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霍×缪（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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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团长匆匆捎来一截短信，说是从战场上捉了只人类俘虏，现已谨慎送至他的营帐。
——笑话，他的营帐是什么垃圾回收站么？缪伊缪斯打算今晚就把那人类打包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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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恶魔都知道，他们年轻的魔王陛下并不沉溺享乐。
敬爱的缪伊缪斯陛下与他们一同征战沙场，同吃同行，除睡觉时只住单人营帐外，其余与普通士兵没什么区别。
没有恶魔见过魔王脱下那厚重外套的样子，他的臣民们理所当然认为，这一丝不苟的整齐着装，便代表着君王的仪态与威严。
“威严”的缪伊缪斯陛下掀开门帘又合拢。
他没什么好表情地坐在营帐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双腿交叠，翘起的靴子尖正对着前面跪坐的人类。
人类脏得像是从矿里刚被采摘出来，几乎连肤色都难以辨认。
身上衣服倒还算整洁——废话，这是缪伊缪斯在军营内每日都能见到的形制，估计是被抓来时才换上的。
甚至说不定是送来他营帐的路上，有恶魔担心刺伤他的眼睛，才匆匆给人类捣鼓一番衣着。
缪伊缪斯有理由怀疑，对方原本的衣服已经残破得难以蔽体。
他试图辨认对方的面容，这并不是件容易事。
人类稻草般枯槁的长发胡乱散在胸前、肩头、脸侧，沾着血污又沾着尘泥。
——天呐，他军内可是有严明纪律不可虐待俘虏，他们是上哪找来这么个流浪汉？夸张点说，流浪汉都比这俘虏更体面。
缪伊缪斯把打量的视线往下移，对方胸前银质的挂饰令他稍微产生了些兴趣。
“你是个牧师？”他开口问。
“……是的，大人。”俘虏垂着头，没有看他。
语气倒是尊敬，只是声音太过嘶哑。
缪伊缪斯意识到对方已经长时间未喝水，他于是站起身从自己的小榻上拿起只水囊。
摇了摇——水剩还挺多。
他转身走近那俘虏。
“你的神怎么不来救你？”
他这嘴上话问得可真是恶意，身体却弯下来，把水囊的尖嘴戳上人类干涸的嘴，并没打算听对方回答。
人类的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脸稍微扬起，就着他的手乖乖喝起来。
清冽的水从嘴角流出，滚至消瘦的下巴尖，滚至耸动的喉结，沾湿胸前大片布料。
对方跪坐的姿态算得上优雅，此刻喝水的动作却很急，看来真是渴极了。
为避免这可怜家伙呛着，好心的魔王陛下干脆蹲下身，把水囊举得更贴心。
于是，他看见了一双藏于阴影下的浅绿色眼睛。
像是枯草堆里冒出的小绿芽。他莫名产生这种联想。
“谢谢您。”人类终于喝完了水，吸了几口气似乎是调整呼吸，又说道，“我并不信仰神。”
缪伊缪斯茫然眨巴眨巴眼睛，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话。
“一个不信仰神的牧师……“缪伊缪斯挑眉，咧嘴一笑，“难怪你们军队撤离时把你给丢下了。”
俘虏没说话，缪伊缪斯亦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什么愤怒亦或是悲伤。
他发觉这人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汪无色无味的水，平静得不像是被孤身捉入敌军的俘虏。
——还是说牧师都这样？
缪伊缪斯先前没真正接触过人类牧师。
他觉得这群盲目信仰神明的家伙都挺蠢的，毕竟那唯一的创世神除了给他们留下个破破烂烂的世界，其余什么也没做过。
“喂，你既然不信仰神，那你为什么做牧师？”缪伊缪斯又坐回到他的凳子，翘起腿俯视那可怜的俘虏。
人类慢吞吞回答：“牧师每月可从圣廷领取一笔补贴，随军牧师的配额会更高。”
“……你还真现实。”
缪伊缪斯突然觉得眼前人变得无聊起来。
他在期待什么？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么您呢？”人类竟反问起他。
“我？我自然是个军人。”缪伊缪斯随口答道。
“既然我被送往您的住所……”
缪伊缪斯微笑打断：“那些大人物哪舍得用自己的营帐放你这样脏兮兮的俘虏呀，当然只有我这种无名小卒被迫与你共处一室了。”
这话实际上带了点阴阳怪气的成分。
缪伊缪斯越想越气，简直要气笑，那傻不愣登的军团长是真不把他当上司。
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一个陌生雄性人类放入他睡觉用的营帐？
他好歹，好歹……好歹也是一只魅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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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伊缪斯的原计划是把这脏兮兮的俘虏丢到门口去，再随便给对方盖件厚实点的毯子。
毁坏他计划的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这雨可真大，裹挟着不知从哪卷来的魔晶石碎屑，稀稀拉拉往下砸。
缪伊缪斯皱眉加固了整个营地的结界。
因为这场魔晶石雨，或许他们要延后几日才能继续前进。
一直安静的俘虏似乎也感应到了外面的动静。
对方轻声开口：“大人，我今晚其实可以睡在门外……”
——真贴心，正要和你说这件事。
缪伊缪斯刚要露出满意的笑，就听到这俘虏继续念起来。
“我见过魔晶石雨。小的时候，我不听话，父亲就是这样将我仍在露天野外。他为我撑起结界，要我好好看着那些恐怖的魔晶石雨是如何砸下来。那结界是如此小，小到我只能抱膝缩在旷野中……
“当然，父亲并不想害我，他的结界很牢固。我只是睁着眼睛看了一晚上的魔晶石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法在夜里入睡，害怕只要一闭上眼，那些石头就会刺入我的身体……
“后来我成了一名牧师，又亲眼见过许多被魔晶石雨砸伤的人。大人，像您这样强大的人一定不知道，那些尖锐的石头会陷入他们的骨头里去，必须要用上好的圣水清洗，可那样他们的骨头也会……”
“停。”缪伊缪斯别过脸，没好气道，“不想出去睡就不出去，别给我在这卖惨。”
说罢，他转身就埋头在杂物堆里翻找起来。
俘虏仍端端正正跪坐在角落，听话地不再出声。
人类瞥着那赤红色的背影，若有所思。
等缪伊缪斯终于找出那件睡袋，他站起身转头，便看见俘虏乖乖巧巧继续盯着地面。
他把睡袋丢到对方面前，又扔过去一条眼罩。
“今晚你就睡这个。另外，眼罩必须老老实实戴上，要是我发现你敢脱下眼罩……我今晚就把你给吃了。”缪伊缪斯凶巴巴吓唬着人类。
人类微微一愣，随即翘起嘴角，似乎被这吓唬小孩的举动逗乐。
他的语气带上几分不宜察觉的笑意：“恶魔并不会吃人。”
“这么确信？”缪伊缪斯把手环抱至胸前，眉头一扬。
“我见过很多恶魔。”人类停顿一会儿，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作为……随军牧师，我近距离接触了很多恶魔。”
看起来这位俘虏也是个有故事的俘虏，但魔王大人并不想听。
他催促道：“快点套上睡袋，还有把眼罩戴上。”
俘虏没有动，他只是温声道：“如您所见，我恐怕无法依靠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缪伊缪斯看着双手双脚都被束缚的家伙，终于意识到自己接了个大麻烦。他鼓了鼓腮帮子，显露出多般不情愿。
这位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君王，没有受人服侍的习惯，自然也不懂得如何服侍他人。
缪伊缪斯不打算惯着面前的人类，他的军队里可从没有恶魔如此娇生惯养，更何况是一名敌军俘虏。
——他今晚已经妥协太多次了！
魔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为强硬：“牧师先生，我想硬地板也不是不能睡。我曾多次在行军期间露天而眠……”
那俘虏于是带着忧伤的语调再次吟唱：“那时候我还很小，第一次睡在露天里。没有床也没有被子，我就那样看着恐怖的魔晶石雨从天而降。自那以后我就生了场大病，他们说是心病……”
“停。你不要总是摆出这种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看了就心烦。”缪伊缪斯气呼呼叫停，不忘再骂一句，“狡猾的人类。”
“狡猾的人类”顺从地闭嘴。
见恶魔果真靠近来开始为他套上睡袋，“狡猾的人类”更是安静垂下眼帘，一切心思只藏在浅绿色的阴影中。
——似乎过于好骗。
——恶魔都是这样的么？不，显然这一只格外单纯。
缪伊缪斯稍有些笨手笨脚地终于将俘虏“打包”，期间不小心生生扯断那人类几根长发。人类连眉头都没有皱，没将这点疼痛放在心上。
好几次，魔王大人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了对方肩上、胸前，冰凉的红发一次又一次拂过人类的面颊。系上睡袋带扣时，他一双膝盖几乎跪在了人类的小腹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雅极了。
可惜，没有人教过魔王大人什么是礼仪。
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对。
最后，缪伊缪斯将眼罩绑到对方脑袋上，一切便大功告成了。
他满意后退两步，看着自己的杰作，心中有些小骄傲。
被塞入睡袋的俘虏在这时候，却没有预兆地忽然开口问：“你们恶魔上战场还有闲心喷香水？”
“什么香水？”缪伊缪斯嗅了嗅自己的手和袖子。
挺干净的，他自觉没什么味道。
人类陷入沉默。
他似乎在回忆刚才近距离接触时，那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香甜气味。
“……不，没什么。”
霍因霍兹随口将话题揭过。因太专注于思考，他这次甚至忘记维持那谦卑而温顺的语气，竟一时间显露出几分冷淡。好在魔王大人也并未在意。
一只魅魔出现在战场上的概率有多大？
——这只魅魔即将迎来发情期的概率又有多大？
霍因霍兹开始对这个单纯过头的小家伙产生些许好奇了。
（未完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霍×缪（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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