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糯米配枇杷

6、落水

　　年关将至，霜华池边的腊梅开得正好。
　　年田田从未在息山见过腊梅，一大早听闻宫女的禀报就兴致勃勃要去赏梅，荟儿刚为她挽好发髻，就起身想要跑出宫。
　　“年嫔娘娘慢着点！外面冷！”守门的宫女蕴儿急道。
　　正说着，荟儿已经拿着一件大红色的狐裘斗篷从寝殿跑出，披在年田田身上。
　　“娘娘仔细着自己的身子！”荟儿说。
　　年田田无奈，前阵子霜降，她也不知怎么的，去御花园吹个风就着了风寒。太医把脉后说年嫔体寒，所以到了冬天身体尤其娇弱。这下子可把皇上和荟儿她们紧张坏了，这些天又是开地龙又是不让她下床，害得她天天都在床榻上歪着，明明她身子都已经大好了。
　　到了霜华池，疏影横斜，几朵腊梅傲然开放。年田田站在霜华池的玉栏杆侧，看到腊梅和池水交相辉映。
　　进宫之后，难得有如此寂寥的心境。年田田盯着池水出神，不觉时间的流逝。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年田田凝视着水中腊梅倒影，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了这样一句话，她轻声道：“荟儿，你快来看这幅水中腊梅图。”
　　言罢，却未听到响应。
　　年田田突然心中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未等她回头，水中，她的身后，已经映出一个太监的身影。
　　年田田心中大骇，正要喊人，却被人捂住了嘴。
　　紧接着，她的后背被猛然一推，整个人翻过玉栏杆，‘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如今已是初冬，霜华池中的池水尚未结冰，却已是冰凉刺骨。年田田的头顶没入水中的那一刻，她似是坠入了寒冰地狱。
　　巨大的窒息感令她清醒过来。她努力地摆动四肢向上扑腾，喊道：“救命！”
　　四周空寂无人。
　　年田田的四肢很快被冻得失去了知觉。她最后一次浮出水面，用微弱的声音喊了一声“颐之”，就彻底晕厥了过去。

　　程颐之今日早朝下得早，刚下朝就匆匆前去漱玉宫看年田田。
　　谁知到了那里，漱玉宫的宫女说年嫔去霜华池赏梅去了，程颐之正好无事，便也要前往霜华池陪年嫔一起赏梅。正走着，荟儿踉踉跄跄地跑过来，跪在他面前。
　　程颐之心下一紧，问道：“什么事这么慌张，你不是陪着年嫔的吗？”
　　荟儿哭道：“娘娘不见了！”
　　程颐之的太监春喜训斥她：“什么叫娘娘不见了，你把话说清楚！”
　　荟儿答道：“奴婢陪着年嫔娘娘在池边赏梅，奴婢突然就被人打晕了，醒来时娘娘已经不在那里了！”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打晕年嫔的近身宫女，年嫔又消失了，那年嫔恐怕是……凶多吉少。天子脚下，谁敢这么胆大包天？不过众人现在没有心思探究这个，年嫔娘娘的安危才是要紧的。
　　程颐之拔腿就往霜华池奔去。
　　霜华池茫茫一片，哪里还有年嫔的踪迹？
　　荟儿突然喊道：“那里！那是娘娘今早穿的斗篷！”
　　众人顺着荟儿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件红色的斗篷孤零零地飘在霜华池的西北角。
　　“下去救年嫔，快！”春喜急忙向身后的太监嬷嬷发号施令。
　　却见有一个身影比他们更快。
　　程颐之看见斗篷的那一刹那就飞身扑进了池中。
　　春喜大惊，喊道：“陛下不可！池水冰寒啊！”，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程颐之在进入池中的那一刹那，心中狠狠一沉。池水这样冰凉，年儿她身体那么弱……不，不行，年儿绝不能有事。
　　斗篷下面没有。池底也没有。程颐之的一颗心几近绝望。
　　突然，他看见一根衣带飘在水里。是年儿！她的手紧紧抓着一根水芙蓉的藤蔓，她还没有彻底沉进池水中！程颐之抱住她的身体，很快其他太监们也游过来帮忙，程颐之很快抱着昏迷的年田田上了岸。
　　“年儿，年儿！你醒醒！”程颐之大声叫她。
　　可是怀着的女子脸色苍白，双唇已经青紫，四肢冰凉，没有一点生气。
　　春喜伸手去探年田田的鼻息。
　　他大骇，颤抖着说：“陛下，年嫔娘娘已经，没有鼻息了……”
　　“闭嘴！”程颐之吼道。
　　荟儿斗胆走向前说道：“陛下，奴婢听说，溺水的人要按压胸膛，把水挤出来，就能苏醒过来。”她跪在年嫔身边，试探道：“娘娘兴许也可以这样救过来。”
　　程颐之听罢，立马用力按压年田田的胸膛。他刚从水中出来，浑身都淌着水，寒风吹过冰凉刺骨，但他毫无知觉。只是一心一意压着心爱之人的胸膛，企盼奇迹的发生。
　　年田田仍是那样无知无觉地躺在地上。
　　周围的宫女太监都道年嫔已无生机，可是帝王执意，都只垂头站着。
　　“年儿，年儿，你不会有事的。”程颐之一边按着，一边重复着这句话。
　　“陛下……”春喜欲言又止。
　　就在程颐之都要绝望之际，年田田突然胸膛有了起伏。
　　“年儿！”程颐之惊喜道。
　　年田田咳嗽了几声，猛地吐出了一口水。她艰难地张开眼，看见程颐之正焦急地看着她。“年儿，你终于醒了！”程颐之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落水昏迷，艰难地开口道：“颐之，我还活着，真好……”
　　程颐之哽咽，把她搂进自己怀里。
　　年田田刚刚苏醒，可是那刺骨的寒意似乎已经渗进体内，她觉得一股巨大的困意笼罩了她，她不想睡去，可是又难以抵抗身体的不适。
　　她虚弱地说：“冷，好冷……”, 整个人向后仰倒，又一次昏厥。
　　程颐之大惊，他大声道：“回漱玉宫！传太医！”
　　说罢将昏迷中的年田田打横抱起，向漱玉宫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