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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白雪2 ...

  •   我以为我会一直与流亭依偎在寒冬里,我们从躯体便被死死捆绑在这里,深深束缚在污秽的白雪之下所掩盖的更血腥的时间轴上。有时我觉得,最可怕的事情应当就是被时间遗忘。可是我甚至连时间是什么也无法说清,与流亭相处的这个冬天,我回到了地面。我可以平静的面对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可以贴着冰冷的墙壁听窗外的落雪。
      这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命运吗,一见如故,流亭是我的故人吗?
      她说她会消失,在冬雪融化的时候,应当是初春吧。她说她很期待那一天,在遇见我之前。她说她很期待那一天,在遇见我之后,她说她想和我一起消失,她不会孤独,不会后悔,她的消失会变得生动,充满仇恨。
      她说这是她的浪漫。
      我与她之间似乎天然便有这一层屏障,一堵由仇恨和未知堆砌的墙。
      可是,可是!我无能为力啊!我没办法啊!谁有有办法啊!我死不了啊,我死不了!!
      凭什么!凭什么!为什么我不具有消失的权力,啊啊啊啊!
      我和流亭都是情绪极端的人,就像上帝的失败品,我们总是不受控制。
      哦,对了,有一件事情挺好笑的。
      我与她总会在晚饭时间和一杯饮品,我喜欢味道甜腻,有一股轻微泡沫口感和劣质塑料味的热可可,每当它顺着喉管涌入胃,再进入小肠,这种感觉且使用生动。冷却下来的温度会再次沸腾,熄灭的烟火似乎再次燃烧,是微弱的火苗,但毕竟燃烧。
      其实我不爱这个味道,我喝过更好喝的热可可,蜻蜓吧,是蜻蜓。
      我想起来了,我的漫长的生命始终被白雪覆盖。玻璃擦得很亮吧,好像特别特别透,那么晶莹,就像不存在的一样。我转过头,白雪中是圣诞的氛围,我很喜欢绿色。街道上的人很少,却显得嘈杂。玻璃上映出了蜻蜓,她带着围巾,一条,一条红色配绿色的围巾。很厚,很厚,很厚,其实她显得有些臃肿,像一只巨大的企鹅坐在我对面。她好像穿了一件白色的长棉大衣,领口有用很细很细的线,我记得是藏蓝色的线绣的爱心。为什么呢,因为那是我绣的。我记得,这里总是很暖和。
      她带了眼镜吧,应该是金色镜框,其实跟她的全身有点不搭,没办法啊,哈哈,她总是品味不太好。其实我说过她很多次了的,可她总不听我的建议,她说太温暖会让人愚蠢,丧失理智,在冬天不能沉溺于温暖,否则会被扔进炭炉里。其实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有道理,因为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却认出了流亭。
      其实我应当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吧,让流亭陪我过冬。
      她一直都没有摘围巾,也没脱下大衣。我都脱得只剩一件针织衫了,她竟然还不觉得热!真的很神奇。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当时我没有察觉,我怎么那么蠢!那么蠢!那么蠢!她在骗我!她在骗我!她骗了我!那么残忍啊,那么残忍。可是,她怎么忍心啊,她为什么忍心。
      蜻蜓,我的心脏好难受啊,好难受啊。你听见了吗,我是不是要死了。
      流亭,救救我吧。
      她一直在笑,她好温柔,那么温柔。她想涓涓不息的不冻河,她的生命漫长的没有边疆,我摸不到她,她却离我那么近,我们那么暧昧。
      她为我点了一杯热可可,她为自己点了一杯冰美式。我听见玻璃窗歪落雪的声音,有些震耳欲聋,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读不懂唇语,我越来越焦躁,我将双脚从靴子中拔了出来,没有感觉,撞击地面,桌腿。热可可撒出来了,我的针织衫湿了,晕成红色。
      你在说什么啊,蜻蜓,求求你了,再说一次好吗,再说一次,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听清!再说一次吧......
      指甲抠着冰冷坚硬的桌子边缘,我的声音很小。焦躁,心脏怎么了,麻麻的感觉,漏风,滚烫,负荷。
      沉静的热可可再次沸腾,愈演愈烈!滚烫的液体从杯中溅出,后中的水蒸气迅速液化。别这样,让我再看看你吧,我看不见你了。
      我好累,好累,好累,蜻蜓,晚安。
      指尖有点舒爽的感觉,我的心灵得到了满足,仿佛负担被减轻,心在暴露在了冰雪之中。我听见很轻,很轻,薄片落地的声音,落雪声太大了,好吵啊,我没听清。心脏被人扔进了湖水中。
      我感冒了,双眼模糊,在暖阳下坐了一上午。蜻蜓,晒太阳的感觉真的很不赖,暖黄从我的皮肤轻轻的渗透,静静的攀附在骨与肌肉之间,可是雪太亮了,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一点点小缺陷,没关系的,蜻蜓。
      蜻蜓,谢谢你的可可。
      指甲长出来了,没花多长时间,两个月,三个月。有人拿匕首抵着我的喉咙,这就是为什么我总是能非常清晰的分辨出来蜻蜓和流亭。蜻蜓不会这样对我的,她不会拿匕首想要杀我的,因为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哪怕再恨我,也只能折磨我。
      杀人,太愚蠢了。
      流亭,你太不成熟了,杀了我你能解决问题吗。
      但可以给我带来心理上的愉悦。
      后背抵着的灶台硬邦邦的,硌得我很不舒服。我赤裸着双脚,踩在坚硬的地板上。当刀尖轻轻刺穿我的皮肤,我感受到上皮组织就像纤维那样轻轻展开的瞬间,缓慢。我的心间振颤了一下,血管急速收紧了一下的感觉。
      你想让我爽吗,流亭。你的匕首脏了。
      对不起,我嘴硬了。其实我挺害怕匕首的,我不知道它为我带来的是什么,是未知,是我面对生命的未知,是我不知道杀手精心打磨的匕首能否刺穿我的心脏,是未知啊,会怎样,会活着吗,我还需要舔舐地上的积雪吗。
      可是,我有心吗,流亭。你有心吗。
      怎么就是未知啊,分明有答案啊,是你不想接受罢了。
      啊!啊?!那就杀了我啊!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为什么不,你是不敢吗,不敢吗?你做不到吗!你是懦夫吗!你他妈个傻逼!他妈活着就是只蛆!来啊!咬我啊!跟我一起腐烂啊!你就爽了吗!我也爽了啊,我也会很爽的啊......你愿意给予我快乐吗,你愿意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插入了我的心脏。好可怕,好冰,好冷。
      我不爽,她在折磨我,以我最恨的东西。她赢了,她爽了,我好痛苦。
      为什么呢?我其实一直有一个疑惑,从我明事理的那一刻起,从生命的最初开始,痛苦也便开始了。为什么呢?是谁把我创造出来的。我既为体验过蜷缩在母体子宫中的温暖,也未受到过庇护。是谁给予我的痛苦,是谁将它延续,是谁给予我生命,是谁剥夺了我死的机会。
      凭什么呢?把我留在这世间。我当真是来赎罪的吗,那必定是生生世世赎不完的罪恶吧。是什么,给了人类自信,剥夺极度痛苦的人死亡的权力。他们以什么来作担保,以什么理由将我困在这里,他们终究是把我关起来了啊。他们不允许我向死而生,却要我直面痛苦。
      是的吧,痛苦都会过去的,上帝会宽恕我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可是人们都把我遗忘了,又该怎么结束呢?我已经结束了啊。
      我只是不想活着了啊,仅此而已啊。

      当那把刀插进我的心脏中央时,生命没有流逝,我想起了那个箱子,想起了那个孩子。
      我把流亭钉在了餐桌上,她没有看我一眼,没有反抗。
      我走进风雪中,去寻找我的箱子。我现在急切的渴求一个答案,一个告诉我一切的答案。
      我是谁。
      淼秒一直在骂我,她很鄙夷我,她说我好恶心。我不声不响,我也在同情她眼中的痛苦。鲜血一直在流,怎么都无法干涸。我听说过一个说法,当人的血液流尽时,他就像蒸发了一样,是真正的消失。每当心口流出的血液减少,我便将手指伸入我的皮肉,透过匕首的洞口按压我的心脏。
      血流了一路,晕染在洁白的积雪上,我想起了那天冬日的暖阳。
      箱子被人翻过了,淼秒翻过了,她站在一旁,抱着双臂,露出大片眼白,毫无生机的死死盯着我。
      我倒出了箱子中所有的东西。

      :~:
      没有人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的靴子被血液浸湿,丝丝缕缕的渗进骨髓,街道上依旧很寒冷,就像下了一整夜的雪一样,将什么都盖住了。又或许,什么也没发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白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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