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海末

30、去找张子凡

　　姓林的走了，我默默看着他的车喷吐尾气驶离，心里那叫一个六神无主。

　　我在那个修车铺子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外面车来车往的，身后那个光膀子穿个灰背心的人还在修他的车，叮叮当当爬进爬出。

　　我尝试跟修车工搭话，叫了他几声他也没有反应，应该是不待见我，却把那个中年妇女招过来了，她把一个大茶杯放在我面前，然后指了指修车工，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摆手：“他听不见。”

　　中年妇女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用衣服擦了擦手，也端起一个大茶缸子喝水，面对着外面灰尘尾气纷纷扬扬的大马路发起呆来，布满血丝的眼珠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个点一动不动。

　　我心里突然有点发毛，觉得这真是太奇怪了，我为什么要待在这地方跟一个农妇和一个聋子面面相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么一想我就坐不住了，为什么我就得听那姓林的鬼话他把我弄到哪儿我就得待在哪儿，我就是出来吃个午饭我下午还得上课啊我特么的，我站起来就想走，那个中年妇女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住我。

　　“大姨。”我指指手机：“有充电器吗？我手机没电了，我得给我学校打个电话。”

　　她一动不动，我按手机开机键：“你看，真的没电了，求你了大姨你给我找个充电器吧我不乱跑。”

　　接着我突然发现，她好像有点智力障碍。

　　她的神情不怎么像一个智力正常的人，刚刚我一直没有仔细看过她的脸，那种细微的呆滞让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OK，我想我明白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我的思路很简单，这地方一共俩人，一个不聪明一个听不见。这还不好对付吗，只要我把这个支开，趁另一个不注意我跑到外面打个车不就完事了。

　　我花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才把中年妇女支走，我怀疑她就是被我整烦了想离我远点，不过管他呢，她一走开我就跑到大马路边上往过来的方向跑，一直跑出五六百米才停下来。

　　很好，没有人追上来。

　　可我在马路边上走了十分钟也没看见有出租车路过，后来我下载了一个网上叫车的软件，叫车叫了好一会儿才有司机接单。还没等我松口气对方又把订单取消了。

　　淦，可能是我这边有点偏僻，真没想到打车也能这么难。

　　一口气走了约摸二十分钟周围才渐渐热闹起来，现在我真的是累又饿，走路走得满头汗，个狗日的姓林的把我扔在那鬼地方也没想给我一口饭吃，我先找了个小饭摊坐下来，两碗凉皮下肚我才觉得气顺了。

　　看看时间，离下午上课的点儿还有不到十分钟，不知道打车过去来不来得及，不过下午第一节是历史课，迟到了问题也不大。

　　“李悬？”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转头一看，竟然是班长，她还穿着校服短袖，似乎正要结账，她说：“真巧，居然在这儿遇见你了。”

　　我第一个反应是卧槽班长居然能认出来我，我一直觉得她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优等生，根本没正眼瞧过我们这几个拖后腿的，第二个反应是太好了班长也在这儿，就算迟到了我也有人作伴。

　　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就回头跟老板说了一句我俩一块儿算坚持要替我把账结了，我争不过她，只好跟她一块走到路旁。

　　走了几步，班长笑了笑说：“你可不要误会什么，就是张子凡跟我说过让我关照关照你。”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我没想到张子凡和班长的关系有这么好，更想不到张子凡居然会跟班长说这些。

　　班长估计是见我一直不说话，怕我瞎想就补充道：“她原话倒也不是这么说的，就是跟我提过一句你挺不容易的，自己离家待在内安什么的。张子凡人很好，她以前也帮过我的忙，所以……”

　　我勉强笑道：“她也没和我讲过，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一般呢。”

　　她伸手招停一辆出租，我们上了车以后才道：“我以前脾气不好，竞选上班长也不服众，管纪律也天天有人顶嘴，我跟张子凡一开始是一个小组的，她经常帮我说话。”

　　我一时没接话，班长扭脸看着我：“她惹上麻烦了吧，昨天我听见你们在走廊打架，王霖说让她赔钱了。”

　　她的神情很认真：“你跟她关系近，这几天她都不在学校，我给她挑了个小物件，你能不能替我转交给她？”

　　她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到我手上，包装很好看，朝上那一面镶着玻璃，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熊仔玩偶。

　　班长把脸扭到窗户那边，有点不好意思似的：“其他的，我也帮不到她什么了。”

　　那一刻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我惊讶于班长和张子凡竟然有这样隐藏在水面下的友情，也是突然发觉张子凡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小小的一个盒子也就两个巴掌大，我拿在手里却觉得它沉重易碎，烫手似的令我坐立难安。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回去，始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怎么能告诉她张子凡现在失联两天了，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这样的话我怎么能说出口呢？

　　车里安静极了，发动机轰轰的声音就显得尤其的大，一直到学校门口都没人再说话。

　　“你能把班主任的电话号码给我吗？”我把小木盒子夹在胳膊底下：“我想请个假。”

　　“老班不会给批假的吧，你刚打完架挨完处分，现在请假不是找骂呢吗。”班长把她的小包抱在怀里：“不过，今天下午没有主科课。我可以给你弄个假条，只要老班不到班里来，任课老师都不会管的。”

　　我说那就多谢你了，扭头就走，班长问你又上哪儿去。

　　我说我要去找张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