自然,毕竟这些都是尊主设计的。”
微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江霄的四处张望。
转头看去,就见那引路的少年面色不愉,抿着唇,拧着眉,死死地盯住面前的江霄,似是在愤怒。
明明是江霄主动搭话,最后却是江霄主动移开了心神。
江霄自知自己理亏,干笑了两声,夸了句“不愧是季阑啊”,便不再言语。
一路无话,那少年将人带到了雅间门口,便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这服务态度……
江霄看了一眼那少年离去的背影,道:“南疆的?”
“他叫肖荣,算我在南疆的一个后辈。”季阑进了雅间,帮江霄把椅子拉开,“小孩子心高气傲,情绪难免外露,你别多想。坐吧。”
既然季阑都这么说了,江霄也自然不会同他多计较。顺着季阑拉开椅子的动作坐下,又盯着季阑点了几道招牌菜,突发奇想,要了一杯酒。
“你想好了,这儿的酒可烈了。”
季阑提醒。
“没事,我能休沐三日呢。”
江霄不以为然。
然而轻视的后果就是,江霄华丽丽地醉了。
如意楼,饭菜是真不错,酒后劲也确实大。
江霄喝得头都晕乎晕乎的,偏偏又兴奋得要命,小嘴叭叭得就没停过。
“批奏章真是麻烦!跟考试似的。不,比考试更麻烦!我每天都要盯着它们苦想老半天,生怕写错一个字。”
“那奏折也是。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往上写。甚至还有什么,自家女儿适龄,求我赐婚。想结婚自己去找对象啊,求我做什么?我是皇帝,又不是什么许愿池里的王八。”
“还有那个早朝。真是的,为了上个朝,我每天起得都要比鸡还早,比上早课还累。不仅如此,我还得强撑精神,听那群人在那吵架。”
“你知道最可气的是什么吗?”江霄醉得东倒西歪,可偏偏说到了兴头上,猛地直起身,抓住了季阑的衣袖。
季阑正侧耳听着江霄的闹骚,持着酒杯小酌,闻此也颇为给面,应了句,“什么?”
“我上早课还有寒暑假呢。它没有!它休假就少得只一点点!我还要在那批奏折,批那些奇奇怪怪的奏折,还要在那边考虑什么朝堂平衡之道,君臣之礼……哈!真的是,麻烦死啦!”
许是被帝王之位压迫得太久,江霄越说越气,越说越快,疯狂地往外倒苦水,最后一拍桌子,一锤定音,作为结尾。
季阑被吓得一怔,偏头看去,见那人神色忿忿,站在原地,只一门心思地盯着季阑瞧。
季阑被瞧懵了,歪头看了一会,最后朝江霄露出一个笑容。
江霄依旧沉默。
季阑又疑心对方是在等自己对刚才的话语做出回应。
刚想开口,江霄却又一屁股坐回了原座,小臂垫着脑袋,趴在了桌子上,只给季阑留下了一个后脑勺。
嫣红逐渐爬了上来,先是耳尖,接着是眼尾,最后布满了整个脸庞。
看来是醉得厉害。
季阑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大多已经空了盘,便想着先将江霄扶回宫去。
起了身,还未碰到江霄的身体,就听那人哼哼唧唧地出了声,“季阑。”
“怎么了?”季阑立马俯身看他,出声应道。
江霄扭动了一下身体,脑袋微微挪动,从臂弯处露出了一只眼睛。
与季阑料想的一样,眼神都已醉得迷离。眼中水光潋滟,连眸中一向引人注目的碎光都已溃散。
江霄眨巴了一下眼睛,眸中水气更浓厚了些。默了半响,闷闷的声音传来,“季阑,你有没有骗我啊?”
此话何意?
季阑心头一震。
季阑看不清江霄的神情,只能瞧见他那一只眼。可那只眼中又满是水雾,什么都不大分明,只依稀透出一丝无辜和诚挚,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季阑。
似乎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醉酒之人的喃喃自语,做不得数。
可偏偏季阑止不住多想。
江霄的眼神过于炽热,季阑默默地偏开了眼神,咽了口口水,才答道:“没有。”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
季阑没有继续回复,却也没等到江霄的声音。好奇地回头一望,却见那人早已闭上了眼,呼吸平稳,不知何时就这么睡了过去。
不觉哑然失笑,轻拍江霄的肩膀。
那人也只是哼唧一声,将头往臂弯处埋得更深了些,仍然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季阑轻叹口气,手环住江霄的背部和腿弯,将人整个横抱了起来,准备送回宫去。
江霄似被惊动了,微睁开眼,见到面前之人是季阑,又放心地闭了回去。扭动了几下身躯,在季阑怀中找到了更舒适的位置,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季阑顿了一会,等人再度安稳下来,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雅间。
未曾想,迎面而来的却是那位高马尾少年。
肖荣瞥了眼季阑怀里的人,向季阑行了个礼,轻声唤了句,“尊主。”
“什么事?”
肖荣并不是个擅谈的人,若非有事,并不会主动来向季阑搭话。
“尊主,请恕肖荣无礼。您进入宫中也有两月有余,您到底何时行动取得圣物?”
肖荣面色虽恭敬,言语却冷冽。
“时候未到。”
季阑打量一下面前的少年,淡然回道。
是近来一直待在宫中,与肖荣接触少了些吗?怎么今日的他与印象中的有些许不同了呢?
“是吗?尊主,我在皇帝陛下的酒里下了些许迷药。”
肖荣悄无声息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
季阑惊诧出声。
怪不得醉得如此快,睡得这样沉。
还以为是江霄酒量不佳呢。
肖荣却丝毫不被季阑的惊讶所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会昏睡五个时辰。在此期间,正是尊主您行动的大好时机。”
肖荣又瞧了眼季阑怀里的人,“我见陛下如此信任尊主。即使是陛下发现了圣物丢失,尊主也一定能全身而退吧。”
“你在威胁我?”
季阑脸色微沉。
“谈不上。我只是在提醒您,不要忘了南疆。”说罢,肖荣便转身离去。
刚走出了几步,又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添了一句,“那迷药也就只有使人昏睡的功效,您放心吧。”
“……我知道了。”
雅间门口,只留季阑,抱着江霄,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