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倒数》7元

23、8-3 旧时光-试探

　　2010年12月上旬，南城传媒大学大二新闻系举办了一次“社会实践调研”比赛。

　　本次比赛设金奖、银奖、铜奖以及优秀奖。金银铜奖项有奖金，奖金金额分别是八百元、一千元和三千元。

　　李江哲对比赛兴趣不大，但对奖金兴趣十足。

　　所以她连续半个月每天早上四点半就起床，赶第一班公交到离学校七公里外的菜市场看人杀猪。

　　她拿着录音笔问屠夫，“你的梦想是什么？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同的屠夫，根据每天心情差异，会有不同的答案。而且菜市场这么多小商小贩，上百张嘴，各有各的一套说辞。

　　李江哲每天一大清早就出现在菜市场，每天问商贩们同样的问题。

　　一周后，菜市场的老板们烦了，开始赶人。

　　“小姑娘你不买菜就不要在这里瞎捣乱好嘛！谁会在大清早五点半跟小姑娘谈论人生啊！有病吧！再说了这人生是一两句话就能讲得清楚的吗？”

　　李江哲对这些采访素材并不满意，于是她又坚持了一周。

　　半个月下来，她发现答案在风中飘。

　　她认清现实：这次社会实践调研本质上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她可以让这次社会实践调研变得有意义。

　　她在比赛截止前八小时把完整的社会实践调研报告发到导师邮箱，等待结果。

　　三天后，新闻系在学校官网公布了获奖名单，并展示金银铜获奖者完整版社会实践调研报告。

　　学校官网主页banner，李江哲的社会实践调研报告介绍图上打了一个「金奖」标签，图片旁边有她的获奖感言。

　　“我个人认为新闻学不应该夹杂任何私人情绪，我们要做的就是准确地报道事情经过。和平年代，我们绝对不能引导社会舆论，绝对不能因公徇私，而是尽最大努力做到公正客观，实事求是。我始终相信，广大人民群众会根据新闻实际情况做出合理的个人判断。新闻学要相信人类，相信真理，相信理想长存于所有人的心。”

　　李江哲获奖的这篇「社会实践调研报告」让大二新闻系的同学们输得心服口服。虽然他们也认真做了「富二代亲爹的日常」、「办公室白领的日常」、「城市发展建设」等等社会实践调研，但李江哲的格局已经在大气层了。

　　获奖结果公布的当天中午11点，李江哲到校领导办公室领取奖金。

　　她领完奖金刚出领导办公室大门，肖莉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边下楼边接通电话。

　　肖莉莉开口就吐槽，“江哲姐姐～你在干嘛？我真的是服了京城了！这里美食荒漠！啥都难吃！”

　　“准备去食堂打包午餐回宿舍吃，你吃了吗？”

　　肖莉莉在电话那头抱怨，“还没呢～不知道吃什么～我每天都在为吃什么发愁！所以你准备吃什么？”

　　“我准备去打包一份冒菜，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想吃点热乎的～京城最近天气怎么样啊？”

　　“这边室外很冷很冷很冷！但是室内都有暖气，我在室内都穿短袖的咧！”

　　“哇哦～这么好，我还没见过暖气片呢～好想体验一下冬天在室内穿短袖的感觉～”

　　李江哲跟肖莉莉闲扯期间已经走出了教学楼。

　　肖莉莉顿时来劲，迫不及待地为李江哲做起职业规划。

　　“那你大学毕业后来京城发展啊！而且你是新闻专业的，这边超多牛哔大公司！像你这种人才到时候随便投简历肯定一堆公司抢着要！不对！你毕业后干脆就去京视！去做牛哔的新闻人！到时候我和叶一言做艺人，你做媒体人，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合作呢！让我们以后一起在京城干大事！”

　　李江哲笑着说：“哈哈！你这给我安排得挺好啊～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过你怎么突然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了？”

　　“老师刚刚把电话还给我们咯，但用完就又要上交，呜呜呜呜呜～”

　　肖莉莉假哭卖惨。

　　“熬过高三就好啦～你学习的同时也要注意身体哈～等你们回来请你们吃大餐～”

　　不知不觉间，李江哲已经走到了食堂门口。

　　“知道啦！那我有时间再给你打电话，江哲姐姐我去吃饭了哦～你也快去吃饭吧～拜拜～”

　　肖莉莉挂断电话。

　　电话断线。

　　李江哲站在食堂门口无奈地笑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她顶着寒风打开翻盖手机，发了一条短信。

　　「莉莉说她的手机上交了，那为什么你一直在用手机？」

　　她发完短信，大步迈进食堂。

　　在宿舍吃午饭的时候，她收到了叶一言的短信。

　　叶一言：「因为我带了两台手机，你吃饭了吗？」

　　李江哲看到短信内容直接笑出声。带两台手机这种行为很符合她对叶一言闷骚人格的判断。

　　于是她回复：「正在吃，叶一言，你真的是经常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叶一言的消息马上又进来。

　　叶一言：「谢谢夸奖，我努力经常刷新你对我的认知。」

　　李江哲一边吃饭，一边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叶一言和肖莉莉在11月下旬的时候去了京城参加艺考前封闭式集训。南城国际高中高三表演班这次在京集训的时间要持续至农历新年。

　　自从上次李江哲隐约猜到了叶一言的心思后，二人先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周。她原本打算先放一放这段微妙的关系，因为叶一言马上要去京城，也许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面。

　　谁知叶一言到京城的第二天就发来了短信，她问李江哲：「有什么好听的粤语歌推荐吗？最近闹歌慌。」

　　李江哲当时看到叶一言的短信首先是惊讶，她没想到叶一言会主动给她发消息。

　　她心里有点高兴，于是给叶一言推荐了几首描述暧昧关系的粤语歌曲。

　　叶一言：「好的，我听听。」

　　叶一言封闭式集训期间，二人倒是通过短信交流频繁了起来。

　　起初，叶一言的聊天方式贴近日常生活，随意又自然。

　　「你今天打算吃什么？我想参考一下，这边真的是美食荒漠。」

　　「你推荐的歌我都听了，歌词很美，你喜欢粤语歌是因为它歌词动人吗？」

　　「莉莉让我问你最近南城天气怎么样？她手机不在身边。」

　　「京城罗森有款意面很好吃，上面铺了一层cheese，你能帮我看看南城罗森有卖吗？」

　　「莉莉说我们以前每天吃的菜，在这边吃又是不同的味道，她让你猜是什么味道。」

　　李江哲渐渐发现叶一言是个隐藏的聊天高手，因为叶一言发来的信息都需要她做出回应。

　　她每天跟叶一言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二人居然靠文字交流拉近了彼此距离。

　　有了扯闲篇做基础，接着，叶一言的聊天方式开始加深度，她看似不经意，其实是故意。

　　「你大学毕业后打算做什么？」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难道不想做点什么不平凡的事情吗？」

　　「原生家庭的原因吗？」

　　「我是因为有社交恐惧症才难以跟别人成为朋友，你也是吗？」

　　「莉莉在身边的话我反应就会慢半拍，我之前也想跟你多交流，但是不擅长说话表达，这样聊天也挺好的。」

　　「我想跟你多学习，因为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我想更了解你这个人。」

　　叶一言发来的这些短信，李江哲都有避重就轻地回复。

　　李江哲直觉叶一言在装无知，她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她能分辨出有些人只见一面就注定了这个人心性不简单，而叶一言恰好就是那种不简单的极品。

　　二人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却也真诚地交流了一阵。

　　转折发生在上周五夜晚。

　　上周五晚上八点，李江哲洗漱完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她明天一大早要去菜场蹲点采访，明天是周六，她还要去罗森兼职。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只好摸出mp3听歌助眠。她最近下载了一批新的粤语情歌，刚好适合睡前胡思乱想。

　　正闭目养神任由思绪飘散之际，枕边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她打开翻盖手机，看到叶一言发来短信消息。

　　于是二人开始夜间聊天。

　　叶一言：「莉莉刚刚出去安慰我们班的同学了，这个同学今天表白被拒，晚上在宿舍哭。」

　　李江哲：「那你怎么不去安慰一下。」

　　叶一言：「我不擅长安慰别人。」

　　李江哲：「你可以蹲同学旁边看同学哭。」

　　叶一言：「你在怪我那天没安慰你吗？」

　　李江哲：「没有，我当时觉得你莫名其妙，但你蹲在旁边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本来我是要哭更久的，说起来应该谢谢你。」

　　叶一言：「不客气，我突然好奇，你在什么情况下会哭？」

　　李江哲：「就那种情况，死爸爸的情况会哭，以后没有爸爸可死了，怕是也难再哭。」

　　叶一言：「呃...不好意思，我问错话了。」

　　李江哲：「跟你没关系，那你什么情况下会哭？」

　　叶一言：「表演的时候，日常生活中好像没有哭过。」

　　李江哲：「你不是有喜欢的人吗？那你设想一下你将来表白被拒绝，你会哭吗？」

　　叶一言：「不知道，我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李江哲：「你哪里来的自信？」

　　叶一言：「我感觉她并不讨厌我，而且最近我们的关系比从前更近了。」

　　看到这话，李江哲直接坐了起来，她冷笑一声，又重新躺平回复消息。

　　李江哲：「她？你什么情况？？？」

　　叶一言：「我喜欢的这个人是女生，你恐同？」

　　李江哲：「没有，我也被女生表白过，都是人类正常感情，无需过分纠结。」

　　叶一言：「你被女生表白是什么感觉？」

　　李江哲：「我对别人的表白没有任何感觉，你这话问的，难道你没有被女生表白过？」

　　叶一言：「我对别人的表白也没有任何感觉，这点我们很像。」

　　李江哲：「莉莉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吗？」

　　叶一言：「她知道，那个人是她的好朋友。」

　　李江哲：「呵呵，你居然喜欢好朋友的好朋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将来你们没有缘分，岂不是很伤三人感情。」

　　叶一言：「将来如果仅仅只能跟她做朋友，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李江哲打字的手暂停，她突然有点害怕接下来的对话走向，偏偏此时此刻她耳机里居然还播着王菲的《暧昧》，非常扰人思绪。

　　她不知道如何回复之际，叶一言的短消息又发过来了。

　　叶一言：「而且我猜，她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心思了。」

　　李江哲觉得自己暂停回复的时间越久，越容易暴露，所以她继续回复消息。

　　李江哲：「是吗？你的心思这么好猜吗？我怎么觉得你很难被看透。」

　　叶一言：「很好猜，因为我主动想被她看透，我相信她也一定能看透，毕竟，某些方面，我和她很像。」

　　李江哲不敢再聊下去了，她怀疑叶一言在故意引导她问出这个人是谁，也怕自己真的去问。

　　李江哲：「哎呀！你好难懂，谁能猜得透！我要先睡觉了啊，明天一大早要起床出去弄采访，完了还要去罗森兼职一天，我要养精蓄锐了～」

　　叶一言：「嗯，你快睡吧，来日方长，晚安。」

　　李江哲没再回复。

　　她戴着耳机蒙着头缩在被子里，心跳很快。

　　歌者那一句「当你知己才是虚伪」震得她四肢发麻。

　　她怀疑今晚可能要失眠。

　　之后几天，叶一言照常与李江哲东拉西扯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话题，这晚的对话仿佛已经被二人抛在脑后。

　　李江哲吃完午饭，从回忆里回神。

　　接下来马上是元旦假期，她在考虑要不要主动申请罗森假期兼职。

　　思索之际，手机震动。

　　叶一言：「你元旦有安排吗？」

　　李江哲：「暂时还没有，可能要去罗森做假期兼职。」

　　叶一言：「那就先空出来，我元旦有事情要回家一趟，刚好可以顺便陪你过生日。」

　　李江哲震惊之余，心里的那股邪火却越烧越旺。

　　她心想，“你自找的，那我就陪你玩玩。”

　　于是李江哲回复：「好，元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