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无言》春有色

21、第二十一章

　　2014年6月5日，那天是毕业典礼，他早上就早早醒了，因为少女的那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很好奇那是什么。

　　他骑着单车去学校的路上，觉得脚下是轻快的，像踏风而行。

　　晚上七点钟，各班准备去礼堂观看毕业典礼，温言作为最后一个环节的致词人要早点去后台准备。

　　他刚走出教学楼，想要发消息给祝满月，手机却弹出一个电话。

　　来电人：“秦姨。”

　　温言赶紧接通了电话。

　　女人的声音哽咽，即使在努力制止着哭声，还是被温言听出来了。

　　“阿言，你能抽空来一趟英国吗，温秦她可能......撑不过这几天了。”

　　温言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他大脑一下空白，人也停在教学楼门口不动。

　　“您说撑不过这几天是什么意思？”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温言一下子害怕起来，秦姨的哭声同时响起。

　　“医生说温秦没有几天可活了......她想见你一面。”

　　他不顾一切的奔跑出学校，拦了一辆车去往机场。

　　温秦和她妈妈离开那天，他在数竞，等他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的时候，温秦已经上了飞机。

　　在温家生活的十几年，一直陪伴安慰他的人是温秦，她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没有血缘感情深厚却胜过血缘的妹妹。

　　他不到五岁就被温家从孤儿院带出去，温秦也是在那一年父亲去世，母亲抛下她离开的，在他去到温家不久，作为温父亲侄女的温秦就被接到家里和他一起生活。

　　虽然年龄小，但是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外人，却也因此成为了家人。

　　他们两个很像，或许是因为同样的生活环境，长成了相似的性格。

　　因此温言尤其在乎温秦。

　　但他没想到，这次的离开竟然是他与祝满月的永别。

　　2012年1月，温言陪温秦去看芭蕾舞赛，他不懂舞蹈，倒是温秦看的津津有味，不过那次却有了一个意外收获。

　　几乎是一出场，她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温秦叫了他两次温言都没听到。

　　她很漂亮，舞姿生动优雅，让他这个看不懂的人也为之赞叹。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随着她的舞步。

　　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的分数没有那么高，他甚至怀疑那些评委眼瞎。

　　“15号。”

　　温秦第三次喊他的时候他终于缓过神来，看向温秦。

　　温秦的眼神戏谑看着他。

　　“哥，你知道台上那个女生是谁吗？”

　　温言理所应当的摇摇头，温秦的眼神依旧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她是我们学校的祝学姐，叫祝满月的，也是初二的。”

　　温言点点头：“原来她是八中的。”

　　出场的时候，他碰巧遇到了那个舞者。

　　祝满月低着头，看样子心情沉重，而她身边的中年妇女的脸色更是难看。

　　温言敏锐的察觉到那丝微妙的气氛。

　　同年暑假，他报名数竞赛，在聊天群里填个人信息的时候意外的看到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他很激动，却害怕打扰到她，于是只是默默的记下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想，既然他们都在北城，还碰巧是不同学校的同级同学，或许以后能够有机会认识她。

　　那次数竞，他考完出来的早，记得是个雨天，他打着伞出考场，给手机开机，他慢慢走出一中，模糊的看见一个人，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是祝满月。

　　他压着内心的躁动，故意看向别处只用余光看她。

　　她没赶上数竞，看样子很难过。

　　温言无意间看见手机上弹出的未接来电，心里一慌，匆匆离开。

　　和祝满月擦肩而过。

　　再后来高中开学，分班名单里，他看到了祝满月的名字，虽然不在一个班，不过总算在一个学校里。

　　升学典礼，他作为新生代表演讲，时不时看着主席台东边的方向，祝满月身为三班体委，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的位置。

　　散场之后，他故意在主席台边卡位置，等着三班走到这边慢悠悠跟过去。

　　人潮涌动，他走在她不远处的旁边，再近些几乎并肩同行。

　　祝满月身边没有家长，她家长走了吗？

　　温言不禁皱起了眉。

　　祝满月却走快了，超过了他。

　　他在心里叹气。

　　后来开学考的时候，温言一进考场就看到他座位旁边站着一个女孩，她扎着简单的高马尾，在看自己的考试条。

　　他朝自己的考试条看去，面无表情的黑白照片看着就颇为冷漠，他正在思考换一张照片的可能性，就听见她低声叫了他的名字。

　　“温言。”

　　他的手突然动了一下，手里握着的考试袋不小心发出声响，于是祝满月转过头，他们的视线相撞。

　　温言装作不明白她为什么站在这里的样子，祝满月没有说什么，却与他错开身走了。

　　他心里是窃喜的。

　　祝满月认识他了，他很高兴。

　　父母长期不回家，自温秦离开之后，温言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学校男生寝室的空床铺不少，他经常住学校。

　　有天晚上他在教室学到很晚，出教学楼的时候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对面的博学楼走。

　　路灯昏暗，少女的高马尾很快消失在楼门口，没入光里。

　　他想着可能祝满月去博学楼拿什么书本文件之类的，不过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之后，他的脚怎么也走不动了，在原地站着。

　　隐约看到她手中拿了本书，好像还有台灯，不过要学习的话这个时间点直接去他们那栋集思楼不就好了？

　　他脑袋有些乱，在博学楼楼下站了一会儿后，还是走进了楼里。

　　空荡荡的教学楼，安静的很诡异。

　　温言走过每个教室门口都往里面看一眼有没有人，甚至连办公室也找了。

　　他在心慌，呼吸也乱了，尤其是找完四楼之后还是没有看到祝满月的影子。

　　温言正想着要不要重新找一遍人，就看到楼道尽头的红褐色台阶。

　　那是通往楼顶的。

　　博学楼的楼顶一直开着，因为要建天文台。

　　温言踩着台阶上去，他的脑袋刚得以触到夜风，就注意到栏杆旁边少女的影子在往下。

　　他心跳停了一瞬，登上楼顶就朝着她的方向奔去，长臂迅速伸出把人抱回来。

　　感觉到她没有挣扎的意思，温言把人放开，整个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喘气。

　　“小姑娘——干嘛——这么想不开——”

　　他实在害怕，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些隐秘的孤独时光，在黑夜中忽然窥见一束光，所以想要抓住。

　　面前她的手无措的摆了摆。

　　“不是...那个...我没要跳楼......”

　　“我的书不小心掉到栏杆外面了，所以只是想捡一下。”

　　温言有些尴尬，他的心跳还是跳的很快，不过听了她的话还是立刻起身走到她刚刚站的栏杆边，他轻松的把那本落在短平层上的书拿上来，然后递给祝满月。

　　“谢谢你......”

　　“你好，我是高一七班的祝满月。”

　　少女朝他伸出手，温言愣了一下，手却很快伸出回握住她的手。

　　“我是高一三班的温言。”

　　那天晚上像是一个梦。

　　他幻想过无数次的事情成真了。

　　国庆假期，正好赶上周婷可的生日。

　　他与这位表妹不怎么熟，不过温母很喜欢这个外甥女，于是他理所当然的准备了生日礼物给她。

　　温言从书店订了一套杂志，是当时比较出名的地理杂志《孤独星球》，直接送到了周婷可家里，她很喜欢那套杂志。

　　那次的生日宴，温言并没有去。

　　不过后来周婷可发空间的照片里有祝满月，他有些懊恼错失了这个机会。

　　他当时抱着手机，眼睛盯着屏幕，嘴对着屏幕叹气。

　　真是遗憾。

　　国庆假期结束以后紧接着就是第一次月考，不过他没想到第一次月考林景旭得以认识祝满月，崔颜也开始针对祝满月。

　　那天考完试，林景旭神神秘秘的凑到他旁边，眼里都是光，温言感觉到旁边的人在按耐自己的激动，却一点藏不住心事。

　　“我今天认识了一个漂亮姑娘。”

　　温言习惯了他的中二，只装作好奇的随口接上他的话。

　　“是吗？”

　　林景旭若有其事的咳了咳。

　　“你猜猜是谁？”

　　温言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过看出来林景旭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顺着他的话讲。

　　“我猜不到。到底哪班的啊，叫什么，什么姑娘能让林少爷喜欢。”

　　林景旭啧了一声，嘴角却按压不住笑意。

　　“你不懂，她很有个性，名字也好听。”

　　温言没管他，打开了练习册想要继续看书。

　　“就是7班的祝满月。”

　　他翻书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看了林景旭一眼，又立马转过头来。

　　空气忽然安静下来，林景旭只当做温言开始看书不理他了。

　　事实上，他脑子里在担心万一祝满月要是和林景旭在一起怎么办。

　　不过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很快，祝满月被崔颜针对的事情像一阵风传遍了。

　　林景旭才知道崔颜因为考试的事情为难祝满月，然而他自己却没被为难，所以他有些生气的和陈迎嵩去找了崔颜派去小祝满月麻烦的那些人，虽然于事无补。

　　崔颜很大方的给钱，所以他们的解决措施没什么用。

　　林景旭和崔颜杠上了，他也拿钱替人消灾，这样才少了很多事情。

　　温言和林景旭共同干预，才让那些人不那么嚣张了，不过祝满月还是会隔三差五被整蛊。

　　防的了初一，防不过十五。

　　温言也害怕那些事情让祝满月收到太大的影响，所以他时不时给祝满月发一些话。

　　根据他收到的回复来看，祝满月没有被打击的很重，她很能克服这些麻烦，但她越是能忍，崔颜就越是变本加厉的欺负她。

　　于是，温言提议拿到学校的录像，把那些人的行为都拿捏住。

　　然而这一步很难，祝满月的班主任李安是一个实打实的伪君子，林景旭甚至几次找人威胁了李安，却没什么用。

　　李安早就成为了崔颜那些人的帮凶。

　　高一下半年分班，崔颜凭借抄袭抄进了实验班，不知道李安是不是走了后门，当上了实验班的班主任。

　　而崔颜甚至坐在了祝满月后面。

　　好在他们都在实验班，能够照应祝满月。

　　不过崔颜的手段却越来越出其不意，越来越令人恶心。

　　李安的电脑有密码，温言作为班长，常常出入李安的办公室，刻意观察记下了李安的电脑密码。

　　他们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溜进英语办公室，打开李安的电脑找录像，却发现从去年到现在的录像他早就删的干干净净了。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了教务处的全校监控系统，趁着月黑风高去偷了录像。

　　那天，温言、林景旭和陈迎嵩三个人一起摸黑进了教务处，结果撞上了于问和周婷可。

　　温言和周婷可脸对脸从桌子下面碰见，都是一脸问号。

　　很聪明的两波人都带了口罩。

　　不过没顾得上说话，于问已经打开了电脑在找录像了。

　　几个人围在电脑边，看着于问操作行云流水，都发现对方的目的和自己一样。

　　他们不仅找到了那些人出入七班教室在祝满月座位上动手脚的视频，还找到了崔颜和她的那些狗腿子的一部分交易视频，于问在他们走之前清除掉他们进教务处的那段视频，大获全胜。

　　得益于全年无休的教务处主任只在那天不在学校，给了他们机会。

　　林景旭把崔颜霸凌同学的证据发给了崔颜父亲的工作邮箱，果不其然，崔颜休学了。

　　接着于问用自己家的人脉给学校拉了一波投资，借机向校长反应李安德不配位，于是李安的奖金和评选被全部取消资格。

　　祝满月什么也不知道。

　　他们什么也没说。

　　崔颜重新回学校上课，可这一次却更加恶毒的对祝满月出手，不是以崔颜自己的名义，是借用了一个同样被她霸凌的学生的名义。

　　后来他们找到了那个学生，可是那个女生如果不按照崔颜说的做，恐怕真的在学校待不下去了。

　　那是一个家里穷，努力了很久才从农村考进城里的学生。

　　她也没有办法。

　　他们只能同她商量，如果崔颜要做什么告诉她之后她能够和他们讲，报酬林景旭出。

　　意料之外的，崔颜与李安的事情还没完，于问渐渐发现他们的相处方式暧昧，他做了一个猜想。

　　于是他想要诱敌深入，利用崔颜对祝满月的霸凌行为威胁李安，借机刺激崔颜，却没想到崔颜实在过于疯狂，竟然在毕业典礼上对吊灯做手脚。

　　祝满月死在了那场毕业典礼中。

　　于问在第一时间打了120救护，却还是没来得及救下祝满月。

　　林景旭申请了警方调查，他们手里的证据足够让崔颜有嫌疑，而后台的灯光控制和吊灯衔接确实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那天晚上，是崔颜亲手控制的吊灯砸落。

　　崔颜锒铛入狱，被判无期徒刑。

　　她只是想让祝满月受伤，其实并没有真的想要她死，只是想要她怕她，不再那么倔强的硬撑。

　　她在后台时，听到外面玻璃碎裂的叮当声和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