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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时缩百年望那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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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打扮的不三不四,穿着道袍拿着佛珠的说书人,摸着自己长长的胡子,另一只手中拿着一个扇子。
嘈杂的街道中,那人扯大嗓门喊了起,“来来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天啊,要讲的是天上俩个大仙的故事呦!”
那说书人说到后面声音放的极低,生怕人听见似的。
街上行人却是提起了兴趣,一下子吸引来不少人。
一个身材微胖中年男子啐了一口,“你天天在这胡说八道,都是编的吧!那还不如去茶馆坐上听呢,讲的可比你好。”
那说书人当即不乐意了,立马辩驳道:“怎么说话呢,我可是长义帝君亲传弟子的第187代传人,你说话给我小心点哦!”
这一下可是真真吸引来了不少人,那说书人颇为自豪的仰着头笑道:“自然是我们祖师爷传下来的故事,一般人可听不到,今日与此处路过之人都有缘…”
一个身着白衣长袍的少年模样人,拿肩膀撞了撞旁边人,旁边那墨蓝长袍的男人瞥他一眼,只是勾唇一笑。
原先拆台的那男人哈哈笑了起来,真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哈哈哈哈长义帝君?长义帝君成仙不过数百年,怎么都传了187代了!”
“还都有缘…你当缘分是路边散装按斤卖的啊哈哈哈哈。”
众人笑成一片,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一片笑声中传了出来,“道长叔叔,撒谎可是成不了佛的哦。”
人群又是一阵大笑。
“我是道长我成佛干嘛!”
说书人眼珠子一转,趁着现在人多,自顾自的说了起来,手一指远处一座山,“这山啊,从前可是座灵山啊!山下有一个小镇,我们要讲的这位神啊…”
初秋的天比夏时要高不少,但空气依旧闷热,只是时不时一阵凉风吹过,却也只是隔靴搔痒,让人心里发燥…
依附在一座大山下的小镇,四季各有其特点,夏能烧死人,冬能冻成块。镇里的人还把靠着的那座山当神山供着,讲究万物因果循环。
当然,一切都是。夏天泉水干枯,燥的上下嘴唇一擦,说句话都能擦出火花来。冬天睡觉躺床上了,若是门窗没关好,风雪当时可能消停了,半夜回笼,第二天早晨就不知道能不能起来了,下辈子可小心点了。
那夏与冬这么极致了,春跟秋自然也是,但却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求之不得的好地方。
暖春冰泉开封,泉水涌动,清甜甘冽,许多镇民不因为夏冬离开,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泉水,可以延年益寿。
但若是有人喝了水再吃肉,肝肠寸断。
这泉水不仅仅是清澈,而且永不会浑浊,有污物混入也会沉入水底,烂入泥土。
这一季的太阳,都会格外柔和。
秋是丰收季,果子有普通果的三倍大,没出过烂果,年年丰收,菜也一样镇民们都能存够一整个冬季的吃食。
山上树林是一片金黄之色,秋所独有的风扫去夏热。
这一切都来自灵环山。
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灵环山的雪冬季。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连在一起,分不清天上地下。
家家户户紧闭窗门,其中一家在窗子却是开着的。
一个十八九的少年坐在窗前,看着门外那棵树发呆,是他父亲种下的,不知是哪种树,很粗,枝茬却不多。到了开花季,只有顶端会开几朵花,花瓣是白色,中心是绿色的。
一要冬天时,只睡个觉的功夫,叶子就掉的秃溜溜了。
这雪景看不了多久,下两个时辰停半个时辰。
此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到义烟生跟前,放下一碗姜汤,“把这个喝了,当心染上风寒。”,义烟生的父亲,义知。
男人看着三十出头,实际却有五十了,这镇上活的久的有二百多岁,熬死只王八。
这就是这镇的神奇之处,这小镇的镇民作为交换代价的就是不得杀生吃肉,山上动物皆有灵性。
义烟生回神,应了一声。端起姜汤小抿一口,又转过头看着窗外,却发现那树上挂了一白色事物。义烟生眯了眯眼仔细瞧着,转头看向父亲,“你瞧那树上挂了个…白色飘带?”说完自己一个激灵。
挂白色飘带干嘛?这天想寻短见,出去站一会就好啊,还用在树上挂飘带吗,那挂他们家树上又是什么意思。
“你眼神倒是好,外面一片白,你还能辨出别的白物。”义知用手帕擦着手,“快把姜汤喝完。”
“是活物,我看见他动了!”
说着就站了起来,三两步跑到门边,拿了件草皮大衣往身上一披,就推开了门冲了出去。
“是活物这天也救不活了!”义知在他身后喊道。
义烟生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但他又实在不知道的,没法敲定,这实在很矛盾。
他想知道答案,他马上就要知道答案。
风雪直冲义烟生整张脸,刺的睁不开眼睛,露在外面的皮肤一瞬间陷入半麻,几乎要没了知觉。
这时义知跑了出来,二话不说给他又披上一件草衣,用口型道:“快点”。
义烟生还没点头应什么,就看着义知又跑了回去。
这草衣在这天里倒也没什么用,人就这么跑回去了。
义烟生继续看向前方,一步一步的向那棵树走去,眼睛实在被刺的难受,微微眯了眯眼,下意识伸出胳膊挥了挥面前的雪,似是想把雪雾挥开一般。
这时,眼前这雪雾竟还真的变小了,虽依旧凛冽刺骨。
微微愣了一下后继续向前走,一步一步,扎扎实实,看着却又轻飘飘。他没时间站在这雪里想那么多了,只叹终于能够看清了。
那白色事物又动了,顺着树的几根枝干盘了一圈,是一条蛇,一条白色的蛇。
按理来说山脚下原本十分常见的动物,但在这山里,义烟生却只在七岁那年看到过一次,兔、狐之类的还好说,总有刚从山上下来的镇民说,在山上遇到了,义烟生也见过几次。
但这蛇,却从未听哪个镇民说见过。
靠近了那棵树,义烟生把这条蛇看了个清楚。这蛇有碗口粗细,真真是头巨蟒,义烟生看清楚后也是吓了一跳。
在屋里看的时候还没发觉这么大一个,他定定心神,发现这蛇通体白亮,与周围的雪相比,他的颜色似乎还要更亮更白。
蛇身上面还有一个个圆润饱满的鳞片,边缘白的透亮,越接近白色蛇皮颜色愈深,靠着蛇皮的地方是与蛇皮一样的白。一整条蛇看下来,简直美的不似活物。
像是淋上了一层透明的胶,鳞片上还有细细的纹理,纹路清晰。义烟生不由自主的看迷了眼,鬼使神差的伸出了手,慢慢地把手伸向了那条蛇。
那蛇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睛很圆,是真的很圆,那简直就是圆啊。
有些废话,但义烟生看到这双眼睛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那是下意识生出来的想法,一股熟悉的回忆感冲涌而来,他夜夜回想都被嚼烂了的记忆。
念,便是把所念之物,一遍一遍的嚼碎咀嚼,却不会咽下去,因为需要经过那颗心脏,不敢也不甘。
在十年前,义烟生确实真心的这样评过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心里的念头越来越沉,就在他胡思乱想的这一会,那蛇的眼珠一转,目光已经定在了他伸出去的那只手上。
心中一咯噔,正准备收回手,却见那蛇眯了眯眼,看的义烟生心里又是一阵麻意。
那只蛇向那只手凑近了一点,动作小到义烟生都以为是错觉,甚至都开始怀疑那蛇到底动没动。
但这手却是不知为什么,就跟不听使唤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直直僵在那里,在半空中上不上下不下的。
义烟生的脑子早已想不进去东西了,他跟着了魔似的又盯着那蛇,这次他清清楚楚的看着那蛇,一点一点的动了起来。
心脏砰砰砰的跳着,震的义烟生脑子发晕,节拍一下比一下更重,与这背景中飘满长空的肃雪形成对立。
像是冰冷淡漠的白色染料中滴入一滴格格不入的红色染料,艳丽的红色滴入白色中,紧紧抓着人的眼球。扎眼至极,又迷的人挪不开眼睛。
红色染料不会晕开,它会与那大块的白色紧紧贴合在一起,他们不会融合,他们各自占据自己的地盘。他们不会越界,却又让彼此充斥着属于对方的热烈与滚烫。
是雪山中独一只的玫瑰,是心上人唇边的一点朱砂,是义烟生等待了近十年的心,他甚至不知道他等的是什么。
是执念还是痴心妄想。
义烟生甚至感觉自己的心快要烧起来了,那让他大脑停顿的冲击感,鼓点般迷人的心跳节奏。
似乎答案就要揭晓了,那这一切,也就要结束了。
身体已经冻的快要没有知觉了,只有手却是感觉越发敏感起来,似乎每一片雪花擦过指腹,带过的每一阵的凌冽寒风,都能被细腻的捕捉到。
那蛇凑上前,贴上义烟生的掌心。
触感冰凉,却不是像冬天冰雪的那种冰凉,而是夏天流过指尖的清泉,酥酥麻麻的快意,拂去心中燥热。
手指间的触感,细腻的让人寒毛竖起。
但若是贪念,却只会越来越胜。
那蛇眼珠又转回了义烟生身上,就那样与义烟生对视着。
义烟生逐渐静了下来,像是达到最顶端,突然下坠,却找不到起点了,茫然不安。
一腔热血不知归处,听着耳边的旋律,是心跳声混杂着风雪呼啸的声音,眼前的一切都慢慢模糊了起来。
蛇的头却又动了动,轻柔的像是在蹭他的手,眼睛慢慢闭上了,两人的时间似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义烟生的唇角慢慢勾起,释然般的自嘲,闭上眼睛,风雪声消散在耳边,能听到的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回忆再次拥入眼前。
夜夜忆起千百遍的那几幕。
突然心中一记极重的心跳,像是一根弦断了一般,狠狠砸了下来,心都跟着颤了颤。
义烟生一时间五感尽失,身体没了支撑般,缓缓倒了下去。
雪越下越大,恨不得将人埋葬,永远留在里的。皮下血液奔涌,寂静的雪地里,我与你紧密相连,日日夜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