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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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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
苌楚正站在大马路边发呆,一伙哭丧的队伍正敲敲打打的路过他,而在他面前则是跪着一老一少两只鬼魂。
这两只老少鬼魂正是先前在忘川打惊的无形和白头,两人刚刚从冥域逃出来,脚都还没有在现世落地,一头就撞在了苌楚面前。
两鬼只觉得面前的人仙泽蕴厚,并不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又见人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们,还以为是判官派来抓他们的,哆嗦着就扑通跪在了苌楚面前。
然而苌楚在发呆。
他在想命簿。
仙簿上的凡人命数同地府的生死簿一样,都是自动生成的。
所谓:万般皆有因果报应,前世之债,后生之果。
前世债不清,后世偿苦果,天道轮回,循环因果。
命理运数是奔流在岁月长河上寂寂行驶的船,裹着灵魂和生命,而司命是船的总掌舵人。
命理如风,自然而成,运数则为船,载人行运。
苌楚身为掌舵人,要做的是顺风而行,促命轨,改微运,把控命理方向不偏差。
并不像凡人和众生灵所想的那样,能造命控理。
当然除本身的命外,如某个神仙要下凡历劫,苌楚身为司命,还是可以根据劫数难度写写他们要经历的人生的。
本命能否渡劫,那就不归他管了。
如今的情况是有一条船因为怪风脱了原本的轨道,即将倾覆,要苌楚亲自出马,将它错误的道路上扯回来。
司命可改人运势,却不能随意给人改命,其因果报应循环往复一旦被打乱,后果不堪设想。
命簿出问题之人名叫柳烟,性情温和,人称柳娘。
她的生平很简单:幼年时父母双亡,兄嫂尽失。
青年辗转流落至烟柳之地,中年成为香姻楼的老鸨。
很简单的命理,怪便怪在她的寿命到三十五岁就已完尽,却一直不死,身边还时不时会冒出个幻影。
阴司查其元神,发现无所异常,这柳烟定是凡人无异,可按其命簿显示,柳烟确是已死之人。
死相却有生气,鬼差也不好去收她的魂魄。
阴司犯了难,以为这柳娘是那路下凡历劫的神仙,不好处理,便求到了苌楚府。
苌楚查看命簿,发现柳烟的前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按因果报应应是世世早夭,不得好死来还其罪孽。
可奇怪的是她非但没死,其性情也有所大变。
按理说人转世性情有所变化是正常的,但总会有些执念,是无法改变的。其该偿的罪,更不会如此轻易便被消减。
该女子的前世今生说大胆一点,那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灵魂!
苌楚一眼便辨析了真假,应该是有人冒名顶替。
只需要在命簿上落两笔,便可以将这条船拉回正轨。
可是…可是要是就这样处理完了事情,岂不是就要回去救树找人了?
送丧的人敲敲打打地走完了,苌楚面前的两只鬼越来越紧张。
这仙君怎么一直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皱着眉盯着他们…
就在两鬼要撑不住,终于要开口将一切都全盘托出,要自首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就转身走了。
??
不是来抓他们的吗?
还是去看看吧,此事不能拖,他也绝不是为了拖延不去救树找人,更不是贪恋喝酒,只是要确认一下事情是不是真的是他想的这样。
苌楚为确定自己的猜疑,就跑去柳娘所在的地方喝酒了。
……
白头和无形两鬼见人只是盯了他们一会儿就转身走了,两鬼面面相觑。
“可…可能只是路过。”白头结结巴巴道。
刚刚跑路就被一个法力高出他们万倍,随随便便就能把他们捏死的神仙这样恶狠狠地盯着,搁谁都会心态有些崩盘。
“…其……其实有点像…”无形打着颤,开口道。
“像什么?”
“方才的那个仙君,有点像,像那个小童,但是我也说不出来哪里像…”
白头闻言心头一跳。
他们一路都在找寻那个逆命诡仙的气息,无形用生肌膏上的气息导路出冥域,结果他们一出来就撞上了那个仙君…
“那小童不是一点仙气都没有吗?而且刚刚那个仙君仙气纯净,福泽深厚,应该不会靠近煞气集中之地才是…”
“也是…”无形松了口气,“可能是感觉错了……”
“但是那个神仙为什么看见我们不抓我们?”
“我也不清楚,兴许是看我们俩可怜,决定方我们一马。”
从冥域逃跑的鬼,即便是鬼差,一出了冥域就会堕落成孤鬼,是天下道士和神仙看见都要清理的存在。
因而无形和白头两人一看见苌楚的时候,嘭咚一下就跪在人面前,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他真是个好神仙…”大难得逃,无形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都怪我,白头…要不是我把笔随便送给别人,也不会害的你要帮我找笔,将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白头安慰着揉揉无形的脑袋,他不能和无形说因为他们不小心察觉到了冥后的秘密,这才要从冥域逃跑……
要是让无形知道他们得罪了杀人不眨眼的冥后,怕是要一直战战兢兢的了……
“没事的,找到人要回笔咱们就能回家了,只是我们下次要小心一点,寻到气息在间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在出来,万万不可再这样莽撞了……”
“好…”
苌楚从酒楼出来的时候,一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嗝…只要那柳娘今生不再滥杀无辜,能少受些苦又何尝不好。看来这所谓的因果报应也不尽全对…”
苌楚一边叹惋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向仙宇台飞去,看得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苌楚飞着飞着突然身形不稳,眼一黑就从天上掉了下去。
“轰”一声,随着巨大的敲击声响起,周边的树木被人形砸起的气波扫断一片…
一声闷哼,苌楚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砸出来——
“……什么宝地居然会有那么香的桂花酒?!”苌楚哇地一下呕出一口血,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从地上一下子就纵了起来。
一边吐血一边继续走路。
眼前的画面很模糊,黑乎乎得扭曲作一团,苌楚也不知自己掉到了哪儿,只嗅到了丝丝类似于桂花的香气。
“…树怎么会动……”苌楚身形不稳,步伐虚浮,在原地打起了圈,醉得不分南北。
“掉在人家家里了…嘿……”
苌楚笑道。
“嗯……找路出去…”
苌楚低着头嘀嘀咕咕,在原地打转。
苌楚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这一砸,就砸进了司缘仙君凤兮的院子里。
彼时姻缘府的主人,正坐在树上小憩,倚树独酌间,突然看到一个黑色的重物,从天穹坠落,正直直向他砸来。
凤兮一下闪了到另一棵桂树上,其衣袍宽大拖地,一袭赤色云罗衫,偌大的衣袖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白鹤。
只是这白鹤很快就变成了灰鹤。
苌楚这一砸,把他院子里大半的桂花树都给砸断了…混杂和灰尘和花瓣呼啦啦的在空中乱飞,饶是凤兮有意回避,还是被兜了满头满脸的灰尘…
砸在地上的人更是脏得厉害,身上混着自己的血水,滚着一身的泥土和落叶,在原地转圈圈,还不时发出奇怪的低吼。
司缘仙君捂着胸口,苌楚这一砸,将他砸的不轻,但更重要的是,苌楚弄脏了他,他一向爱干净,此刻脸黑得像是锅底一样,三重天的气温也随着他此刻的心情变得冷了许多。
真是不爽…
凤兮眼尾泛红,司缘神由石头所生,本应无情无感,但自从他神格出现裂痕的时候,他就有了些许情绪,而如今最明显的情绪应该是生气。
因为此刻他很想,很想把面前这个闯入者…千刀万剐…
凤兮握了握拳,平定乱飞的树叶和灰尘,又拂去身上的灰尘,心情这才好了许多,打算去把这个冒失的闯入者给砍了,不是,丢出去…
但看到砸树之人摇摇晃晃,像陀螺一样在地上打转,脏兮兮的,还直直地往树上直撞的时候。
凤兮下不了手了,“……”
凤兮站住了,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人,手中还捏着酒壶,天空上挂着勾弦一般的月亮投射下来零碎的光亮,面前的人实在是太脏了,一身的污血,凤兮看不清面前人长什么样子,但其直直向着树干上撞的动作……还一边撞一边哇哇往外吐血,像极了凡间没有脑子,在夜晚游荡的走尸……
寻常人是无法进入尘寰之境的,若是没有什么神志的游尸,那能进来倒也不奇怪。
凤兮活了千万年,倒也是见过游尸横行的时候,但是这游尸再多也不可能多到堆起来还爬到三重天。
许是哪家路过扫怪的仙人道友绑尸回去试丹,没拴紧绳子,这才掉了一个下来。
“哎嘿?”
苌楚晕晕乎乎,“面前是人咧?问问是哪里…”
凤兮还未靠近,只见那只没有脑子的“游尸”像是看见新鲜人肉了一样,咕囊着扭曲着,摇摇晃晃就扑了上来,他大张着嘴,好像是说什么。
但人一张嘴就哇哇哇往外吐血,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实在恶心。
凤兮:……
“嗖———呯!”
“啊——”
这一声啊倒是格外清楚。
苌楚闷哼一声,被砸到百米外的树上,树杆应声而断……
凤兮颦眉,瞥了一眼地上的肉团。
思考人既然是游尸,是否应该将人丢回族群,但他摇了摇头,虽然很想但太麻烦了。
游尸第二天见到阳光就会化为糜粉,做树肥吧……
捏决将苌楚用红线吊起,修复好桂林,凤兮转身便要回树梢接着睡觉。
“算了,即便是游尸夜,也得做个干净的游尸。”
凤兮捏了个诀把人清理干净,因为晕了所以也没有再往外吐血,凤兮心情好了不少,不过他被扰了兴致也没心思喝酒,便干脆靠在吊着人的这棵树上睡觉。
此时的凤兮还不知道,三重天的尘寰之境,清冷孤寂千万载,会因为苌楚这一落而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不过这已是后话。
夜晚的光阴张牙舞爪的翻篇而过。
次日清晨,微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
空旷寂寥的三重结界中,远远的看去,云层绿原之上有一青布随风在空中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