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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玉龙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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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中的说话声歇去,门外的人也掰回倾斜的身体离开。
感到门外的人已经离开,白姗珊立即朝曲凌云投去眼神示意,后者了然点头。
“白姑娘路上小心。”
不多时,曲凌云拿着空药碗出了房门。不远处,小屋下绿漪忙碌的背影与晚霞构建出一副安宁温馨的岁月静好图。
有种人,明知她接近你一举一动都别有用心,可她从里而外的温柔无害,你仍然被她不介意间流出的愁绪吸引,危险而又迷人。
“绿漪姑娘。”曲凌云压下眼中惊艳,扬起温和的笑容快步走去。
“曲公子。”
抬头见曲凌云出来,绿漪敛去面上忧色,莲步款款端来一盏热茶,同时接去曲凌云手中空碗。
茶不似春茶鲜嫩不禁久泡,也不似夏茶干涩味苦,茶中带有一种独特甘醇的清香味。
曲凌云谢过后细细品尝一番,思来近日绿漪神思有异,又言:“绿漪姑娘今日愁拢眉间,曲某不才,不知能否替绿漪姑娘分担一二?”
闻言绿漪望去,欲言又止,心中纠结是否应该将事情告知曲凌云。转念一想,告知如何不告知又如何,就算她此时不说,或许下一刻曲凌云就会从旁人口中听闻到,曲凌云终将是会知道的,倒不如自己说出来,再宽解一二。
一番挣扎后,绿漪将坊间听来的国主选妃传闻说说与曲凌云听。
曲凌云听完后只是付之一笑并未过多在意,反来安慰她:“选秀是国中大事,由国主下旨诏令天下绝不会这般儿戏,曲某思来应只是传闻而已,更何况国主现在正如日东升,自登基至今宫中无一妃嫔,如今选妃纳美也属正常。”
“曲公子真是这般想的吗?”绿漪避而不回,起身避开曲凌云的视线抬头朝深色的天幕望去。曲凌云顺着绿漪的视线望去,中秋将至,月近圆满如银盘。
曲凌云推测出绿漪救自己,为的就是要他在国主面前控告瑞亲王杀人欺民之罪,而现在现今,曲凌云一时不知是对方计划有变还是欲擒故纵还是……一己私心?
“绿漪姑娘是担忧国主与那叶麟父子并无二般,是想劝曲某离开不再面圣?”
“曲公子!”骤然被曲凌云直接戳破,绿漪转回身来惊慌地看向曲凌云,后觉自己失态,又急急转过身去看月亮。
月下的佳人一双眼睛盈盈如水,欲语还休。正如诗经所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真情假意假假真真,让曲凌云看不透也猜不透,倒添烦忧。
古语云,小人难防,而女子无情多情亦难防矣。
曲凌云叹了口气,举目望月:“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曲某离家多时只身在外,如今身旁唯有绿漪姑娘相伴,不知有幸能邀请绿漪姑娘同游?”
丁五味抱着手臂靠在桌子边沿,看着赵羽慈母哺儿般在司马玉龙一旁伺候,眼角笑出来的褶子就没淡下去过。
“你要是没事就去县衙多转转,别在这现眼。”赵羽白过去一眼,手中动作动作不缓。
司马玉龙马上就能拆纱布了,这种不可多得的一景丁五味哪里舍得错过。丁五味才不管赵羽不痛不痒的警告,转头笑问司马玉龙。
“味道怎么样?”
司马玉龙侧目,想起今日是白露节,既有此问,那今日桌上的鸭子药膳定有文章。司马玉龙不负丁五味所望称赞:“有五味亲自掌厨,味道自然好极。”
“那可不!”丁五味立即得瑟起来:“这鸭子中放了白芍、白芨、白术、白茯苓等等十种草药煨制,最是滋补不过的了。”
膳后,赵羽端来一碗热茶。茶味敦厚,入口甘醇有一种别样的草木清香,一下子冲淡了口中残留的味道。
“俗话说春茶苦夏茶涩,喝茶不过秋白露,既可以驱寒护体又能滋阴润燥,养生佳品啊!”一旁的丁五味正跟买盆的进村了一眼,说起话来一套又一套的。
“哦?”司马玉龙顿住,转头侧目朝丁五味的方向望去,面上露出惊讶:“莫非五味你今日还去采了白露?”
“非也非也!”丁五味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余光扫到站在司马玉龙身侧安静的赵羽,笑得蔫坏蔫坏。
司马玉龙回过神来,往身旁望去:“小羽?”
“小羽在。”赵羽抬眼瞪了眼多嘴的丁五味。于赵羽而言,此等小事正同每一件寻常事一般,分内之举实属无必要如丁五味般大肆邀功宣扬一番。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干嘛藏着掖着?”丁五味浑不在意地挥挥羽扇,预料出两人又要在他面前上演那腻歪得紧的兄弟情深,隐隐一阵牙疼,继而在两人话前抢白开口:“来来来,楚老幺,拆纱布了。”
现在白月虽已悬天,但天色尚白,既不刺目也不昏暗,时机正好。至于为什么不在用膳前拆纱布,丁五味选择忽略了这个小小的细节。
司马玉龙也想到了这一处,不过事已至此,只得无奈笑笑:“你呀!”
赵羽也反应过来,心中并没有生出被丁五味看好戏的怒意,倒是隐隐透出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庆喜。赵羽沉默地站在司马玉龙身后,神情肃穆,似乎在进行一件很庄重的事情。
丁五味也被赵羽的样子感染,跟着安静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司马玉龙。
感受到双目上的纱布被双干燥温热的手一层层拆开,两人紧张的情绪被司马玉龙所察,司马玉龙有心打破这紧张的气氛,便笑着道:“风信两番生绿桂,年华一寸入黄杨,惫懒多日,今晚你我三人不如出门走走。”
“全凭公子做主。”
赵羽拆下最后一层纱布,丁五味连忙把手伸了出去:“这是几?”
司马玉龙打扇送风,不答其言笑而不语。
丁五味急了,一旁的赵羽目光逐渐变得要吃人了:“我说楚老幺你别光顾着笑,别逗我玩啊!”
赵羽也坐到一旁,司马玉龙听到动静后转头看来。两两对视,看到司马玉龙有光无神的目光后,赵羽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恐惧。不禁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伸到司马玉龙眼前轻轻摇晃。
“公子?”
“如果你们点了灯的话,我大概是看不见了。”司马玉龙暗中长叹口气,虽然这结果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事实却实如此无法改变。
尽管司马玉龙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神态更加云淡风轻,似乎只是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而落入其他人耳中犹比寂静中突然爆出的一声炸雷,震得赵羽双耳轰鸣,头也昏脑也胀,眼前阵阵漆黑,周遭一切都跟着他旋转起来。
“……”
四周极其闷热的空气压抑得赵羽喘不上气来,直到从前方迅速刮来股寒风,穿过他的全身,到达每一个细小的角落。
每一处都随着赵羽艰难的呼吸发出腐朽陈旧的咯吱声,仿佛下一秒他便会重重跌倒落地,化为齑粉混在泥土中腐烂。
“小羽?”司马玉龙在意识到自己看不见时,心中也不免慌乱,对于失明后的这片黑暗无垠的世界感到恐惧,可赵羽此时的沉默,司马玉龙心中升起的不安代替了这抹还未来得及扩散的恐惧。
“小羽别怕,有你在,有五味在我会没事的。”司马玉龙伸手放到赵羽紧捏的拳头上,慢慢掰开深深掐进掌心的手指,空气中传来丝丝血腥味,指尖感受对方温热的掌心中渗出的湿意,用温和安稳的声音包裹赵羽,带他平复安定下来。
司马玉龙的声音犹如投下的一缕皎洁月光,又如静静流淌的溪河,驱走赵羽眼前的黑暗,带他走出这一方困境。
“公子,小羽……”赵羽回过来想要宽慰司马玉龙,似有千言万语又一片空白,声音梗在喉间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羽骤然转头,一双含泪虎目直勾勾按在左旁丁五味身上。
“?!”丁五味刚给司马玉龙把完脉,还没摸清是个什么情况,赵羽吃人的目光一瞪来,丁五味心中一咯噔顿感大事不妙。
“赵羽——”
丁五味声音还在房间里游荡,整个人早已经倒飞出去,留下一串吱哇乱叫。
“小羽!不可以伤人!”司马玉龙心中一紧,急忙起身跟过去。
“!”燕星河右脚刚抬起还没跨进小院的门,一大坨不明物体伴随尖利恐怖的声音从房间里飞出来。燕星河顿时瞪眼如铃,一口气吸到底,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收回右脚转身就跑。
“公子小心!”赵羽听到司马玉龙的声音,回头见司马玉龙追出来时踢到门栏,当即便要松开丁五味去扶,后见司马玉龙站稳,定了定心神扬声回复:“公子且放心,小羽定有分寸不伤丁五味分毫!”
丁五味白眼直翻,双手死命拍打钳在脖子上的无情铁手,赵羽再不松开他的衣领,他就要被“有分寸”的赵羽给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