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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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小时候，有些记忆短暂却又深刻，像是人生开章命运的安排，又或许，只是上帝百无聊赖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
1
秋风萧瑟，梧桐街两边街道落英缤纷。
街头，巍然伫立着一株略显沧桑的楸树。听说它已然经历了500多个春秋，横亘于历史时间的长河中喃喃诉说着悲廖与孤寂。
如果500年前它曾见证过一段伤筋销骨的爱情，那个女孩跪在佛前祈求有来生的传说是真的话，那么500年后的现在它是否仍能亲眼目睹这份情缘的再次邂逅？
人群熙熙攘攘，其间一个小男孩白衫黑裤，有着晴天一般的爽朗，一手拿着气球，一手被母亲牵着。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循声望去，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仓皇地在人群人群中穿梭，后面一个风月尤未褪尽的中年妇女骂骂咧咧挥舞着藤条地追打了过来。
突然，小女孩被一块石子绊倒在地。中年妇女追了上来，藤条劈头挥了下来。“呼”地一声，藤条打在了地上。“咔嚓”一声藤条应声而断，半截断藤腾飞了起来，在空中做了N个360度筋斗云式的漂亮旋转。
中年妇女怒发冲冠，扔掉手中握着的半截断藤，一个巴掌扇了过去，登时，小女孩的脸一片红肿，但她没有反抗，像只受伤的小鹿，眼睛冷冷地盯着中年妇女看。
文轩挣脱开母亲的手，疾步冲了上去，一把推开中年妇女，张开双手护在小女孩的身前，正义凛然地说：“阿姨，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身后，空中，红色的气球越飘越远，飘向无际的苍穹。
2
没想到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母亲，先是不耻于无故对儿女动武，继而面对行人是是非非的指指点点更是勃然大怒暴跳如雷，索性扔下女儿不管遁逃出了人群，悻悻而去。
也不知道女儿是不是她亲生的？活似白雪公主里的毒皇后。果不其然，她是小女孩的继母。后来，凌母从小女孩的口中证实了这一点。
凌妈妈只好先带着小女孩回家，心里盘算着事后再领她回去跟她的父母交谈一下，上帝保佑只希望女孩她爸不要跟她妈一个德性。
走在路上，凌妈妈牵着小女孩的手，文轩走在前面昂首挺胸说是男生本应该保护弱小。文轩掏出一支阿尔卑斯递给小女孩，说吃了身上的伤就不会痛了。小女孩接了过去，舍不得吃，收进了兜里。
回到凌家，还没等凌妈妈开门就听到隔壁传来“蹬蹬噔噔”的木屐声，然后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她穿着和服一身日本式装扮，化着淡妆，像朵娇嫩的粉色百合。
她叫婉莹，是邻居家的小妹妹，只比文轩小几个月，平时有空没空就往文轩家跑，两人可以称得上真正意义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当她看到在场另外一个浑身脏兮兮，衣服还被撕破了口子的小女孩时，愣了一下，嘴角僵硬地向上一扬，做了个短暂的微笑。
“莹莹，你看这位小妹妹的衣服都破了，去拿一件衣服来给她换上，阿姨奖赏你一顿麦当劳。”
“好的，阿姨，一言为定。麦当劳一顿，谁耍赖谁是小狗。”
言罢，婉莹又蹦蹦跳跳地跑去了。很快，婉莹就拿来了一条纺纱的裙子，纯白似雪。小女孩洗去了脸上的污垢，将头发绾到背后束成马尾，换上连衣裙，美丽像展翅舞动的白天鹅。
那一刻，文轩觉得这个女孩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的一位天使，上前轻扯她的衣角捏了捏她的小脸，笑咧咧地说：“你长得真漂亮。”
凌母也不禁赞道：“是啊，多漂亮的小女孩，俨然一位小公主。”
一旁，婉莹撅着嘴不高兴地说：“公猪？谁说她是公猪，分明整一母猪。再说了，还不是我的裙子好看。”
小女孩的嘴角终于轻轻地咧了开来。她笑了。
这个小女孩的名字叫做方静雯。
3
那一天，凌妈妈送静雯回家后回来脸色就一直阴云密布，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事情是这样的，凌妈妈送静雯回到家，先是她的那个凶巴巴的后妈开了门，看到凌妈妈，用仇视的眼光一番扫射，一个“滚”字切齿而出。凌妈妈心平气和地说她只是想找静雯的家长好好聊聊，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聊的，是想要我对你说一声谢谢还是对不起？”同时，她一把将静雯拉到身边，指责道，“你带这个女人回家做什么？你想气死我吗？看我等一下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凌妈妈强压下怒火，道：“我想跟孩子她爸谈谈……”
“你认识孩子她爸吗？既然不认识有什么好谈的。”看着凌妈妈脸色铁青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恶女人撇下一句话然后飘回自己房间去了，“随便你吧，你爱等就等，我才懒得理你这种爱管闲事的疯女人。”
静雯请了凌妈妈进了屋子，泡上了杯热茶。凌妈妈环视四周，头顶色彩斑斓的水晶吊灯在白天依旧明亮，大理石饭桌上显得一片杯盘狼藉，材质细密的毛绒地毯也让人感觉有些肮脏了。整个房间，让人感觉到了一种华贵而又久未打扫的凌乱不堪。
过了一会儿，静雯她爸喝得酩酊大醉地回来了，他摇晃着身子看到凌妈妈淫邪地一笑，吐了口酒气，禄山之爪就朝凌母的胸前抓了过去。凌母忙不迭地躲开了，雯父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沙发上，“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大堆污秽物。凌母想过去扶他，雯父踉跄地站了起来，嘴里吐着酒气，冲着凌母说：“妈咪，把小姐给我叫来……”
当然，凌妈妈最后无功而返，失望地离开了方家。这些情节凌妈妈并没有详细告诉给文轩知道，只是凌爸爸知道后警惕性地跟文轩说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将来成什么样很难说，所以最好不要跟这样的女孩来往。
不过，在童真无邪的小孩子心中才不在乎这些，更没有什么贫富贵贱的交友准则。因为凌爸爸不赞成两个人来往，文轩只能跟静雯约定每天某一时间在街口等着对方，然后一起上学下学。
长长的石子路，有时静雯低吟轻唱，文轩则以口哨相伴；有时两人踢着石子或易拉罐，伴着笑声追风逐月；有时两人又一路无言，静听虫鸣鸟叫闲看花开花落。
放学后，文轩带着静雯一起跳墙爬树抓蜻蜓烤蚱蜢，用糖果纸折成心形埋在地下当宝藏，学着电视里的情景找来几根树枝插在地上说要结拜兄妹，还准备“同年同月同日死”。
这时的婉莹每天都是靠着父母接送，每每知道了文轩和静雯的那些事后就赌气文轩的偏心，生气地“警告”文轩不许他跟静雯在一起。文轩不予理睬，还冲她做鬼脸。婉莹“哇”地一声就哭了，跑去向家长告状。由于她的哭工一流，如此这般，最后犯错受罚挨骂的总是文轩。
4
静雯的身上总是散发着股淡淡的香气。有一次，文轩嗅嗅鼻子一脸陶醉地说：“小雯，你怎么每天都那么香，是不是都泡花瓣澡？”
一旁的婉莹听了心里酸溜溜的，说：“我妈说只有狐狸精才每天喷香水。”
静雯赌誓说：“我发誓，我没用过香水。”
“没用过身体怎么会香呢，骗子，小骗子。”
静雯意识到婉莹口气里的不友善，抿嘴不语了。每次斗嘴到最后往往都以静雯缄默告终，而婉莹也毫不客气，把欺负进行到底。
自从那次以后“小骗子”就成了婉莹对静雯的专属称谓。什么“小骗子又考第一名了”，“小骗子今天头发扎了个蝴蝶结”，“小骗子又穿我那天送她的裙子了”等等诸如此类之言不绝于耳。在说完那些话之后，徐莹还喜欢附带地加了句诸如什么“开心个屁”，“炫耀个啥”，“丫个穷酸”之类的话。
静雯的笑容没有杂质，宛若一抹阳光，但是不笑的时候眼眸里却有着那么一份怅然，让人忍不住地心痛。文轩不喜欢看到静雯总是满怀心事的样子，于是经常逗着她笑，笑话鬼脸声情并茂眉飞色舞，还时不时用四个手指比成相机的架框，对着静雯“咔嚓咔嚓”地照。
每每这时，一旁的婉莹总是嗤之以鼻，哼，真真两个傻帽。
5
儿时的天空总是白云悠悠一片蔚蓝，因为心是纯洁的。美妙的时光就像流水般无声无息地流淌而过。
转眼间又是一年圣诞。童话里的奇迹魔匣总是喜欢安排在此夜打开。
文轩，静雯和婉莹一起来到海边玩耍。沙滩上建起了一座座小城堡，彼此数着说这一层将来给爸爸住，这一层将来给妈妈住。文轩捡了几个空瓶子，说把愿望写在纸上放进瓶子里然后扔进大海，那么愿望就会实现。
夜空中绚丽的烟花一朵一朵相继升腾而上，散开，坠落。巨响声声轰鸣了周遭雀跃的热闹。一时间，但见漫天光华荧荧闪烁。
海风吹拂，偶来回头，文轩看到了静雯马尾上的蓝色绸巾自然地在空中飘扬，犹如翩跹起舞的蝴蝶。
三个人一手提着鞋一手提着漂流瓶，赤着脚丫踏着沙滩，身后留下一串长长的脚印。对着忽明忽暗的夜幕，数着“1，2，3”，然后一齐将瓶子抛向大海。
夜幕中，漂流瓶就像飘零的落叶，随着波涛荡漾，飘啊飘的，飘向了一个遥远而又未知的彼岸。
“文轩，你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希望将来长大后可以娶静雯做我的妻子，住在一座城堡里，就像童话里的公主和王子那样地相爱。”
婉莹又开始抓狂了：“凭什么，凭什么。呜呜，不要，我不要文轩哥哥和这个小骗子在一起……”
“难不成跟你在一起？小雯，别管她，来，我们拉钩钩，说好了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就在手指相勾处的天空上，一记超大烟花冲天而起，炸开了满眼生辉的五彩斑斓。
6
又一次考试的试卷发下来了。文轩和静雯都考了个第一，只不过静雯是正数第一，文轩是倒数第一。老师在课堂上表扬了她，同时批评了他。
下课后，静雯来找他玩。小孩子的心情总是晴时多云偶阵雨，令人捉摸不定。文轩受训的气还没有消，心里正不平衡着：“没错，你学习好，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不理你看你怎么着。”索性趴下头装睡，不理她。
静雯抿了抿嘴，委屈地回到了座位。前几天他才信誓旦旦地跟她拉过勾勾说好一百年不许变的，怎么今天就为这么一点小事赌气。
放学后，文轩也没有等静雯，拉着婉莹的手径直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文轩没等静雯就上学去了。静雯像往常一样一直在路口等着文轩，直到晨读快开始的时候，才急匆匆地跑向学校。一进教室，静雯的眼神就朝文轩的位置望了过去。文轩低下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佯装看书。
下课后，静雯塞给了文轩一个袋子。文轩打开一看，是他最喜欢吃的金莎巧克力和一张纸条，写着：“眉头锁锁，皱纹多多，不要生气咯，我帮你补课，下次一起考第一，说好拉钩上吊的，不可以不理我。”
鼻子有点酸酸的，文轩心里想，放学吧，放学一定跟她说声对不起。
最后一堂课老师临时有事没能来，班里登时像炸开了锅。聊天的聊天打闹的打闹，文轩向静雯望去，她正趴在桌上睡觉。文轩也觉得有些睡眠不足，趴到桌子上小休了一会。
当文轩醒来，伸进书包拿书的时候竟鬼使神差地摸出了一缕头发。
贞子？幽灵？电影里恐怖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犹自不安时抬起头，正好对上静雯那双惶惶在人群中搜索的眼眸，同时看到她马尾上参差不齐的一角。
“怎么是你？”静雯难以置信地看着文轩手中的头发。
“不是我，我……我……”文轩不知如何以对。冤啊，比窦娥冤还冤！是谁那么可恶剪断静雯的头发，又把头发放到他的书包里？
静雯眼里的文轩模糊了，表情很复杂，说不清的怨恨和悲伤。静雯站了起来，泪水开始肆虐，恨恨地一字一顿地说：“凌——文——轩，我——恨——你——”
然后抱着书包冲出了教室，独留文轩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7
文轩想登门向静雯解释清楚，但慑于她父母的“威严”，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明天吧，明天再跟静雯解释清楚。文轩一次又一次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然而，第二天静雯没有来上学，座位上空空如许，一如文轩空荡荡的心。第三天，静雯还是没来。
放学路过静雯的家，文轩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鼓起了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前，透过门缝朝里望了望，空荡荡的一切，已然人去楼空。
静雯搬家了吗？不可能的，怎么走得那么急促和无声无息？
文轩不敢相信，壮着胆子叫了几声，无人回应。文轩绕着屋子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在后院发现了一处比较低矮的墙。顺着盘绕在墙上的枝藤，文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了进去。
当文轩进入院子立住脚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地震撼住了：各色各样花朵妖艳美丽竞相开放，偶来有蜜蜂穿梭蝴蝶曼舞，放眼望去，但见一片姹紫嫣红繁花似锦。
静雯曾经对他说过，她真正的妈妈已经去了天国，留给了她一个美丽如梦的花园。文轩终于明白了静雯身上为什么总有股淡淡的香气了，她的母亲走后她一定经常流连在这个花园里，或宿于寂寞丛中，或苦于思念。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她母亲和她精心栽培的，凝结了两个人的心血，现在她怎么忍心弃之而去？
屋里，东西有些许的凌乱，贵重的物品和衣服等东西却已不在。看来真的是搬走了，而且走得匆忙。
那些儿时美丽的点滴瞬间凝化成岁月里斑驳的光影，从身边掠过，远远而去。文轩伸出手意欲挽留住什么，却只是抓着惆怅的风。
耳畔旁仿佛又回响起几天前两人还在海边，静雯稚气的声音：“好，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最后又隐约见到她那复杂的表情，泪水肆虐，恨恨地说：“凌文轩，我恨你……”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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