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清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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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语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早就亮了，曲不问坐在屋内的圆桌前捻着一块点心，阳光从窗□□进来，打在他的背上，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
身旁的位置是凉的，说明睡在那里的人早就醒了，曹语却罕见地睡到日上三竿，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曲不问没吃，大概还在等他起床。
曹语恍然有种错觉，生活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小镇上的不知名夫子和画匠，太阳升起就做事，太阳落下就歇息，就这样在一起，过了很多很多年。
下一刻他的脑子清明了，也就想起来自己身在何方，挂起来的床幔映入眼帘他静静看了几秒床顶，撑着坐起身来。
转折发生在什么时候呢？应当就是从为曲父送葬那天起。
曲不问听见声响，抬头同他招呼：“早安，阿语。”
一面站起身，顺理成章似的从旁取过曹语的外袍替他披上：“你醒得刚好，粥还温着，先吃饭，我们今天去山上看花。”
“看花？”
按照曹语的预期，他们应该去寻元旭，聊聊昨天还没聊完的议题，子车礼的任务、张伯的来历、三羊门的秘密，无论如何，是没时间看花的，莫说还要在这季节去山里。
曲不问知道他心有疑虑，喝两口粥，又夹了两口小菜到他碗里，解释道：
“昨天晚上那管家来吹迷香了。”
曹语刚咽下去的菜差点噎在喉咙里，他咳嗽起来，眼尾有些泛红，睁着一双眼睛，有些惊恼，左手捂着嘴，摆摆右手示意曲不问继续。
罪魁祸首伸手为他顺了顺气，觉得有趣似的，笑着说：
“知不知道迷香？打窗户里吹进来，包你一夜好眠。”
迷香二字，光听字面意思也能领会个七七八八，曹语并非傻子，自然清楚，见曲不问泰然自若的样子，知道他心中有数，也安下心来：“到底怎么回事？”
“也没什么，约莫三更天吧，我们都睡熟了的时候。那迷香质量倒是真不错，对身体也没什么损害，改天应该弄点随身携带。”
曲不问边说边摇头：“他也太小瞧我了，我虽然手上功夫不济，保命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如果这么容易对付，只怕早就成了一缕亡魂，可见他对我着实没有一点了解。”
“那管家算是有点功夫，可惜照我也差得远，他可能也考虑了这点，才想先迷晕咱们再做行事，毕竟在他心里，咱们可能就是个普通的望江楼跑腿的。”
“总之我早有准备，跟踪了他，然后截了他放出去的鸽子。”最重要的部分倒是被匆匆掠过，曲不问两手一摊，“这老东西好歹传信还知道避讳着我，没算特别瞧不起我。”
曹语瞧着曲不问，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但说不上来，于是先放在一边。
他问：“信上写的什么？”
“大概就是说些望江楼的人已经到了，计划是否有变动之类的废话。只是有一点比较在意，信中提到元旭最近愈发喜怒无常，全然受他控制指日可待……”
“受他控制？”曹语蹙眉：“之前见元庄主面色灰白，时常按揉额角，似是有头痛之状，只以为是他体弱，难道还与管家有关？”
“元旭怀疑也这么怀疑。”曲不问敲着桌子。
“我截下那封信就去找元旭了，他把信捆回去照常让鸽子飞走，托我去清水巷子里找他那个神医师父——我说他心眼多吧，早两年他就对外宣称人家出去云游去，实际藏得好好的放在自己身边。”
曲不问进袖里一探，抽出一物在眼前晃了晃，曹语定睛一瞧，正是元旭从轮椅上拔出来那根银针。
“我顺便也截了送回来的信，看来确实是三羊门捣的鬼，说是不必打草惊蛇，实在不成就让来的人把消息带回去。看来元旭猜对了，他们并不想惊动子车，管家看样子拆过他寄给子车的消息，却似乎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想来没拆过子车的回信。”
望江楼的消息上都打了标记，以确认中途没人拆封，这管家从前深受元旭信任，又有足以欺主的武功，只怕手中掌握着元府这边的标记，只是望江楼那边的他不可能有，拆了就没法完全复原。
“这也同元庄主上商量过了？”
“那倒是没有。”曲不问将针收回袖中，回答道：
“没来得及，今天一早元府的侍女就来布菜，说庄主昨日里落水卧病在床，无法招待我们用早膳，请我们自便。”
曹语努力思索片刻：“是管家还是元庄主自己？”
曲不问抱臂歪了歪脑袋，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也别把我想得太万能了，他身子骨那么差，万一是真的发起烧来也不是不可能。”
曹语瞥他一眼：“拿我取笑，昨晚他精神还好，三更天还能同你讨论对策，怎么到早晨反应起来该生病了？”
“谁说得准呢，依我看，他那个也不是体弱多病，多半是中了谁的毒。”
“管他做什么，左右佘柏川一定在他身边，元旭经了昨晚那件事，今天又发起烧来，只怕他片刻都不敢离身，也省的出来添麻烦。元旭自己定然有谋划，用不着咱们操心，把他交代的事办好就成了。”
“倒是开春时说好的是带你出来散心，子车可倒好，甩给我这么个大麻烦，我才不替他管。”
“你安心等着，一会我就回来找你，咱们去云雾山，听说山顶是巨大的平面，其上云雾缭绕，遍生鲜花，特别漂亮。”
曲不问说得兴高采烈，站起身来，曹语却突然明白了那一点点抓不住摸不着的违和感来自何方——打在曲不问身上的光并不是从窗户照进来的，他抬头看去，屋顶上有一个小洞，光芒从其上倾泻而下。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洞，曲不问轻咳两声：“是我弄的。”
“你怎么弄的？”
“就是，落在上面的时候，重了一点，这间屋上本来就有一个洞，后补的时候明显没上心，只用了一层遮雨布。”
曹语直觉元家还没穷成这样，但是曲不问这样说了，他便信了，左右应该没什么大影响，他想了想，对曲不问说：“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曲不问出过很多次任务，比这危险且遥远的十之八九，但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注意安全早些回来，让他生出了一种有家有业的错觉，方才的心虚也抛在脑后，有些飘飘然地对曹语递出一个口哨并一个飞吻：
“放心——”
然后敞开窗户跃了出去，不知是耍帅还是怎地，反正没走门。
避开众人跳出元府，刚轻飘飘落在墙根底下，环顾一周准备走人，突然听见一声嗤笑，右手刚摸到剑柄又放了下来，曲不问转过身面对抱着手臂靠墙站的男人，压低声音道：
“清鹰？”
男人有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眼，即便不经意间看人，也充满了攻击性，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眼神中满是不屑的神情。
曲不问对他的态度早习以为常：“你怎么还没走？”
“走了还听不见曲大侠替我背黑锅，你砸的？”
“我早说过了，就算你看不上我，叫我出来难道只有捅我的屋顶这一个法子？”
曲不问对子车礼的这位影子护法很是头疼，对方不知道为什么，热衷于顺手给自己添点麻烦，之所以是顺手，是因为子车礼不开口让他传信，他是绝不会来和曲不问说话的。
曲不问自忖从来没招惹过他，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意见究竟从何而来，连那声曲大侠都充满了阴阳怪气。
“不敢看不上您。”清鹰懒洋洋道：“这不是，听见有人宁愿撒谎都要瞒着伴侣，怎么，这么怕他知道我替主子送来的信儿，觉得他不能担事，不配知道您的生死重任？”
“你——”曲不问觉得，从来不同清鹰吵架，就是自己脾气十分良好涵养非常之高的外在表现。
“罢了，到此为止，回去告诉子车，我判断三羊门想针对望江楼，他们还不至于这么狂妄，只怕背后有别的支撑，叫子车往远里查一查。”
“好，好。”清鹰拍了拍手，掌声拖得很长，显得稀稀拉拉不情不愿：“您是情圣，有事自己担着，白白辜负主子的好意。”
便是佛也该有三分火气，况且曲不问又不是佛，闻言反而笑了：“若是子车想叫阿语掺和进来，就会让你直接告诉阿语，他都不欲强管我的事，你若是对你主子有意见，就回去和他说，别光在这里咬我。”
清鹰十分知道怎么膈应曲不问，曲不问一样知道怎么膈应清鹰，子车礼是他的死穴，他断不敢当面反对子车礼。
清鹰啧了一声站直身形，似是不愿多看曲不问一眼，单足点地斜窜出去一丈，很快从元府背后的乱石中消失而去。
曲不问摇了摇头，同样运起轻功，从相反的方向离开，前往城中去寻清水巷里的神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清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