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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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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润石坐在医院里等老母亲输液。他想着对策。看样子不动那大笔钱是不行了。更闹心的是,老母亲这一病倒可能会连累他。他在口袋里掏出烟盒,准备抽支烟,结果是空盒。他一把将手攥紧握成拳头,空盒在他手心里捏成了一团。唉,人倒霉的时候喝西北风都堵嗓子!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输液的老母亲和盐水瓶,盐水瓶里还有大半瓶盐水,于是便起身准备去买烟,走到半路他又折回了。因为口袋里已无分文。重新坐下的谭润石,焦躁不安,一条腿不停地抖动。
谭润石虽然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但他不像是个庄稼汉。从小到大没有干过农活粗活,皮肤和手比老婆还好,可以称得上是白嫩,身高没有优势,但匀称。他从不亏待自己,从嘴巴到身上的衣物,他都会为自己准备好的。他虽不付出任何劳动,但他从不缺钱,年轻时一直是靠着老母亲,后来是老婆。所以,他看着比实际年轻。
谭润石在医院里干耗着,好不容易熬到输液完,已经是半夜。谭润石把老母亲拉了回来。他发现老母亲有半边身体不能活动了,大概是人们常说的半身不遂。
谭红焦急地等在家中。白天,牛凯送了一篮子野果和菜给她,让她先垫垫肚子。直到半夜,谭红终于见到爸爸和奶奶回来了。她帮着谭润石将奶奶连拖带拽地扶到床上。谭润石哎哟哎哟地扶着自己的腰,拖着两条腿回楼上房间睡下了。他实在是太疲惫了,连话都不想说。先前就在麻将馆累了不知道多久,再后来是陪老母亲。
谭红帮奶奶扶到舒服的体位躺下。
“奶奶,饿吗?我熬了小米粥。”
“呜。”
老太太口齿不清流着口水,可头脑却异常清晰。她最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我给你弄一点来。”
呜呜﹍。她确实是饿了,在医院就饿了,但她不敢麻烦儿子。她看得出来,在医院时,儿子整张脸是铁青的。
孙女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毫不嫌弃她喝一半又漏出来一半。光是喂粥,孙女就费了半小时,等一切都忙完孙女去睡觉时,天快蒙蒙亮了。
第二天一早,谭润石就出去了。两个多小时后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土郎中。土郎中给老太太吊上水之后,谭润石再送土郎中回去。
这之后,土郎中一共来了六次,老太太的输液治疗就算是全部完成了。谭润石算交差了,行了,接下来就靠自身的抵抗力恢复了哈。谭润石至此再没进过老太太的房间,连他人影都难见到。哪怕是老太太叫住他,他也没有跨进她的房门内半步,皱着眉屏住呼吸只站在门外说话。
老太太明白自己的命运,她老了不中用了,只是儿子的累赘了。
又躺了一周左右,老太太在谭红的搀扶下试着起来。她的左半边身体完全不能动弹,身体重量完全压在孙女身上。尽管只下地十分钟,两个人累得直喘粗气。孙女一直嘴硬,让她靠在她身上,可在她的重压下孙女的脚根本抬不起来。老太太一米五多点,体重大概八九十斤,可人一旦瘫软无力,好像重量就成倍增加了。谭红体重和奶奶差不多,身高一米六二八九十斤,根本支撑不住。
谭红天不亮就起床,先去看看奶奶。然后是家务。奶奶恢复了一些,可以自己用右手吃饭。接着谭红和村里的姨们一起进山里,挖一些野菜什么的。从山里回到家,第一时间去看奶奶。奶奶是个闲不住的人,会摸索着自己行动。有时候会摔倒,或是有时候会因为大小便弄脏自己。谭红在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查看一下奶奶。然后还是家务,洗洗浆浆烧烧煮煮的。下午,不是把早上挖来的山货摘捡一下,就是拖起奶奶进行康复训练。
这康复训练是牛凯教她的。一般下午的时候,牛凯会找机会到谭红家来。他的手机可以播放一些康复训练的视频,他让谭红多学习一下,这样可以帮助奶奶提高生活质量。谭红看视频时,他就扛着奶奶在屋里转悠。
奶奶笑到流泪,哪是什么康复训练哟,这是熊孩子在健身啊。小牛凯的劲太大,她立脚尖都够不着地。可她乐意,当孩子们问她,感觉好些了吗?她使劲点头,好多了,感觉马上就能走路咯。看到孩子们开心的脸,她更开心。
只是这一生的愚蠢,是没法去补救了。
牛凯还会把谭红挖到的山里货带到集市上去卖,下午到谭红家时再把钱交给她。有时候还会按照谭红的要求,给她顺带在集市上买些肉骨头这些。如果走路去集市的话,路上来回要一个多小时快两个小时。她家是有电动车,可那是谭润石的车子。天知道他什么要骑车出去,万一车子不在,哦豁,非闹得人仰马翻不可。
牛凯妈对于儿子做的一切,是看在眼里气在心头。唉,自己最心疼的小儿子到别人家去当孝子贤孙去了。她时刻在寻找机会,阻挠儿子,只要儿子动心思抬脚想出门,她就提前使唤儿子,让他去集市或镇上给自己买点儿什么,理由是,自己忘记了。儿子若是推搪,她就让儿子去他大哥那里,说他大哥找他。
牛凯大哥为什么会找牛凯呢?原因是这样的。
自从牛凯在集市上卖山里货之后,他发现了更广阔的市场--直播带货。产品在集市上售卖,面对的群体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人,人群和销量是有限的。而在平台上直播带货,面对的是全国各地的人,市场极大。从直播带货行业他又接触到了一个新的行业--快递。他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大哥。而一直终日游手好闲的大哥,看到同龄的人纷纷结婚生子,他因没钱郁郁寡欢,只有嫉妒的份。在听到弟弟介绍说能挣钱挣大钱的时候,按捺不住心动,于是全家凑钱,按揭买了大货车,跑上了快递。牛凯可是大股东,并办妥了贷款等一切手续。在车轮转起来后他经常去帮大哥。后来二哥也加入了。
二哥在升入高中后,学习越来越吃力。班上五十多人,几乎快五十多人都在上各种补习班。剩下的极个别和他家庭条件差不多的人不上补习班,几乎就是垫底。这么下去差距越来越大,还能指望考上好大学吗?他没有再学习下去的动力,退学了。
在二哥加入和大哥一起后,牛凯就专心在家乡,他在学习准备搞直播带货。家乡有这么多好的山货,他想把它们带去全国。
牛凯待在家乡待在牛爸牛妈身边,他们是乐意的,这孩子不是他们夫妻俩个吹啊,脑子活就是能!别看不上认为牛凯不过是在卖个菜,就是个小贩。他不一样。他收村民们手中的一些山里货,例如:散养的鸡鸭、鸡蛋鸭蛋、菜干笋干、干蘑菇、红薯粉条、菜籽油、新鲜当季野菜等等,不辞辛苦拉倒集市、镇上或是县城去卖。不但畅销而且挣钱也多。现在的城里人可爱买这些农村的土特产农产品了,说,大棚饲料养的鸡鸭没味道,还有鸡蛋鸭蛋没营养,什么的。
还有最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牛凯把整个家人全部带上了正轨。他们的大儿子曾经让他们挠破头恨得咬牙。
提到牛凯,老牛夫妇就心花怒放。可一看到儿子张罗老谭家的事,老牛夫妇就忧心如焚。
四月时,谭润石去镇上收钱,聊天时无意中透露了老太太的病。
“什么啊?妈瘫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说?”
严秀春却遭到谭润石的一顿抢白。
“你知道了管屁用,你出钱?你出力?”
严秀春的胸口顿时像压了一块巨石,钱全被他没收了,她怎么管?他居然还有脸说。自从嫁到他家,就是女人在操持这个家。两个女人累死累活的,就是为了这个‘带把’的男人。呵呵。她不同情婆婆,婆婆是咎由自取。但她心疼女儿谭红,这下全部的生活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马上儿子就放假了,我回去一趟。”
“去哪儿?儿子不愿回老家。”
“那你过来陪陪他行吗?刚好儿子放假,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我回去照顾几天。”
“回哪儿去啊?”谭润石把吃到一半的鸡腿往桌上一扔,砸得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声调高了八度,这是他发飙的先兆。“我在家干什么还要你操心吗?我干什么还要跟你说吗?一个人拜把子,你算老几?嘿,我怎么就在家没事做了?这一大家子不都是我在支撑着吗!就你回去那几天能干什么?”
严秀春不敢再吭一声。不让她回去,她明白是因为会影响她挣钱,但她不明白谭润石为什么死磕在老家。
五一放假的第一天,儿子谭光耀把书包往房间一扔,吃过饭就跑出去玩了。严秀春把碗刷好后,去孩子房间看看,孩子房间小,东西一乱放就没处下脚。她看见书包被扔在地上,书包的拉链也没拉好,里面的书本子都被甩出来了。她进去准备捡起来,把书包放到书桌上。严秀春在捡书本时,发现一本硬皮笔记本。这又是忙中出错混淆的吗?她打开笔记本,从第一页开始,那‘甲骨文’般的字迹可以确定是儿子的,也就是说,这笔记本是儿子的。这笔记本不便宜,孩子怎么会有这么贵的东西?明天一定要仔细问问。
第二天,等儿子起床后,严秀春刻意显得漫不经心地问道。
“耀耀,你书包里怎么有那么好的东西?”
“同学送的。”
谭光耀连想都没想不假思索地回答。严秀春并没有指出是什么样的好东西,但孩子似乎早有准备,显然是在撒谎。一股不安盘旋在严秀春的心头。
“我还没说是什么啊?”
“你想干什么?烦。”
儿子的厌烦毫不掩饰。
“耀耀,跟妈妈是这么说话的吗?”
“饭呢?”
严秀春愣住了,她不敢相信,孩子是这么跟她说话。
“早上都在家干什么的?就烧个饭,”谭光耀抓起外套往外走,突然他停下折回来,“给我两百块钱。”
“为什么?”严秀春本能地问道。
“我爸每周给你两百让你伺候我,这周你别烧饭了,所以你直接把钱给我。”
严秀春张口结舌。
谭光耀不停地催促,“快点、快点。”
在儿子一再的催促下,半天她挤出两个字,没钱。
儿子在转身之际横了她一眼,然后摔门而去。严秀春呆呆地站在空房间里欲哭无泪,多少血泪可以养出这样一个孩子,如白眼狼啊。严秀春思前想后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拨通了谭润石的电话。她想管教儿子是不可能的,只有硬着头皮让谭润石管管。
“喂,干吗?”
电话那头的谭润石一接听电话声音就很冲。
“老谭,我觉得光耀有些问题,你得管管﹍”
“什么问题?说。”
“我发现光耀书包里经常有新东西,但不是我买的。”
“嗯。”
“问他,他说是同学送的。”
“嗯,还有吗?”
“嗯,”严秀春还想说说孩子不尊重她的事情,可听出谭润石不耐烦的口气她决定先不说,先解决儿子的问题吧。“嗯,我问不出来,得你来问问,这些东西我看都挺贵的,都是小孩子哪有这么多钱啊?”
“都是些什么东西?”
“有笔、本子,笔记本是硬皮的那种。”严秀春特意强调了一下笔记本的外壳。
“还有呢?”
“目前就这些。”
“你有病吧,闲的吧,一个笔和本子是怎么贵重的?能怎么贵?死女人是饱饭吃多了撑的吧?”
啪,电话被挂断了。
严秀春疑惑地望着手机,刚才在通话过程中,她好像听到麻将牌的声音。难道谭润石死磕在老家的原因是在村东头的麻将馆里?心头的一股阴云还没散,这边还有更严重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