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痕》那年台风

20、第 20 章

　　宴席结束的时候，人群涌动，安亲王府忙着送宾客。
　　上官璃终于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个纤瘦的小姑娘，她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呆呆地看着自己。
　　上官璃眯了眯眼，刚刚在书房外她帮了自己，她的出现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还有那只猫呢？好像是太子妃的猫？
　　晚风吹来，凉意渐浓，她径直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打开，为阿芙披上，一如八年前阿芙解开虎皮袍子，为她披上的模样。
　　感觉眼前的少女又瘦了几分，上官璃心里发酸，薄唇轻启，温柔地问道：“你怎么还在？”
　　阿芙见她语气中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难掩再次相见的欣喜，立刻展颜道：“阿璃，是同心堂的老板让我跟来帮忙的，能再见你一面，我很是开心了。阿璃，我……我明日便走了。
　　上官璃愣在原地。她明日便走了，回紫霞山了吗？是啊，不是自己希望她走的吗。半个月前，竟那样责怪她，驱赶她……上官璃看着阿芙的眼睛，仿佛陷入一汪深深的湖水里，装满了所有的眷念与不舍。
　　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什么了。走了也好，如此甚好。
　　“不是说是我的人么，跟上来吧，本宫乏了，起驾回宫。”这声音是……太子妃，上官璃转身，见一袭火红的太子妃身后还跟了很多婢女，顺着她们的目光，她刚刚是在喊阿芙？
　　阿芙蹙眉，缓缓抬脚往前走了两步。
　　上官璃不解，连忙唤了一声：“阿芙！”
　　阿芙站定在原地，继而扭头对她微笑：“世子妃，上回给你开的药方子，如今给你，要记得按时服用。”说着一个纸条塞进了上官璃的手中。
　　阿芙跟着太子妃走了。
　　*
　　天色已晚，人皆散去。
　　上官璃站在安亲王府的大院里，此时的大院清冷空旷，仿佛刚刚的人声鼎沸是一场美梦。她打开手心里那团有点皱的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八个字——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上官璃的眼泪流了下来。
　　曾几何时，她坐在玉梨院的石凳上，给阿芙念《诗经》，阿芙趴在石桌上，笑盈盈地看着她，认真听她念这首《击鼓》。
　　——阿璃，人跑了，马也跑了，这些不被允许回家的士兵们，他们心中思念的人要怎么办呢？
　　——就像这般，士兵们将思念与情愫写成了诗歌，反复吟诵传唱，他们相信风能将自己的声音带给远方的人。
　　上官璃抚平信纸，喃喃低吟：“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
　　回宫的马车里，太子妃坐在中间，她让抱着雪球的阿芙坐在身侧。
　　太子妃眯眼瞥她，与本宫同坐一车，是多大的殊荣，这个傻姑娘怎么看起来一脸惆怅？她身上披着的华丽锦袍，与她身份相当不符，是刚刚那世子妃的吧？看来她与世子妃交情匪浅。
　　太子妃闭上眼睛，淡然问道：“那世子妃什么病？怎么就沦落到由一个黄毛丫头看病了？”
　　“……”阿芙沉默半晌，道：“医术与年龄无关，请太子妃不要小瞧奴婢。”雪球跟着“喵”了一声，仿佛表示赞同。
　　太子妃白了她一眼，自己明明问了两个问题，她竟然只回答后一个，答案听起来还这么…不谦逊。她继续问道：“你平日里对世子妃也是这般无理吗？”
　　平日里……阿芙想起她同阿璃在玉梨院的那些日子，曾经那么要好那么快乐，半月前要不是因为自己无理，阿璃也不会赶自己走，她想着想着突然红了眼眶。
　　太子妃看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以为她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自责到快哭了，便大人不记小人过，不打算责怪她了，哪知阿芙接着说道：“我随您回宫，您什么时候可以允许我离开呢？”
　　她脑子里在想什么？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巴结着自己，争着要留在自己身边，她问这话凭什么？为何要离开？是着急回到上官璃身边么？不许。
　　太子妃幽幽开口道：“等我高兴的时候，便会许你走。”
　　“那您什么时候高兴？”
　　“……”
　　迎着阿芙期待的目光，太子妃勾了勾唇，答道：“你不再想着上官璃的时候。”
　　阿芙愣了愣，疑惑道：“我没太明白您的意思？”
　　太子妃依然闭着眼，不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