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落》左右之手

10、第 10 章

　　明天就是五一，只等梁深回家。他每月都回来，一共可以休四天。剩下的二十六七天，他都在工厂里上班加班攒休假，上个月他休息了五天呐。
　　谭杏花剩下的二十六七天在家守候。幸好有开心果的陪伴。她真讨厌一个月怎么有那么长？尤其是月大有三十一天，要是都二十八九天多好啊。
　　四月三十号傍晚时分，婆媳二人各自在整理折叠收回来的衣物。半卧在院子里的开心果突然站了起来，警惕地望向院门。接着它跑到院门旁，冲着大门嚷嚷起来。婆媳二人也跟着望向院子门。
　　吱呀，门开了，梁深回来了。
　　汪汪汪，开心果第一个扑了上去。
　　秦兰第二个。她上前接过儿子的行李。“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啊。”
　　明明电话里是说一号上午到家的呀﹍秦兰忽然闭上了嘴。儿子是想给谭杏花一个惊喜，她拿上行李快闪吧。
　　谭杏花极力压制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想上前去又怕太主动不够矜持惹笑话。她看着院子里的他，站在屋门口处磨蹭。她看见婆婆拎着包行李进来，就去帮忙。谁知道婆婆身体一拧，不让她伸手。秦兰进房间之前，还把开心果也揪走了。开心果哼哼唧唧的，那叫一个不开心，无奈命运的脖颈被人扼住。秦兰薅住了它的项圈。
　　客厅里只剩下梁深和谭杏花。他注视着她，谭杏花见一次比一次漂亮，出落的更加水灵灵的。
　　“哦，对了，我给你买了一个手机。”
　　梁深把包就地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呐，送你的。”
　　谭杏花犹豫着接了过来。是不是太贵重了？自己能拿吗？
　　“过来，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梁深拉着她坐到桌旁。她打开了盒子。是一款白色的手机。
　　“这要多少钱？”
　　“不贵。”
　　她双手捧起了手机，指尖在微微发颤。哇，第一次尝到了拥有贵重物品的喜悦。
　　“我教你怎么使用。”
　　“其实我在家也用不上这么贵的东西。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联系人。”
　　嘴硬归嘴硬，她已爱不释手。她从来也不敢去奢望有手机，虽然对手机充满了极大的好奇心。两个脑袋挨在一起研究，直到秦兰喊他们吃饭。
　　“这手机使用不花钱，是办理的我的手机的副卡。在家有WIFI，在外面使用有每个月20个G的流量，所以尽管用。”
　　“打电话不要钱吗？”
　　“对。现在都是使用流量的多，20个G的流量，足够。”
　　梁深打消了谭杏花的一切顾虑。
　　吃完饭，秦兰让他俩一边玩去，可谭杏花和梁深坚持把碗洗好，客厅里都收拾好后，才回到二楼。
　　梁深继续教谭杏花使用手机。
　　“这个是聊天软件。”
　　嚯，神奇的手机。人与人之间再无距离。谭杏花完全被手机吸引住了。
　　早上六点，梁深一直上班加班后的第一天休息，被滴声叫醒。
　　‘早上好。’来自隔壁兴奋的早上问候。
　　‘早上好。’
　　哇啊！谭杏花的欢呼。隔壁的动静比手机大的多。
　　‘你多睡一会儿，我先起来。’
　　紧接着一张兴奋的脸出现在他的房门口。
　　滴，一条信息到。
　　‘我先下楼，吃饭叫你。’
　　谭杏花确定梁深看了手机后，飞奔下楼。
　　梁深想发信息提醒她跑慢点，可怕她一边看手机一边跑，真的会滚下去。仔细听着响动确定她到了楼下才提醒。
　　‘慢点跑。’
　　她回复了一个开心的表情。
　　梁深看着那个表情，笑了。真聪明，一教就会。睡吧，接着睡。可再也睡不住了，起床吧。于是一大清早，全家人都挤在厨房里。早饭是肉丝炒面、煎鸡蛋、豆浆。
　　今天是五一。该准备的菜，秦兰和谭杏花已经准备好了。最多再准备些新鲜蔬菜。所以吃过早饭，大家就闲了。
　　梁深和谭杏花在聊天。不过他们都不说话的，是用手机是热火朝天。乐滋滋地对着手机。不时地抬头笑着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再低头发信息。
　　“哎，你可以和妈妈加上微信聊天。”
　　“对哦，怎么加？”
　　“我来加。”
　　梁深上次见严秀春时，已经互相交换了电话号码。方便让严秀春联系到女儿。
　　“好了，等一会儿。”
　　不一会儿，手机就收到信号。
　　“呐，妈妈加上了，可以聊天了。”梁深把严秀春的名片后备注了妈妈后，把手机递给了谭杏花。“这个是你妈妈，我已经给你备注了，就是这个。”
　　“嗯。”
　　谭杏花崇拜地望着他接过手机，他真的什么都懂。
　　‘妈妈，我是杏花。’
　　谭杏花开心地和妈妈聊了起来。嚯，这下可就没完没了了。和妈妈之间那遥远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严秀春关心着女儿的一切。谭杏花有千言万语想对妈妈说。因为有好多事情，不能去问别的人。妈妈是唯一可以给她答案，不会去笑话她而且会为她保密的人。
　　谭杏花有迫在眉睫的事情。如今的家是她的天堂，如今的生活是她的梦想。她怕，怕失去，她想抓住，紧紧抓住。怎么才能抓住，抓得牢固－－谭杏花无比焦虑。她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会反复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怕美梦消失怕回到那个曾经阴冷潮湿的房间。凭着本能，她和梁深之间离真正的夫妻关系，差远了。她需要有人为她指点迷津，这个人正是妈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手机把妈妈带到了她眼前。谭杏花将自己的处境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严秀春。
　　严秀春在加了女儿微信后，迅速了解了女儿的一切。女儿婚后的生活是惊天动地的变化，她为女儿高兴并真诚地祝福女儿。但在知道女儿女婿分房间时，她几乎惊掉下巴。这可如何是好？在她的认知里，女儿应该尽快生儿育女建立巩固自己的家庭地位才行啊。难道是女婿的问题？不喜欢？不会，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
　　‘杏花，夫妻之间你要主动些。’
　　谭杏花无力无助地看着这句话。什么是主动？怎么主动？
　　‘夫妻之间不要害羞，你可以主动去他房间。’
　　‘两口子就是要耗在一起才行，不能分开，一定要耗在一起。’
　　呃？这样就是主动？他现在正在房间里。她和他隔着一堵墙。
　　吃完晚饭，秦兰出去玩了。家中只有他们俩。
　　‘他困了，好像要睡了。’
　　‘正好。’
　　谭杏花等着妈妈继续献计献策，好让她披荆斩棘攻破城池。可手机再没任何信息。
　　耗在一起？是要进到他的房间，才能有办法吗？谭杏花站在了他的房门口，没有良策。
　　“怎么了？”梁深问道。他察觉出谭杏花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会用手机吗？
　　谭杏花摇头。
　　见状，梁深低头继续看手机。谭杏花只得回房间。
　　隔壁房间发出啪嗒一声，那是梁深关灯的声音。
　　他们之间就这样吗？相敬如宾？
　　谭杏花悄悄地下了床，又蹑手蹑脚走到隔壁房门口外。
　　躺在床上的梁深听到门口的动静，翘起头向门口看去。
　　谭杏花好像有急事，往他床边冲了过来。
　　呼啦一声响，“哎哟。”谭杏花蹲了下去。谭杏花走的太急，光着脚丫踢到椅子腿。
　　“怎么了？”
　　梁深坐起准备去开灯。却被谭杏花扑倒。
　　两个人一起倒在床上。黑暗中，两双奇亮的眼睛，彼此的呼吸吹拂到脸颊。
　　人已经控制，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谭杏花压住梁深，双手撑在他的肩膀处，发懵。快快快，快想办法啊。忽然她被压在了下面，他们翻转了个面。
　　不行，不能被他推开不能让他躲开，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谭杏花灵活地一缩身体，从他的胳膊下钻了出去，紧接着一个翻身从背后将梁深压趴下。
　　梁深被压着趴在床上笑了，想翻过身去，又怕把她掀下床去。两个人就这么趴着，是在闹哪样啊？
　　忽然他的耳垂脖子吹来一股热气，还有她的头发丝丝缕缕的缭绕。她的脸贴近了他的侧脸。他们都只隔着内衣裤。他浑身一阵燥热。
　　他不敢动，幸亏是趴着在。
　　可是她没有停下，她把脸埋进了他的脖子深处。那股热气一直从心口往下吹，吹过胸膛直吹到他的身体中央﹍。
　　梁深用一只手抄到背后抓住她，同时翻转过身体来，将她压在身下。这次没有让她再继续翻转﹍。
　　星球停止了旋转，白天黑夜、黑夜白天与他们无关，这个世界与他们无关，他们沉溺在自己小小的一隅空间内。
　　秦兰带着开心果从家里‘消失’了，她去了村里的手工加工作坊。就是玩具手工艺品加工。以前她经常去打些零碎的活，按件计价，能挣点儿小钱。她一早就出去了，干到很晚才回来，路上带着开心果一起做个伴。也省得它在家闹得不‘安宁’。
　　这个星球没有停驻，一直按照自己的节奏在旋转，一刻不停。假期结束，梁深得回县城上班，他们不得不回到了现实世界中。谭杏花一直牵着梁深的手，把他送上大巴车。
　　“回去吧，待会儿你一个人往回走我不放心。”
　　“没关系。”
　　“有关系，好远的路你得一个人走。”
　　“没事。”谭杏花扭过脸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告诉他，她不怕路远，她怕和他之间远。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上车后的梁深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后，拿着手机和她告别。
　　‘除了上班时间，我会及时和你联系的。’
　　梁深永远地遵守了这个承诺，只要是谭杏花的信息，他都是第一时间回复。
　　‘嗯。’
　　车子慢慢启动驶离。
　　‘杏花，天天给我发信息哟，什么都行。’
　　‘好。’
　　梁深回去后，先教会谭杏花发视频，他每天闲暇时，可以打开看看。谭杏花最爱去山里田野间，带着开心果一起疯玩。她会拍一朵盛放的野花、刚冒出的翠绿的嫩芽儿、搬运食物的蚂蚁、和开心果你追我赶的跑、和开心果在小溪里捉鱼虾、开心果被小螃蟹夹到鼻子﹍。
　　他会拍他的日常，工厂食堂里的一顿午餐、上班下班途中的一段风景、超市里她最感兴趣的化妆品、还有内衣﹍。不过，拍女性用品时，他会格外小心，别被当成变态哈。
　　秦兰和谭杏花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更多一些。她挺喜欢这孩子的，勤快、心眼不多、不会偷懒、不会油嘴滑舌，很单纯的一个孩子。有谭杏花在家，各个角落好像都变得生机勃勃。现在如果让秦兰一个人在家，她很有可能会不适应。
　　每次梁深回去县城后，谭杏花都会心情低落好久。这天早上，秦兰就招呼谭杏花出门，带上她一起去集市转转散散心，再买些日用品。到了集市的谭杏花一双眼睛根本忙不过来。
　　细心的秦兰给谭杏花买了花袜子、花手绢，还有花夹袄。谭杏花钻进了花丛中，花的不得了。
　　“兰嫂子。”
　　忽听见有人叫住了秦兰。秦兰正在一间水果铺前，准备买些水果回去。她循声望去，身后是同村的张大姐和吴大姐。
　　秦兰放下手中的苹果，转身热情地和她们打招呼，“哟，张大姐、吴大姐，你们也在这里呀。”
　　“兰嫂子，和儿媳妇一起来的哟。”张大姐说起话来神气活现，那五官好像全部在动。
　　“哎，要怀了吧？”吴大姐突然压低嗓音凑到秦兰耳旁。
　　“哪儿啊。”秦兰后退了一步。她是知道村里这两个女人的厉害的，不敢得罪。她连忙转过话题，“你们也在逛啊，在买什么呀？”
　　这两人贼精，根本不接招。
　　“结婚快三个月了，差不多了吧。”
　　张大姐说完，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绕着谭杏花直转。她俩一直操心，兰嫂子的儿媳妇太瘦，不知道能不能生养？这个女人呐，婚后能不能生养可是头等大事。
　　“哟，吴大姐，你这是床单吗？这小碎花好看。”秦兰看见吴大姐手上的塑料袋，仿佛看见救星，“哪儿买的？我也去扯两米。”
　　“吉祥布店。”吴大姐撇撇嘴，不情愿地回答。
　　“哦，我这就去。还是你眼光好啊，这么好看的布料。我先走了，我去扯布料去哈。你们慢慢逛。”
　　秦兰拉着谭杏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知道这两女人一定是在她们身后指指点点。可不能被这两个婆娘逮着，否则大麻烦。隔壁的李大姐被这两女人收拾怂了，整天在外面散布李大姐女儿又流产了什么的。最近最新的消息是，李大姐的女儿要离婚。离了婚的女人要是回到娘家，呵呵，全娘家人都没脸咯。
　　往前走了一段，秦兰看见了一家老字号羊肉汤馆，于是进去了。
　　“走，吃面去。跑了一上午，累了饿了，正好。”
　　“嗯。”
　　秦兰要了一碗小碗一碗大碗的羊肉面，谭杏花吃不了多少，一碗小碗足够。再加一份羊肉。面上来后，先让谭杏花拍照，秦兰默契配合谭杏花的拍照。吃完面，婆媳俩东西差不多买齐了，就回去了。到家快下午三点。婆媳俩都累坏了。两个人都去休息，五点左右才一起准备晚饭。
　　七月盛夏，知了鸣声伴夏阳。早上八点谭杏花还没下楼来，秦兰以为是不是昨天睡的晚，就没有去打扰。其实谭杏花照常早起。只是刚离开床沿就是一阵头晕，她不得不又坐回床沿边。怎么了？起猛了大概。稍微坐了会儿，还是晕，她只得重新躺下。
　　秦兰在堂屋裁剪一块碎花布，打算做一件背心。这块棉布料还是上次和谭杏花一起去集市买的。猛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哟，九点多了。中间只有开心果楼上下窜了几回。这孩子怎么了？到现在还没下楼？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是不是病了？她忙丢下剪刀上了楼去。
　　第一眼看见躺在床上的谭杏花，就发现她脸色发黄。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秦兰地以时间去触摸谭杏花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热。
　　“没有，没事。”
　　秦兰试过温度，还好。
　　“虽然是到了夏天，可是天还是凉的，年轻人就喜欢贪凉。”秦兰轻声责备道。
　　“嘿嘿，妈，我怕热。昨天和开心果去溪水边抓鱼去了，大概着凉了。”谭杏花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哎哟，你俩个没心没肺的刚好凑到一起了。行，躺会儿。我给盛碗稀一点儿的粥来，喝一口再睡，啊。”
　　“嗯。”
　　可是昨天还吃嘛嘛香的谭杏花，喝了几小口粥就喝不下去了，反胃要吐。
　　秦兰一瞅，心里八成是有数。
　　谭杏花准备起来，被秦兰阻止了。
　　“躺好、躺好。”
　　“我想﹍”
　　“别想了，睡吧。”
　　谭杏花头晕的厉害，她迷迷糊糊地躺下了。连平时最热爱的手机也放下了。她躺下，开心果是最急的，它绕着床跑啊，还跺脚，怎么啦？出去玩呀。
　　梁深发的信息，她只能应付应付，眼睛实在是睁不开。她仿佛是腾云驾雾般的过了十多天，梁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