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尤×希（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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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诺好像从来如此，小小的，柔软的，看起来可以任由他揉捏。
可也总是希尔诺，勇敢地站在他跟前，牵起他的手，一直一直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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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警卫员的帮助与护送下，尤珈顺利回到了那所孤儿院。
如他所料，没有人真正期盼他的归家。
大人们没有询问他别的什么，只上来便斥责他在外贪玩过久。
同辈的孩子们则躲在窗户后，暗暗嬉笑着对他做鬼脸，当中有几位便是害他夜不归宿的元凶。
一切都如往常那般，自己应该习惯了才对。
可今天，尤珈低着头，目光黏在脚尖上，手指紧攥着衣摆，竟感到一丝他自己都并未察觉的羞耻心。
一股冰凉的水流从脚尖弥漫上胸腔，又灌入鼻腔。孩子忽然觉得自己微微有些窒息，他本就苍白的脸颊更是毫无血色。
被知道了。脑子里有个警铃说。
被看见了。那个警铃实在太过吵闹。
某一刻，那句清脆又充满好奇的话语鬼魅般闪烁起来：【你是猫咪精灵吗？】
多么荒唐又可笑的问题，可这一刻尤珈竟希望自己是。随便是什么都好，总之不该像现在这样僵硬地站在孤儿院走廊上，低头忍受着劈头盖脸的斥责，忍受着一群蠢货的讥笑。
早知道今天白天时该更警觉点，不要落入那群家伙的圈套。
早知道之前该狠狠教训他们一顿，省得被当做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令他在希尔诺面前丢脸。
年幼的孩子一时间想了许多，柔软的碎发掩盖住眼眸中的阴翳。他身上的魔力波动是如此强烈，与他距离最近的那位孤儿院院长——那位强大的魔法师自然是感知到了。
这样的魔力竟然出现在一个六岁孩子的身上，多么令人惊叹，多么令人艳羡，多么令人……心生嫉妒。
明明只有六岁，那张脸却如此冷漠，如往常每日一样，从未将他放在眼中。那眼眸像是深邃的海，深不见底。
明明是自己拥有大人的地位，他却觉得自己正在被一名孩子鄙视。好似自己能全须全尾站在这里，只是因为对方的仁慈。
那份沉默都仿佛变成了一种尖锐的嘲讽！
这位院长于是神情更是狠厉，责骂的话语变得愈发辛辣。
他最讨厌的便是那些天资不凡的所谓天才，而他如今竟然要做一群天才小鬼的保姆，某位“天才中的天才”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眼中傲慢的小鬼——尤珈则全把这些当耳旁风，并未往心里去。这个孩子一向如此，从不觉得自己该将之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反击。
——直到今天。
尤珈不敢转身，也不敢想象希尔诺的表情。
他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而他的朋友则会对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不过，希尔诺也会露出那种表情吗？
在这短短的一瞬，尤珈莫名走神起来，有些好奇，甚至也有些不合时宜的期盼。因而，当身后那道声音响起时，他一向反应迅速的大脑罕见地慢了半拍。
比大脑更快工作的，是眼睛。
他看见那位烦躁的院长先生一时间竟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混杂着尴尬，恼怒，以及些许忌惮。
而后，他才回想起来，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被他事前嘱咐等候在墙后的希尔诺，似乎是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甚至几步就走到了自己身前。窗外的月光照入走廊，把他纯白色的朋友从头照至尾，令对方像某种夜色下的朦胧幻影。
希尔诺挡在自己身前，像一只愤怒的小鸽子抬起头来，扑棱着翅膀要追着敌人凶狠猛啄。他的新朋友声音还是那么柔软，只是谁都听得出这礼貌的语气下暗藏的敌意。
“您难道没有看见吗？他身上受了这么多伤，面色这么苍白……他被人欺负，他受了委屈，他差点回不了家！您难道不该安慰他，并让他赶紧坐到温暖的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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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诺短暂地在孤儿院中住下了。
他没有办法解释自己从何而来，也无法告知自己家住何处。令他意外的是，那位令他十分不喜的院长，竟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收拾出来一间干净屋子，让他住进去又对他意外和善。
“他大概以为你是哪位离家出走的小少爷，所以不敢怠慢，呵。”
他的新朋友是如此说的，脸上是希尔诺看不懂的神色。希尔诺看出来尤珈在笑，不过更能看出来对方并没有多少开心之意。那笑容有些冷，希尔诺过去从未在别人脸上看见这种表情。
“为什么？”希尔诺不解地问。
尤珈嘴角笑意更深，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自己没有发现吗？你身上的气质挺能吓唬人的。像他那种势利的人对这种气质最敏感了，他得罪谁都不敢得罪你这种……”
希尔诺清澈的眼安静地望着他的朋友，像是乖巧的学生聆听前辈的教导。对方不知为何却忽然闭上嘴，又突兀侧开脸，那冰冷的笑也很快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说他了……希尔诺，这段时间有人来找你麻烦吗？”尤珈仿佛随口一提，目光依旧移向别处。
希尔诺顺着对方的目光，只看到了墙角一只垃圾桶……这个垃圾桶有什么特别吗？尤珈为什么要一直看它？
希尔诺很是困惑地继续盯着对方的脸，直到那张脸微微有了些发红的迹象，他才歪歪头软声回答：“当然没有，这里的大家都很友善。”
……友善？这回，茫然的人换成了尤珈。
希尔诺确实没有说谎。自从住进孤儿院，院内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对他格外客气。
在这所特殊的孤儿院里，绝佳的天赋随处可见，天才的名头更只是互相攀比的门槛。
突然一个毫无魔法修习痕迹的孩子住进来，刻薄严厉的院长对其格外礼待，那无疑意味着某种比天赋更强大的力量——压倒性的权势。
畸形的生活环境塑造出这群孩子过于早熟的思想。在分明该充满童真的年纪里，他们自发习得了属于大人的一身陋习。
尤珈并未接受这份陋习，因而他过去并不能融入到这冰冷的小团体中——不过他本就不愿融入——也因而如今未能第一时间察觉同龄人的想法。
希尔诺对这份陋习一无所知，从未接触。于是当面对周围人若有若无的试探之时，他表现得是如此从容，如此淡定，言行举止都像是一个被家族精心呵护的小王子。
自信大方，彬彬有礼，毫无惧意，对某些生活常识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无知，又从不因自身魔法的低弱而露怯。
——这样的人从诞生时便注定要站得极高。
几乎所有人都如此暗暗揣测着。
整所孤儿院内，估计就只有某个黑发的孩子清楚知道，那个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小家伙，根本就只是个小笨蛋而已。
当小笨蛋拉着他的手，走到某伙人跟前，要对面人为那日森林中的“恶作剧”道歉，在场除了小笨蛋本蛋，其余人无不尴尬又沉默。
——毕竟，在回来的第二晚，尤珈便悄悄约了那伙人出门打群架，并很成功地以一敌多，将这群人揍得鼻青脸肿。
这个年纪的尤珈在体术方面还不算擅长，对殴过程中他用上了许多魔法，对面也是。既然涉及到魔法，孤儿院内甚至整条街道、整个城市里，未成年的孩子中没人比得过他。
他把对面几人打得挨个服软，又听他们发誓绝不会去招惹希尔诺，才算是姑且放了他们一马。这几人都是院内不好惹的刺头，各自领着一帮小团体。把他们揍服了，希尔诺今后在院内的生活才会好过。
早该如此的。那晚快天明时爬回被窝里睡觉，尤珈如此想着。
他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如此软弱，竟然从未想过要去用武力威慑，而只是以沉默相对。
他可以默默以白眼忍受一切，希尔诺可不行。那晚陷入昏沉睡眠前，尤珈迷迷糊糊又如此想着。
太阳升起时，那晚的对决结果便已悄悄在所有孩子间传播。这群势利程度丝毫不弱于大人的孩子，已隐隐有了追随“新老大”的势头——虽然他们的新老大对他们不无嫌弃。
这群聪慧的孩子有着自己传播消息的办法，每个孩子都守口如瓶，绝不公然讨论那场对决。孤儿院内是明令禁止互相用魔法攻击的，那位刻薄的院长再如何对待他们，也绝不敢让他们丧命。
——他们的天赋是宝贵的资源。
不过以上都已经是发生于几日前的事了。见到那位拥有贵族气质的白发孩子，一本正经要他们向尤珈道歉，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很茫然。
他们不约而同望向他们的新老大——虽然老大并不愿承认这个名头。
尤珈垂着眼眸，他把掌心的手捏得很紧，就像那天森林中一般。希尔诺的手总是很软，仿佛他握着的是个能任他揉捏的布娃娃。可就是这样的柔软的手，总是勇敢地站在他面前，拉着他往前走。
尤珈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道歉，这种东西挺无聊的。但既然希尔诺觉得他需要道歉，那么他就会让那些人做给希尔诺看。
他抬起眼皮，朝对面冷冷瞥了一眼。
那群半大不大的孩子便立即接收到信号，顺从地弯下腰。这群被大人们逼着自幼研习黑魔法的孩子，比一般人更为势利，却也比一般人更加慕强。
昔日从不知道歉为何物的问题孩子们，如今整齐划一地道歉起来。
说起来尤珈算是目前院内年纪最小的孩子，加上长期营养不良，他长得比同龄人更为瘦小。此刻被一群大孩子围着低头道歉，场面颇有些滑稽。
尤珈站在当中，没觉得哪里不对，此时已隐隐有了未来某些做派。
他觉得这会儿希尔诺总该高兴了吧。
尤珈略有些仰头望着对方的白色后脑勺，忽然发觉自己竟然比瘦瘦小小的希尔诺还要矮……不，不对，自己只是营养不良而已，未来当然能比希尔诺长得更高……
当他胡思乱想之际，面前人毫无征兆地整个转身过来。那双比自己要浅得多的纯蓝眼眸，盛满了喜悦。
那人的两只手握着他的两只手，兴奋得上下乱晃：“尤珈，从现在开始，你就有朋友啦！”
尤珈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他下意识在心里吐槽：这群人算哪门子的朋友。
不过看着那双好看的澄澈的眼睛，他最终还是别扭地点了点头，说：“嗯。”
——我有朋友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尤×希（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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