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栀一梦》陵南

109、番外

　　在去西门的路上，易卿拦住了李斯年，她看到，在他的口袋边缘，有一只刀柄。

　　“我们谈一下吧。”易卿先开口，“关于许铀的。”

　　李斯年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某茶餐厅包间。

　　易卿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桌上。这是许铀的初中毕业照，也是他的。

　　和她想的不同，李斯年表现得很淡然，他拿起照片，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像是在抚摸一件绝世珍宝。

　　半晌，他嘴角弯了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许铀出事之后。”

　　在许铀出事之后，易卿怀疑是有人爱而不得所以由爱生恨，她调查了所有追求过许铀的人，其中李斯年是她重点调查对象。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除了李斯年。

　　据李斯年实验室的师姐说他那天请假回家了，这让她觉得很奇怪。那天不是假期也不是周末，怎么就回家了呢？

　　她想起来博一开学的时候她帮辅导员整理过学生资料，里面有所有新生的基本信息。当时为了方便统计，她汇总了一个表格。

　　幸亏没有删。

　　她找出李斯年的信息，冒充辅导员给他爸爸打了电话，证实了李斯年那天在湘雅医院，他爷爷病重想见孙子，这才把李斯年叫了回来。

　　后来她去湘雅医院调查过，情况和李斯年爸爸说的一样。

　　李斯年嫌疑解除。

　　可是有一个重要的信息她遗漏了——李斯年家在长沙。

　　和许铀是老乡。

　　李斯年这些年对许铀穷追不舍，为了讨她欢心不惜猫毛过敏到休克差点丧命，而许铀是在去猫咖路上出的事，那家猫咖正是他推荐给许铀的。

　　会是巧合吗？

　　随着对李斯年调查的深入，事情开始浮出水面。李斯年和许铀就读于同一所初中，两人还是同班同学。高中的时候许铀去了长郡中学，李斯年去了长沙一中。后来许铀和李斯年都来了C大，不过李斯年是通过高考考进来的。

　　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儿。

　　李斯年的高考分数非常高，省排名第7，清北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他拒绝了这两所学校，非要报C大，为此还跟家里几乎闹翻。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许铀看着眼前的李斯年，问出了困扰她很久的问题。

　　李斯年把照片放回桌上，抬头对上易卿的视线：“解释什么？”

　　“你来C大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对许铀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我爱她。”李斯年一脸平静。

　　李斯年小时候在乡下和爷爷奶奶生活，初二那年被父母接到长沙。因为爷爷奶奶的溺爱，再加上发育比较晚，长得又矮又胖。

　　当时的他初到陌生的环境，一切都无所适从。他的成绩下降得很快，爸妈因为对他存有愧疚之心，对他倒没有苛责，为他请了很多名师来家里补习。

　　学校的生活他从不告诉父母，父母问过几次，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问了。他跟父母的关系很微妙，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易碎的感情。

　　像很多狗血剧情那样，一个乡巴佬到了大城市，被排挤、被孤立。

　　最后，被霸凌。

　　他经历了人生至暗的时刻，遭受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那天，他站到楼顶的天台上，万念俱灰。

　　许铀就是这个时候闯入他生命的。

　　在他就要跳下去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没等他反应过来，人就被拽了下来。

　　他与“救命恩人”同时跌坐在地上，这时他才看清楚她的样子。

　　女孩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头上系着一个浅蓝色格子蝴蝶结。她皮肤白皙，脸上的绒毛清晰可见，睫毛浓密纤长，眼睛很大，鼻子和嘴巴小巧而精致。

　　与百变小樱完美重合。

　　只见她气喘吁吁地靠着栏杆，汗水顺着她的发丝落到了脖子里。女孩一边用手扇风一边说：“我说你是有啥伤心事啊？非得跳楼？”

　　他不说话。

　　她继续说：“我跟你说，跳楼死的人好难看的，会七窍流血。照你刚才那个跳法，肯定摔个狗啃泥，到时候不光七窍流血，脸也摔扁了。”

　　“……”

　　“你要是仰着跳下去，后脑勺和屁股着地，头会摔扁，屁股会开花。”

　　“……”

　　“上吊死的人眼球突出，脖子被拉断，头会晃成拨浪鼓。”

　　“……”

　　“吃安眠药死的人，死前会呼吸抑制，五脏六腑像被揉碎了一样，活活疼死。最重要的是，死后面容扭曲，丑得哦！”

　　“……”

　　“割腕死的人全身发白，像个木乃伊。”

　　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女孩看他笑了，自己也笑了。

　　这是他见过最美的笑容。

　　“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看见，算是我帮你保守了一个秘密。”她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不过哦，你也要帮我保守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只见她把书包拿到胸前，从里面掏出一本柯南的漫画书，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要告诉别人我在天台看漫画。”

　　那天，他在天台接受了一个女孩的善意，她把这份善良伪装成了等价交换。

　　连一个陌生女孩儿都能维护着他的自尊，他又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后来他知道了她的名字：许铀。

　　他把遭受霸凌的事情告诉了爸妈，并借机提出转班。他们听后大发雷霆，闹到了校长那里，霸凌者纷纷道歉，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如愿转到了许铀的班级，成绩也突飞猛进。当时许铀是文艺委员，负责班级里大大小小的文艺活动。

　　可是他一项才艺也没有。

　　为了吸引许铀的注意，他开始学习书法和钢琴。可是这些东西并不是一蹴而就的，等他小有所成已经是初三下学期了。

　　出于升学的压力，学校停了初三年级的文体活动，所以他一直没能得到许铀的关注。

　　中考他考了班级第3名，许铀是第5名。报志愿的时候，他从班主任那儿得知许铀报的是长沙一中，他就跟着报了。开学的时候，他找遍了校门口张贴的分班信息，也没找到许铀的名字。

　　后来，他才知道许铀去了二中（长郡中学）。

　　高中三年，他的身高从160长到了185，身材也从小胖子变成了线条匀称的肌肉男。他篮球打得很好，时常在与其他学校的比赛中引起轰动，是校篮球队的风云人物。

　　除了篮球，他的钢琴已考到十级，书法也已初具大师风范。

　　他英文很好，可以和英国人对答如流，他的英文演讲比赛被校长当成范本全校播报。

　　李斯年活成了白日里耀眼的星芒。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这么多不过是为了一个人的目光而已。

　　让所有老师意外的是他放弃了任何保送，选择高考，谁劝都不听，他怕再次跟许铀错过。等长郡中学公示了保送名单后，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高三一年，他的成绩依然保持着领先的水平，最终以全省第七名的成绩报了C大。

　　他终于再次成为许铀的同班同学。

　　可是许铀不记得他了。

　　大二那年他鼓起勇气向许铀告白，许铀拒绝了。
　　原因是她不想谈恋爱。

　　那晚他喝得酩酊大醉，在宿舍哭得稀里哗啦，还被宿舍的人取笑：“不就是失恋吗？”

　　他知道不是。

　　他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有资格站到她面前跟她告白，可是她根本不想谈恋爱，他连努力的方向都没有。

　　按照家里的安排，他是要出国继续深造的，改学管理。可是他在得知许铀要本校直博的时候，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C大。

　　他再次跟家里闹翻。

　　他想继续守着许铀，或许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呢？

　　他再次出击，既然“正面战场”失败，他就选择“曲线救国”，从许铀的好朋友易卿入手。

　　答案是猫。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他经常看见许铀在校园里撸猫，可是他不能靠近。他对猫毛过敏，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会休克的那种。

　　如果这是追到许铀的必经之路，他想搏一把。

　　他吃了抗过敏的药，全副武装之后去摸了那只猫。当时一切正常，这让他无比激动。结果晚上回去之后就开始上吐下泻，被舍友紧急送往医院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

　　后来他又试了很多方法，可是仍然没能成功。

　　在多次抗过敏过程中，他发现自己的反应越来越小，最后在吃了过敏药的前提下只是全身起疹子。

　　他终于获得了许铀的芳心。

　　多年梦想成真，他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要把最好的一切给她，永远爱她、呵护她，绝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可老天偏偏不让他如愿，亲手把这一切夺走了。当时的他就像疯了一样，他恨自己为什么没保护好她，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把那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他利用了他能想到的一切办法，最终锁定了一个人。

　　他是个变态，就喜欢穿JK制服的女生，专挑她们下手。这不是他第一次作案了，每次都能顺利逃脱。

　　今天他就是要去杀了那个王八蛋的！

　　易卿给自己续了一杯茶，说道：“我有更好的方法。”

　　听完她的计划后，李斯年没有同意。

　　去让她的好朋友以身犯险，那他以后如何面对许铀？

　　见他态度坚决，易卿开始了迂回策略：“我不会有危险的，我会功夫，你只需要适时地出现在那里，然后保护好那只录音笔就行了。”

　　李斯年动摇了。

　　易卿喝了最后一口茶：“只有这样我们所有人才能全身而退，那个畜生才能永远不出现在许铀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