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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子不语(十五) ...

  •   屠夫手上的刀尚还在滴着血,路上的侍从却对此视而不见,连看都没看便擦肩而过。
      他拐来拐去,最终停在了一个胡应十分熟悉的地方——书房。
      门口立着的小厮一见是他来了,连忙开门迎进去,屠夫略点了点头,随手用衣服下摆将刀身一擦,便往书房里头走。
      这里布局大致还是胡应之前见到的样子,何二坐在桌后,执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浓重的血腥味跟随者屠夫飘进了屋内。
      何二皱了皱眉,很是不喜的样子,却并没有做出驱赶。他接过屠夫递来的口袋瞧了一眼,脸色难看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站起身来,打开了暗门。
      在等待升降梯落下去的时间里,胡应小心翼翼凑近何二,在他身上东看西看——虽然她知道自己是鬼,可还是免不了有些忐忑。
      不知是怎么了,离地下越近,何二脸色愈发苍白,最后不得不用宽大的袖袍捂住口鼻,这才勉强没有吐出来。
      胡应没有嗅觉,直到落地之时,她才明白何二究竟闻到了什么。

      血腥味。
      腐败的、烂臭又黏稠的血气。
      地上到处都是黑红色的糊状液体,一具又一具女尸堆积成山,垒在正中央,四角燃着红色香烛,整个空间密闭又阴森。
      若非现在不是人,胡应怕是已经吐了出来。
      “丢过去吧。她主子怎么样了?”
      屠夫一边将手中布袋解开,把里面的骨肉烂泥倒在尸山旁边,一边说道:“吊死了。”
      何二松了口气:“那就好,等把她尸体扔到园子里去,种子就够了。”
      屠夫没再说些什么。
      等布袋里的东西倒完之后,面前尸山突然诡异地蠕动起来,向上顶起、裂开,人尸从顶上骨碌碌滚下来,掉到胡应脚边。她却没心思注意这个。
      何二与屠夫早已躲到一边,静静看着那座尸山外部的尸体全部滚落,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一棵大树。
      大树树冠青翠欲滴,向顶上生长,一副颇为奇异的样子。树根尚还留在地表,一拱一拱往地下钻,中途还不忘裹挟几具尸体,一同钻进地底。等树根悉数埋进去之后,树冠又猛然摇晃起来,好险憋出一个果实。何二见此,连忙上前,随后拿过屠夫手上的布袋子,等在下面接着。
      没过一会,果实就掉了下来,正正好落进袋子里。

      胡应被这大树生长的一幕震到说不出话来。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这玩意居然是通过如此恐怖血腥的途径长成的。

      何二拿到果实之后,又恢复了原先贵公子的模样,对屠夫吩咐道:“这几天不用来了。”
      屠夫没有说话,只是弯了弯腰,目送何二走上平台,这才跟在他后面,胡应也连忙跟上。
      出去之后,两人便分道扬镳。胡应犹豫片刻,最终跟上了何二。
      期间路过大榕树,胡应看了眼树上,发现尸体已经不见了。

      何二又来到了梓园,只不过这次去的是后院。胡应本也想去后院看看,谁知到处都有烦人的小厮明里暗里阻拦她,她竟是一次机会也没找着。
      后院比起胡应住的地方要雅致许多,只不过人更少了。除了一个打扫院子的奴仆,胡应一个人都没看到。
      那奴仆冲何二行礼,何二甚至都没顾得上点头,急冲冲就进了屋子。胡应跟进去的时候,险些被门砸了鼻子。
      屋里头黑沉沉的,分明是白日,门窗却都被帘子盖住。何二一进屋就高兴地大喊:“七娘!七娘!果子炼成了!”
      然而屋内一片寂静。
      何二也不恼,他直奔里间,果然瞧见自己的妻子正乖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睡觉。
      他一腔柔情浮到脸上,轻手轻脚坐到床边,凑在妻子耳边轻轻呼唤她。可七娘还是没有醒。何二顿时有些急了,他又急躁地大力推搡起七娘的身体,却并没有什么用。
      这时,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低声细语“啧”了一声:“我真是的,怎么这都忘记了?七娘要吃了药才能醒过来。”他取下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小包粉末,倒在自己嘴里,随后凑上前去与七娘唇齿相接,将那包药粉送了进去。
      果然,不到片刻,七娘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醒来瞧见何二,脸上露出的却是一种夹杂着怨恨、憎恶与恐惧的扭曲表情。
      何二反倒全然不在意。他献宝似得将那颗果实掏出来。由于之前一直装在那口屠夫的袋子里,果实已然失去原先的色泽,上面全是红色的血迹以及细碎的不明肉沫。七娘一脸嫌恶,躲开了头。
      胡应这会凑近了才看清,这分明是人参娃娃。
      之前不知道是她本身近视的缘故,还是原身视力不行,导致她成了鬼也还是看不清楚。

      见七娘不吃,何二难得沉下脸来。他强硬将七娘的脸掰过来,将那颗果子硬是往里面塞。
      人的嘴怎么吃得下那么大的东西?
      能吃下的。
      胡应眼睁睁看着七娘疯狂躲开脑袋,却无济于事。那颗人参娃娃缓慢而又坚定的塞了进去,将她的嘴角撑裂开。
      “嚼啊!快吃,七娘,快吃进去!”何二亢奋极了。
      七娘哪有力气嚼?她痛不欲生,险些要晕了过去,想要哀嚎也喊不出声。
      何二便手动控制她的牙齿一上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将果子咽下去。
      喂完果子,何二爱怜地擦擦她嘴角的血迹,这才离开屋子。
      胡应眼睁睁看着这出酷刑,却无能为力。临走前,她鬼使神差回了个头,却看见七娘窝在床角,嘴角裂开好大一条口子,还在不断渗血。她的眼神一点生机都没有,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
      胡应就站在门口,总觉得瘆得慌,于是往旁边走了几步,那股视线却如影随形。
      她霎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七娘看的不是门。
      是她。

      就在胡应想要赶紧离开之时,七娘叫住了她。
      “大人……您,您能帮帮我吗?”
      还没等胡应想好说什么,另一道声音响起:“你想好了?”
      这声音熟悉极了,正是杀死假魏九阳那人!
      随着声音响起,窗外传来一声粗粝的鸟叫,紧接着一只漆黑大鸟刺破布帘,落在七娘床边。
      这鸟胡应也认识。
      七娘哀哀点头:“想好了。”
      大鸟又叫了一身,随后摇身一变,化作一位与七娘生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它抬起手臂,在自己身上到处看了看,这才满意点头,将七娘身上的被子一把掀开。
      原来七娘一直被囚禁在床上!
      她的手脚均有锁链,绑在床头四角,动也动不得。
      大鸟冷笑一声,将锁链扯断,抱起七娘就要离开。
      临走前,它突然顿了一下。
      胡应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大鸟缓慢转头,一直转到了背后,看着胡应:“……还有一只小虫子。”
      它一挥手,胡应像纸片一样被吹飞砸在墙上。然而她没有实体,自然不会产生碰撞,而是穿过了墙壁,继续向里落去——然后不动了。
      她被关在了墙里面。

      胡应简直是有苦难言。
      早知如此,她刚就不该回头看七娘,直接走就是了。若非如此,等那大鸟来后,她也不至于动也动不得,只能站在原地,现在又被关在了这个地方。
      吐槽完后,她又有些害怕。
      被关在这里,说不了话,动弹不得,她真的还能离开吗?

      ——
      自胡应从那个洞口跳下去之后,魏九阳便一直有些闷闷不乐。康祁看在眼里,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于是只好给他找些事情做,好让他没空思考那些事情。
      魏九阳此刻就正在干苦力。
      康祁让他去井底翻找那些尸骨,他本不愿意去,但是实在又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嘛,于是最后找了个重物将门抵住,有光透过去,这才慢腾腾将自己挪进去。康祁倒也没闲着,他爬到了树上,翻看那些茧子。
      实际上,若不是怕自己看到那些尸骨刚死去又或是刚腐烂的样子,康祁倒是很乐意将爬树这活给魏九阳干。他实在是不太擅长体力劳动。
      爬个树已经废了他老半天劲,最后还是魏九阳在下面抵住他,他才能顺利到达树冠。
      在康祁的猜想里,这些茧里面大概都是死人了。不过好在闻不到什么气味,入鼻的只有树叶的酸涩味。他四肢死死扒主树干,勉强向前爬行,好不容易才够到一颗茧子。
      这颗是白色的。
      依旧是布包裹着人缠出来的形状,只不过这颗茧子很小,若里面是人的话,大概也就是个几岁的小孩。康祁心里愤懑,震惊于这些人连小孩都不放过,然而转念一想,能干出这等残忍行径的人,又怎么会把小孩放在眼里?
      他叹了口气,准备换一颗茧子看。
      然而就要转头之时,余光却突然瞟到了一抹红色。
      是在茧子的下面,像是洇出来似的一坨。
      康祁连忙看了看其他的茧子,这才注意到实际上并不是所有茧子都“非白即红”,绝大多数都或多或少带一些红色。而那些看起来是红色的茧子,在一些角落却还是白色的。
      他一时心急,连忙溜下树,动作实在不熟练,落地的时候还崴了脚。然而他此时没有心思顾及这个。
      他连忙一瘸一拐跑到之前胡应的那个茧子那,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个遍,这才终于确定——胡应这颗茧子是“完全红色的”。
      他还没给这两件事之间构建出什么联系,魏九阳的声音就从大老远飘了过来。
      “康祁——!快来!我找到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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