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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花开又逢怎能舍 ...

  •   义烟生看见这条蛇眯眼的这个动作,又唤起了那年的回忆,蛇形时的那人也有这个习惯。

      义烟生的心一阵闷痛,他竟当真不再来寻自己了,他怎么能不来呢,窝回被窝里翻了几个身,又一头鸡窝的坐了起来。

      自己看到一个白色条状事物都会觉得是他,他怕是早把自己忘干净了,只留他一个人等着。只见那蛇突然凑上前,贴近了义烟生的两只眼睛,义烟生被这蛇的突然凑近吓的猛然回神,下意识的后缩了两下。心想这蛇是不是被它弄烦了。

      蛇不动,义烟生也不敢动。过了一会,蛇自己吐着信子去一边了。终于义烟生像是泄了气一般,摊倒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房顶木板,“这山上的动物都不会袭人……”

      我怎么也算半个救命恩人,虽然不知道这蛇身上的伤是怎么突然变出来的。

      那蛇钻进了被子里,从义烟生的小腿上滑过,义烟生被弄的不舒服,万一自己翻个身踢个被子,不小心压到他,把他弄出个什么好歹怎么办。
      于是拉开被子,又看着窝在床另一边的蛇,却没了下一步动作,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又把被子盖了回去,义烟生觉得自己脑子冻出问题了,这一下一下的是干什么。于是坐起来,果断的再次掀开被子,把这团蛇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边,又扯了点被子给它。

      就感觉着旁边的被子动过来动过去,不由得想到了之前看到的蚕蛹。里面的东西也是这样,鼓来鼓去,每一下都是即将撑破蛹壳的兴奋,更不能忽视的是这其中的艰难。

      义烟生心中烦闷,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自己一厢情愿,怎的能算是别人的错。也没心思睡觉了,干脆掀开被子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站了起来,去窗前坐着看雪。

      冬雪季就要过去了,雪逐渐变小,又要到花春了。冬日的欲言又止,望能在寒春,周知。

      门口的花树,又要开了。

      花开时节与君再逢,义烟生每个春天都会在树下幻想,那人站在自己身后,只有他能读懂的,唇角边的隐约笑意,那笑的主人耐心的等待着他回头。

      他会像那年那样,看着树顶上的花苞,等着花开,回头时会与一少年郎对视上,那少年郎会与他说第一句话。

      思绪越飘越远,逐渐出神,便不由得把这句话轻念出声,“花开时节与君再逢。”

      身后的蛇又眯了眯眼睛,吐了吐蛇信子。

      这句话夹带了好多私心啊。

      床上的那条蛇再一次的选择了沉默,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自己被放了一个草皮大衣叠出的窝里,还十分贴心的盖了一层丝巾。他抬头四处望,没找到义烟生,但门窗却都被打开了。

      风雪已经停了,大抵是进春了。

      这一觉睡得够久。

      这几日义烟生冷静下来后,一直在想这条蛇是不是那人,为什么在晕倒前看他那么大一个,现在却缩水了。且跟他记忆中的那条蛇太像了,他开始怀疑这条蛇的身份了。至少这绝对不是条普通的蛇。
      那条蛇缓缓向外爬去,走到一半,门外走进来一个人,影子投落到地上,他被阴影覆盖。

      抬头看向来人,同时一道声音也落了下来。

      “你吃果子吗?”,是义烟生。

      怀中还抱了几个果子。

      他又不是普通的蛇,是不用吃东西的。

      义知在这时走了过来,“吃果子啊,难不成当仙子养,喝露水啊。”

      义知走过那蛇时,深深看了一眼。那蛇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听着这话的义烟生噗嗤一声,义知还真说着了,说不准这蛇还真是喝露水的呢。就看见义烟生在蛇面前蹲下,从怀里拿了两个果子出来。

      他很给面子的咬了两口,又缩了回去。

      义烟生头也不回的走到竹椅旁坐下,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屋子还算大,东西确不算多,一个桌子旁边摆了两个椅子,上面摆着一些书,还有许多纸笔,靠墙还有个灶台。

      靠近门的那面墙上钉了几根木板,上面挂着几件草皮大衣,跟一个装着草药的篮筐,挂了个草帽。

      义烟生一页书盯着一个地方看,过一会翻一页,还是盯着那个位置,里面的内容他也一点都没看进去。
      一直用余光盯着那蛇,那蛇像毫无察觉一样,竟然又睡了过去,

      义烟生心想,我是在果子里掺药了吗。

      他啪的合上书,动静不小,迷迷糊糊又要睡着的蛇倏然睁开眼睛,伸长了脖子探头看他。

      义烟生两步并作一步的向外走去。出去却见几个袖子挽到肩膀的大汉们,边走边唱着歌,抬着几个涂成红色的箱子,放到一家门前。

      停下之后敲了敲那户人家的门,一个男人开门,丢了几个果子出来,砸到了前面几个光头大汉的脑门上。

      这准头,这力度。如果不是练过,那当真是十分有天赋了,看的义烟生都忘了生气的事了。

      中年男人大喝一句,“再不滚,我就要报官了!”,说着砰的关上了门。

      几个大汉摸了一把头上的汁液,怒道:“别不识好歹,我们老爷就是官,你告谁去啊?”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大汉们转过身来,“大家来给评评理,这老马家闺女跟我们老爷自小青梅竹马,相交甚好。如今我们老爷向他们家提亲,却是这样将我们拒之门外,怕是有点不给我们家老爷面子了吧!”

      一个挑着担子的女人喊道,“这不同意也不能浪费果子啊,这树长个果子就容易了吗?”

      其中一个大汉转向女人,“去去去,去去一边去去吧,你。”,这个大汉说话结结巴巴,“我们拿两个子子,子儿,干这活,我容,容易吗我。”

      “别废话。”

      “大家就说老马家这事,干得是不是不地道啊。”

      周围的人被说动了,开始窃窃私语,“是啊,这也不至于这样。”“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这下可把程家得罪死了。”

      可义烟生看那男人开门时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来人是谁,怕不是第一次来找男人了。

      “可我看,你们这却不是第一回来找马叔了。”,人群安静下来,都回头看着义烟生。

      领头的男人瞪着眼,像急了似的,颇有点蛮不讲理的道:“那他当他们家是谁,当我们老爷是谁!”

      义烟生正欲上前评理,突然一个手指骨节极细的手,捏住了义烟生的胳膊,硌的义烟生不太舒服。

      转头一看,一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小声对他道:“不必惹祸上身。”

      就这一会功夫,大汉已经走了,人群也稀稀疏疏的散了,他想叫住那男子,问他为何,这明明就是大汉们在胡说八道啊。

      书生却急匆匆的跑了,义烟生也不好叫住硬问。站了这一会,转身想要回屋,就看见一名少年站在他身后。

      身形看起来有二十了,因为长高了许多,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五官愈发深邃。

      像四年前那样,笑吟吟的看着他,只是这次义烟生没有搬小板凳在外面。

      负雪烛是在他身后站了很久一样。

      他竟就这样突然变回来人形,反而弄的义烟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就这样对视了一会,义烟生刚微微张嘴想说话。

      那人又是抢先开口了。

      “你回头,花开了,我应该在你身后看着你。”

      他终究是舍不下。

      义烟生怔怔转过头,初开的花儿娇嫩至极,白色的花瓣舒展开来,薄的似吹弹可破,中心绿色的花蕊也显得娇艳欲滴,只被那白色衬得更艳了。

      于是,又像四年前那样,义烟生看着花,身后人只看着义烟生。

      只是这次,那人比义烟生高了一个头,微微垂着眼,将眼前整个人含在视线里。

      就连眼前的花树,也不用他等了,因为花已经开了。心跳依旧热烈,每每在这时,心脏跳动的节奏他已熟知,亦仍像初相识。

      初春略略发涩的风,吹过义烟生的每一缕发丝,细腻的肌肤此刻格外敏感,风中卷着花的清香,丝丝缕缕。

      花开之时,与君再逢。

      这人一双眼睛狭长淡漠,眼尾却是微微弯,义烟生若是这时回头,定会淹没其中。

      义烟生也当真回头了,也当真淹没在了这深海似的眸中。

      再次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那双眼睛里的自己,依旧是直愣愣的盯着。

      义知在这时,不太合时宜的走了出来。

      “吃饭了!”边说边探出头,大声喊着,“那蛇去哪…”,说着戛然而止。

      两人转过脸,齐刷刷看向义知。

      “你这…”,话头一转又道:“这人是哪来的?”,解了系在腰上的围布,走向两人,丝毫不觉尴尬似的。

      义烟生正在想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时,就听那人率先开口了,语气淡淡,“我是蛇。”

      “当真是捡回了只成精的!”,义知面露喜色,嘴角要咧到耳后根了。

      义烟生连忙打断,“不是!”,着急的都要摆手了。

      义知把他眼看着要乱摆的手一挥,拖着调子“诶~”了一声,搭上了那人的肩膀,就往屋里走,动作及其自然,就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叫什么名字啊?”

      许久没有回声,义知又看他一眼,笑的更开心了,“怎么不说话?”

      “负雪烛。”,负雪烛唇抿在一起,唇线绷的好看极了。

      本想阻拦的义烟生转念一想,这样倒也好,负雪烛本来也就是蛇变的,倒也不算是在撒谎了,便一路跟在两人后面。

      在快要跨过门槛时,负雪烛脚步顿住,回头看义烟生。义烟生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却依旧不动,“等你。”

      义知便招呼着两人一块走进了门。

      进了屋,义知让负雪烛坐下,跟义烟生一块端来了饭菜,“今天菜怎么做这么多?”

      “这不是有客人来吗?”

      什么?叔父怎么会提前知道?不及义烟生再问,义知已经揽着他坐下了,自是不好多问。

      “你前几日为何不化人形?”

      义烟生听到这句,原本低眉思考是种种细节,这时抬起了眼皮,也等着听负雪烛的回答。

      负雪烛如流对答,“受伤了。”

      “哦!我还忘了呢,那么深的伤口,肯定化不了人形了。”,义知又继续道:“怎么受的那么重的伤?现在可好多了?既能化人形了,可是好的差不多了罢。”

      负雪烛似是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偏头看向义烟生,两人目光相接一瞬间,义烟生也不回避,直勾勾的盯着他。倒是那人先移开了眼,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义知夹了口菜,“这天这么冷,哪划一下都是一道口子,不好愈合。”

      “是,费了不少精力。”

      看他面不改色的样子,义烟生心里想着这蛇定是在说谎了。

      这个话题过后,义知又开始问东问西了,如做蛇难不难,平时都干嘛这些,越问越偏。问题都很无聊,却都是插科打诨,没有过分寸的。

      吃饭时太阳还未下山,几人边吃边聊,说是边吃边聊,不如说是义知一直在讲,义烟生偶尔接两句,负雪烛若是不被点到,几乎一言不发。

      “那你平时都不下山,平时不是都见不着人啊?”“那睡觉是习惯吗,来了我家也一睡就好几天。”

      “嗯,多时一觉睡了四年。”

      义烟生忽觉心里发涩。

      就就这样三两句的说着,外面的天都暗了下来。义知给负雪烛找了间空房,只简单收拾了一下。

      负雪烛准备回自己房里时,义烟生忽的叫住了他,话语中玩笑意味颇重,“你屋中寒气重,可要来我屋里与我睡一晚?”

      “不必。”这人依旧不动如山,说完毫不留情的转了身,义烟生却看见他耳尖微微泛红。

      “你伤刚好,可是能受得了冷?冻的耳朵都发红了。”义烟生忍不住继续挑逗。

      前面人径直进了屋,“我是灵蛇,多谢好意。”话落,把门也关上了。

      义烟生丝毫不觉哪里有问题,挂着笑转身回了自己屋。

      深冬的寒意还有几丝余留,虚无的飘着。待明日暖阳出现时,升在天之至高之时,仅剩的寒意也该退了。

      一大早上,义知把人都叫了起来吃早饭,自负雪烛化了人形出现之后,义知都格外兴奋。

      义知问他,“可住的习惯?”

      “还好。”,负雪烛点了点头,嗓音还微带一点倦意,接着又道,“窗子雕花是你做的吗?”

      “雕花?什么样的雕花?”义知摸不着头脑。

      义烟生猛的想了起来,那个房间的窗子半面都被刮了下来。

      又想起昨晚让他来自己房里,他又不肯来,他是灵蛇应该不会冷的吧。

      义知进去看了一眼,就一眼便不忍直视,打了个哈哈道:“是嘛,还好啦,哈哈哈哈。”
      心里偷偷记下,下午把人支开,悄悄补上去。

      就在这时,镇里那条大街“咣咣咣”的响起了锣鼓的声音,义知又探头出去看。

      义烟生听着这动静,暗道不妙。也站了起来,走向窗前站定。

      负雪烛依旧坐在椅子上,远远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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