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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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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圣希进门前发现鞋柜里多了一双不属于邵卫文的鞋。尺码比邵卫文的小许多,款式也不是邵卫文会买的样式。
他微微一顿,看了眼白叔,“有客人?”
白叔没答,只是微笑,“圣希少爷好久没来,还是老样子?白茶吧?”
徐圣希笑着点了点头道谢。
自从珠城一别,他便在没和邵卫文见面。整日的纸醉金迷过的厌烦,但是想换点清淡的口味。
那次珠城之行之后,他自知自己的举动对邵家造成了些影响,但他也明白,这种合作上的失败对于邵家来说不过是风吹草动的程度。邵卫文秉雷霆之势要毁约,无非是在对两人的关系结束的一种宣告方式而已,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告诫。
说不难过是假的,但他想想过后倒也明白,无论如何,他和邵卫文之间永远都有一层无法摆脱的关系。结局再不尽人意,两人终究不能避免牵绊。不管以何种形式,他都不需要担心邵卫文会离开自己。他能为邵卫文做到万全是最好,若做不到,他也总归会留在邵卫文身边。
或许这也是这些年来,他敢仗着这份优势反复在他底线上试探,肆意消耗他对自己包容宽宥的原因。
“哥,”徐圣希见邵卫文坐在沙发上,眯起眼笑。
邵卫文眼见徐圣希好像又精致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好像之前那个可怜模样的人从未出现过一样,“我来了怎么还要通传?还在生我的气?”
邵卫文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稍有宽心,看来这人从小到大的这幅德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做错事时便会哭缠自己讨欢心原谅,事情处理好便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用邵卫言的话就是记吃不记打。
可这也要归功于他邵卫文。从小到大,不论大事小情只要徐圣希懒得解决或解决不了,他必定出手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在他这里,徐圣希比任何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有多出色,他邵卫文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只有哭闹才能彻底起邵卫文的注意。
“看来最近过得不错。”邵卫文收起报纸,喝了口手边的鲜榨蔓越莓汁。
徐圣希见杯里的果汁微微一愣,“哥我记得你不爱喝果汁。”
“嗯,”邵卫文点头,“以前觉得麻烦,最近在为杨业调理身体,他又只能喝鲜果榨的汁,时间久了倒也觉得味道不错。”
徐圣希眼色一沉,出神片刻找回思绪,“才来是我见鞋柜上放着一双不是你尺码的鞋,我当是客人,原来是主人啊……”
两人正说着,杨业从楼上下来。
白叔通传时,邵卫文无论如何都要杨业在身边才行,否则便不见。杨业没有那个体力和耐心与他在这种事情上据理力争,只能妥协。
但要见面他又不想穿着平日的家居服,像是在挑衅谁一样,况且他也不是真心想要住在这里,只能上楼换了件稍微正式一些的衣服,在杨业心中,这便是随时都能脱身的姿态。
徐圣希幽幽的抬起眼睛,瞄了一眼正从楼上走下来的杨业。
许久不见,在邵卫文的精心照料之下,杨业看起来又好看顺眼了不少,只不过在徐圣希眼里,显得格外可憎。
他一改往日的乖顺灰发,换了个英挺的前刺,倒显得整个人更英朗了一些。他没想到杨业竟经历了那样的事,邵卫文仍然愿意把他接到自己身边照顾。
人还没到跟前,邵卫文便回头将手伸了出去。杨业手搭在邵卫文掌心,被牵着坐在他身边。
“告诉你不要光着脚,本来身体就没恢复好。”邵卫文皱着眉起身去拿拖鞋,他细心的帮杨业穿好鞋,又帮他倒了一杯和自己一样的鲜榨,只是杨业的那杯是提前加热好的。
徐圣希看着杯口升腾的热气,眼睛酸涩。心中别扭着快要裂开一般。
若说之前种种都是邵卫文有意利用杨业,那这次算什么?
按邵卫文的性格,他的东西要是被人碰过定会弃之不顾,徐圣希为了将此人从邵卫文身边赶走出此下策,使用肮脏手段不过是想断了邵卫文的念想。
可如今这个人竟还能出现在他眼前,还能出现在这个家里。
徐圣希看的眼红。这两人实在看不出有一丝一毫作秀的痕迹。
邵卫文命白叔关了窗,耐心的吩咐完,才重新坐回沙发上,他一边看着杨业喝下一口温过的果汁,才开口,“来这什么事?”
徐圣希定定看了杨业几秒,转向邵卫文,顽劣的勾了勾嘴角,看似毫不在意,但心下已经格外难忍,“本来是想给你通风报信的,但现在我突然想改变主意了。”
“你要是改变主意那就回吧。如果你有意说下去,就别失了分寸。”
邵卫文不想叫杨业看出太多他和徐圣希之间的问题,忍不住警告。徐圣希撇了撇嘴,敛起笑看着杨业,“杨先生当真要听?”
杨业不作声,邵卫文凝视徐圣希,眼神里说不清的冷漠,“白叔,送客。”
“好、好……”徐圣希倒是无所谓,只是见杨业身体还没恢复好,不知道病人听不听的得这些事,“大姐前天去我那了,叫我来当说客,哥你知道的,我不想你结婚。”
“我找过她了,已经跟她说的很清楚。你不想自是不必理会。”邵卫文面目冷清,看来是无意隐瞒杨业。
“那想必哥已经有信心应对这件事,”徐圣希弯起眼睛笑,“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邵卫文等着徐圣希的下文。
“沈天,过来吧。”徐圣希转头向门口喊了一声。
走来的男孩面目清秀,皮肤白皙,眼角总是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看起来乖觉安静。他不算是身高修长的类型,但身材匀称,举动细节之处看的出生活中是个格外讲究的人。
杨业不得不承认,他的目光很难轻易从沈天身上移开。他与自己不同,沈天是个处处散发着亲和力的男孩,让人很想靠近。
杨业转过脸看了看邵卫文。大抵上他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以他身边男性追求者不在少数,怎么就沈天能爬上他的床呢?
白叔站在门口把这边的动静尽收眼底。他端着煮好的白茶和咖啡走过来放在徐圣希和沈天面前。迟疑半步,从上衣兜里拿出一些包装精巧的糖果。
“这是我儿子从丹麦托人寄回来的白巧,各位尝尝?”
几人相视一眼,纷纷拿了一颗放进嘴里。只有杨业没有动作。
白叔微笑着,看不出情绪。邵卫文微怔,白叔从不在自己接待客人时打断,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杨先生,您也尝一块,你对这方面最有讲究,尝尝如何?”
杨业笑容有些羞弑,邵卫文见杨业剥了一颗放进嘴里抿嘴浅尝片刻,思绪跟着杨业,目光不自觉的驻足在他身上,目光化成柔和一片。
“白叔,太甜了啊!”徐圣希喝了一口白茶润了润嗓子,甜味太浓,呛得他忍不住要咳嗽。
杨业却略有惊喜之意抬头与白叔对视,“很甜但不腻,有股淡淡的麦香,要是能配上一杯中烘就再好不过了。中烘的苦可以中和白巧的甜腻。”
“若是配上深烘如何呢?”白叔歪头看着杨业笑。
“深烘过于苦了,这种甜度的话,深烘的苦怕是要盖过去,无法中和了。”
白叔一脸从容的笑,嘴角尽是赞同,“是啊,苦与甜总归是要平衡起来才行,太过于苦或是太过于甜,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杨先生,我陪您去院里走走?”
杨业难得笑起来,“今天阳光不错,我正有这个打算呢。”
杨业站起身,将长达小腿的毛衣开衫外套搭在沙发背上,轻轻点头,“失陪。”
沈天再不明其中深意也看的出杨业是个什么角色。
白叔为邵家效忠一辈子,能让他如此关切,想必这个人对于邵家之中某人来讲是相当重要的人。再见邵卫文目不转睛,片刻不肯离的目光追随着,想不懂都难。
“这俩人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什么哑谜呢?”徐圣希透过玻璃窗见两人站在庭院里,低声呢喃一句。
邵卫文看着杨业纤瘦的背影出神。刚刚杨业和白叔暗影绰约的对话和杨业那机灵的样子在他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刚才某一瞬间,邵卫文视乎看到了从前那个刁蛮骄纵,任谁都不放眼里的他。
邵卫文自是比谁都听得懂刚刚两人话里的玄机。连白叔都看的出杨业的苦,不惜失了规矩分寸叫他吃些甜的来压压心下的苦闷,而人人道是过于甜腻的东西,恐怕是这种程度的的糖份都无法掩盖杨业生活中的失意和苦闷了。
邵卫文心下难受的紧,但他知道,尽管杨业心中叫苦,他也不能再放手了。杨业总是有这样叫邵卫文爱不释手的本事。过去他最喜欢看杨业坐在自己身边颔首骄傲,可着劲臊人的小样,那光彩机灵的劲儿一边恨的人咬牙切齿,一边又爱的人欲罢不能。
苦便苦吧,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把那些甜尽量弥补给杨业。
沈天倒是聪明人,“邵总,想必能劳动邵家大小姐亲自出面的人,就是这位杨先生了。”
邵卫文盯着杨业的双眼有些干涩,他眨眨酸痛的眼,回头看向对面两人。
“我很好奇,我大姐是如何找到你的?”
“那邵总又是如何找到我的呢?”沈天笑笑,“其实那天吴秘书来接我去AFERI的时候,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我知道吴秘书的衷心,我相信他不会越过您去为您大姐所用。于是我赌了一把。”
“赌?”邵卫文抬了抬眼角。
“对,赌。”沈天低下头笑的坦荡,“只是我当时不懂,现在我终于明白了那句话,十赌九输,就像那天的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赢。若那天是大姐故意做局叫我去,我便是赌输了吴秘书对您的衷心,可尽管我去了,我依然是输了,输了我赌上您对我是有感情的。”
邵卫文饶有兴致的看了沈天一眼。
“谁人不知您邵总情事再出格从不沾男人?于我之前那些男孩各个何种下场我不是不知道,”沈天笑的从容,“邵总您只当我是怕落得和他们一个下场,却不知我是根本不想将真心付之于您的身上罢了。”
邵卫文承认自己之前对沈天不够了解。他性格温顺妥帖,但骨子里却有份难得的坚韧和果断。
“尽管在别人眼中我机关算尽,唯利是图,但我也有真心。不敢说您配不上我的真心,是我明白您一定会辜负我的真心。之前我不确定,但上次从酒店,您最后都不曾动恻隐之心,把我送回去的那一刻起,我便知道您心中有个谁也取代不了的人。没在他之前抓住您,我当真遗憾。”
邵卫文看的出沈天说的都是实话,“可你还是没回答我,我大姐是如何找到你的。”
沈天笑了。
“邵总,这一点您无需多心,这件事再怎样我都是亲历者,天上莫名掉下一个大馅饼,我比您更不安。邵家想在海城找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何况我这样的人,行踪虽不固定,但大多出现的场合随便一打听就找得到。无关其他,我也只是简单被利用而已。”
邵卫文点头轻笑,这个沈天倒是比他想象中的聪明许多。
“那你今天来,可不是简单想和我说这些的。”邵卫文冷静观察片刻,“有什么要求,你可以提。”
沈天不得不佩服邵卫文的洞察力,这种人想叫人不青睐都难,“之前我对其中的事了解不透彻,您若是利用我惩治些无恶不作的人我也认了,但像您大姐,用这样的手段拆散一段真心实意的感情,我还真不愿为人所用。不瞒您说,前天您大姐许是见动摇不了您的决心,见过我也见过圣希少爷,无非是想要我们当说客,劝您离开杨先生不成,便叫圣希少爷劝您考虑婚事,可我和圣希少爷目的明确,也不想因为任何人伤害您,任何一份真挚的感情我都不愿拆散,更不能毁在我手里。我已经这样了,不配得到一份像样的感情,我做的孽我认,但我不希望别人最后落得和我同样下场。”
邵卫文思躇片刻,“你会得到一份像样的感情,也不会被辜负。”
“借您吉言,”沈天点点头,“当然,我今天来说这些话,不是为了让您承我什么情,我不是为了您,我是为了成全这段感情。换做别人,我一样会这么做。”
徐圣希双手一摊,耸了下肩膀,“我是为了你,你也知道,哥,我只会为了你。”
沈天意味深长的看了徐圣希一眼,然后审视了一下邵卫文,“我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主动从杨先生之前工作的公司请辞了,迄今为止已经一周了。想必您大姐也快要有所行动了。邵总,你们家事我不方便参与,我打算去国外转一转,等风头过了我再回来。”
邵卫文和沈天想法出奇的一致,他不希望再有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沈天微笑起身,伸出右手,“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邵总,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别说谢了,如若有幸,希望您能记得我就好。”
邵卫文站起身,他觉得自己似乎多了许多力量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是他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身上感受到善意和信任。邵卫文低下眼睛看了看他伸过来的手,下一秒走过去轻轻拥抱了沈天一下。
只一下,便叫沈天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放心,我过后会叫吴秘书打笔钱给你,当是对你坦诚的感谢,你在国外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联系吴秘书,他会帮你打点。我为过去对你有意的轻薄表示抱歉,希望你可以遇到更好的人。圣希,帮我送沈天回去。”
沈天未多做停留便离开。出门后,他见杨业站在院里的背影。夕阳下,杨业的肩上似被披上了一件橘黄色的温暖大衣。
沈天不自觉向杨业靠近了一些。他有多么羡慕杨业会得到一人独一无二的宠爱和追随。
杨业听闻脚步声,侧过身。他面容尊贵姣好,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只是深深看去,似乎还有些沈天捉摸不透的无奈。
“杨先生,再见。”沈天看他看的出神,良久之后才笑着说了一句。
杨业没有做声,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见沈天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杨业仰起脸,面冲阳光闭上了眼。
“白叔,您说沈天知道我看见邵卫文抱他了吗?”
白叔站在杨业身后轻叹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他家这位少爷到底在做什么。一边势必要把杨业圈禁在身边怕人会走的架势,一边凡事毫不避讳杨业,一边处处照顾细心周到,一边又在眼皮底下与人拥抱调情。
白叔想,尽管杨业又三头六臂一百颗心,也不够人这样伤的。
白叔电话响。他躲在一旁接了电话。
吴文在电话中抱怨牢骚,问白叔他们邵总是如何做到终日在家不出门,还能告诉从账上汇笔钱出去的?白叔支吾不讲,挂掉电话,抬起头发现杨业缓缓睁开了眼睛。
“邵总又破费了,”杨业眼中带着些许晶莹,低下头坦然的笑了笑,“下一个是谁呢?”
白叔只觉得杨业身影凄凉,他觉得自己年岁太大了,大概不适合再在这个家里伺候下去了,“杨先生,过了下午天还是凉,我陪你进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