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小小的恶作剧没能捉弄到对方，许言之有些遗憾。
虽说是事实，他说出来却存着试探的心思。
齐桑吃得不快，但他满脸专注，看着颇有食欲，好像吃的不是一晚素汤面，而是满汉全席。
许言之觉得看他吃东西比自己吃有意思。
一碗面喝得汤都不剩，少年放下碗舔了舔嘴巴，冲着对面的人类缓缓点头，对他的厨艺表示肯定。
“谢谢，”许言之自觉领赏，“饱了吗？”
齐桑摸摸肚子，扭头看向锅里还剩的小半碗面。饱了，但还想吃。
许言之：“这些留着当宵夜，回来吃，怎么样？”
齐桑没动。
许言之又说：“再蒸个鸡蛋羹。”
表情松动。
“我还跟食堂要了些土豆，可以做土豆泥——吃过吗？”
齐桑：“听说过。”
那就是没吃过。许言之说：“你应该会喜欢。”
少年点点头：“要吃。”
谈判结束。
齐桑乖乖跟着许言之出门。
深海科研究所的主要实验室在地底。准确来说，是在海里。
许言之领着齐桑乘坐三号电梯下潜。这里的电梯和普通的电梯也不一样，不是直上直下，说是海底缆车更为合适。只不过这辆“缆车”的密封性和安全性更高，一扇窗都没有。只能通过布置在电梯四面的监控系统观察外部环境。
越靠近海底实验室，齐桑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少。
虽说深海里都是些懒东西，但现在它们感知到不明来源的危险，一个个藏匿起来了。它们不一定认识“祂”，它们只是面对未知的强大时下意识逃遁以求自保，这是生物的本能。
唯独有个声音，在起初的收敛试探后，不退反进，愈发狂热。
滋儿哇滋儿的，比夏天的蝉还有精神。
齐桑辨认出来这是扰他清梦的那个玩意儿。
不想搭理，一键屏蔽。
海底实验室和浅海科的实验室相似又不大相同，这里的样本相对稀少，或者说，真正的“培养舱”是实验室外神秘幽深的海域。但也被他们划定了范围。
这么多年的努力下，被埋入芯片标记追踪的深海生物几乎已经覆盖了银洲岛研究所负责的整片海域。
然而大海太广袤了，饶是如此，深海之中仍有数不清的秘密等待他们探寻。
比如，让许言之急匆匆赶来的那个原因。
他们走近某间实验室，里面只有两个人，除了张副院，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寸头青年，腿部有伤，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纱布，淡淡的血色渗出来。
齐桑认得张副院和西恩，跟在打招呼的许言之身后点了个头，看向那个受伤的青年。
青年叫林羽，手上的伤是外出作业时弄的。
罪魁祸首就是那只凶狠而吵闹的“蝉”。
“它身上没有研究所的芯片，也就还没有正式编码和命名，我们暂时称呼它510，因为首次观测到它的那天是5月10日，六年前，”许言之说，“到现在为止，我们仅观测到它三次。这是第三次。”
虚拟屏上调取出寥寥三次的观测记录，主要是给齐桑看的。
齐桑不是很想动脑子。
但他扫了一眼，说：“它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张副院点头，又摇头：“严谨来说，数据太少，仅仅依靠三条记录就得出规律结论，我并不赞成。”
“但在目前情况下，我们只能靠这些有限的数据来分析它的动向，”许言之半倚在桌边，“它这次出现的地方，距离研究所正南方向180海里，而且攻击林羽的行为并不是捕猎，更像是一种示威，它放林羽走，是想让他将这种警告信号带回来。”
林羽坐在一旁，比起许言之和张副院，他显得沉默寡言。
“其实……我还好，只是皮外伤，”大概是受伤的缘故，林羽面色不佳，“小张反而……”
昨天上午，林羽和他的助手小张一起外出。他们从标记观测点下潜，在中途突然遇见了510。起初，两人都很激动，远远观察一阵子，发现510没有攻击性后，他们迅速制定了观测方案，并将消息同步传递回研究所。
然而就在两人准备跟上去时，510突然消失了。不仅肉眼观测不到，探测雷达上也无影无踪。
当时林羽刚刚出舱，他有一定的海中作业的经验，顿觉不妙。身体比大脑行动更快，下意识地想要回到潜艇。
就在这时，通讯终端里传来小张的惊呼：“林老师，它在你身后——”
林羽的腿被几只倏然出现的腕足缠住，强大的拖拽力将他往下拉扯。人类在水中天然弱势，他紧紧抓住舱门把手，510的力气像是要把他的腿扯断。
最后是小张带着应急设备救了他。
说是救，现在回想起来不如说是510饶他们一命。不然那种情况，林羽怎么回得来。
最后挣扎时被510的口器划伤腿，已经是万幸。
与他相比，更奇怪的是小张。
明明留在舱内没有遭到510攻击的小张，反倒在回到研究所之后异状频出。起初他只是有些心神恍惚，总心不在焉的样子，后来他开始长时间地发愣，然后又突然地自言自语，表情时而惊恐时而兴奋，仿佛陷入某种幻觉，谁也叫不醒。
这样的变化发生在他们回来后短短半天的时间里。
听到这儿，原本不在状态的齐桑歪了歪头，忽然出声：“他在哪？”
张副院说：“你问小张吗？唉，他现在被单独隔离，用了镇静剂。我刚刚我去看他，他只是对着墙说话，没做别的。比之前疯疯癫癫的样子稳定了一些。”
齐桑：“哦。”
许言之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片刻，道：“导师，我想看看小张的情况。”
张副院调出小张“发病”前后的各项检查数据，又给他们——主要是是给许言之，看了相关的监控录像。
就像他们描述的那样，小张行为怪异，且毫无预兆。
“你们回来的路上，他表现得怎么样？”许言之问林羽。
林羽说：“还算正常，他还给我做了应急包扎。当时我们状态都有些不好……
说到这儿，他停顿一下，皱了皱眉。又说：“非要说的话，这些我也和副院长说过了。回来的路上，小张一直盯着舱内的监测设备，很紧张，反复地问我是不是有东西跟在潜艇后面，还说有点耳鸣，不舒服。”
但当时林羽自己也处在劫后余生的紧绷里，并不觉得小张这么问有什么不对，何况510的隐蔽能力竟然能够骗过尖端的科技设备，这也让林羽感到如临大敌。
至于小张身体的不适，他简短询问后认为那是一种短时间内的应激表现，还教了教他如何平复。
齐桑听着他们的讨论，心不在焉。
小张的状况，祂太熟悉了。
在从前的世界，凡是听过祂的“语言”的生物，都变得像小张一样，恍恍惚惚，疯疯癫癫，最终精神崩溃，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祂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到底哪里难以理解。
明明只是闲聊而已。
——而这个世界，居然有像祂一样的东西？
那只吵闹的玩意儿，居然是祂的同类吗？
祂忽然感到一丝丝抱歉。
屏蔽掉那个疑似同族的频率信号，好像是不礼貌了点。
可是没办法啊，叫喳喳的，真的很烦嘛。
“……齐桑？”
思绪被打断，齐桑慢吞吞地抬眼，不满地看着许言之。
许言之接收到他的不满，试图理解：“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发呆。”
“发呆”对现在的林羽和张副院来说是个高危词汇，两人的视线白变得敏感起来。
“我想回去吃夜宵了。”齐桑撒起谎来愈发得心应手。
许言之沉默一下，半哄道：“很快了，再等等。”
“好吧。”齐桑说。
张副院和林羽看着他的眼神又变了。
张副院委婉轻咳：“小齐啊……我知道长途跋涉会有点累，但你得尽快适应这边的生活，虽然是没有那么舒适，但我们做科研的，就得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
他还不如不说。
一说，齐桑就想起远在国内的海科院食堂，心情顿时不好了。
许言之往下压了压嘴角，忍住笑：“导师，可以的话，我现在带齐桑去看看小张。”
张副院和林羽留在实验室里，许言之领着齐桑去看望隔离的小张。
路上，齐桑的终端手环响了一声。有新消息。
“看看，这是我们拍下的510的影像资料。”许言之说。
齐桑不太习惯终端手环，操作了一下，在许言之的帮助下才打开虚拟投屏。
许言之发来几张图片和两段视频，这些其实刚刚在实验室里就展示过，但当时齐桑的注意力不在上面。不过现在不一样了。
想到这个家伙可能是自己的同类，齐桑终于表现出一点兴趣。
——那是一种他难以形容的生物。
体型之庞大，在光线昏暗的深海中闪烁着绿莹莹的光点，那光斑来自它的身上，像一盏盏引路的灯，隐约勾勒出一只巨大章鱼的虚影。可仔细再看，又像是一只水母，那看不清样貌的“脑袋”下，延伸出无数条绸缎一般的触手。
它在海中明明灭灭，飘飘浮浮，转眼消失不见。
无论是图片还是视频，都无法将它拍得清楚。
唯一称得上近距离接触的珍贵录像，还是林羽遇袭时潜水设备的监控系统自动记录下的。然而场面混乱，伴随着林羽挣扎时的晃动，镜头拍摄下的都是模糊的虚影，唯一能看清的就行缠在他腿上的东西。
血红色的，如同裸露的血肉，像章鱼的腕足，又像水母的触手，实在难以归类。
齐桑将视频暂停在这里，直勾勾盯着，神情肃穆。
许言之不由问：“看出什么来了？”
齐桑又看了好久。片刻，他放大视频画面，聚焦在那根血红色的触足上，问许言之：“它一直都这么丑？”
不知道为什么，许言之觉得他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崩溃。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