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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二十五章 ...

  •   听周围议论纷纷,染景槐心中突然觉得不对劲,他看向召敛,对方似是感受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回头与他对视。

      一人突然拉开一角衣服道:“怎么回事嘛?快秋了还是这么晒。”其他人听了也附和。他们慢慢退到外围,仰头看了一眼天后道:“不对。”

      这话是染景槐说的,他离人愈发远了。召敛见状神情不变小声问他:“哪里不对?”

      “这些人。从无水那一刻开始就像是真的。”

      召敛打了个哈欠,悠然道:“那好啊。”言毕,染景槐不再理他,走到别处离他更远。他笑了一声跟上,“我可看到……”

      “哪?”染景槐倏地停住,不回头,惜字如金地与身后人对话。

      “幸亏我能看到,跟我走吧。”他嘴上虽是这样说,却是一步分成两步走,慢慢悠悠在染景槐前面晃,再哼哼几声。只听身后拔剑声格外尖锐,后背一阵发凉,他又无所谓地道了一句:“臭脾气。”然而猛然向前跑了几步暴露了他心中胆怯。

      两人并肩,召敛看着地,边说:“会用,一双眼能看异象,如今让你这样使唤。会用。”他笑着抬手拍了两拍。

      身旁人面无表情,指了指前方,他步子快了些。转眼间,到了城中心,如今居然有几人在旁围绕。召敛用下巴指了指中心高台,他了然,慢步走过去,一旁人见了他的剑,走来道:“可是持剑奇人?”

      “正是。”染景槐行礼。

      对方仿着他的样子回,面上带笑,觉得这动作新奇。他道:“我听他们说那边的岳河水突然没了,奇人知道吗?”

      “方才从那边过来。”

      他笑问:“真假?”

      “真。”

      对方这才真正惊了一惊,退后咦了一声,然后叹气,“又是这等恶患,天人何时来救?”

      染景槐不加掩饰地凝视着对方,心中猜想逐渐验证,他却不喜,“什么天人?”

      旁边那位站着许久都没能插上话,这次一只手伸过来走到那人前面,他衣裳不比那人工整,各式都和常人一般。而像是两块布缝在一起裁了几个洞让头和四肢伸出来,一块黑布围在腰上。

      他道:“管曰城的叫大人,管全部城的叫天人。”

      染景槐点头,还欲问他,对方却眼睛一斜看向别处,突然叫了一声:“不能碰!”随即两人几步跳了过去。只见一身黑衣的人抱着胳膊靠在台边,即使有人冲他而去也是面不改色,对警告亦是无动于衷。

      那两人要拉他,他向旁边躲躲,笑着问:“这怎么了?”

      “不能碰!”

      “怎么不能碰了?”他笑着躲,将手贴在台边狠狠摸了几下。那两人见此气急了,面露凶色,扯着嗓子叫:“快来!有人碰祭台!”

      话音刚落,远处的人看过来,大步向召敛走去,他见此情景,抬手砸了一下,祭台凹进去又还原,他握紧了手,道:“好玩。”随后唰地滑到台后,待人到了去找,已没了踪迹。

      祭台围了一圈人,皆找不到召敛,那两人不禁疑惑自己是否看错,锤了脑袋认了,“奇人。”

      染景槐走到他消失之处盯了片刻,就听那两人驱散人群,站他身后微怒道:“奇人,常见二位一起,怎么相差这么大,明知故犯,真不要脸。奇人要好好教训。”

      “我跟他不熟。”染景槐拍了碎玉,“为何不能碰祭台?”

      说到这,这两人神情严肃了,“祭台能通天,是曰城的宝贵之物,所有人都须全心维护。要是那边的天子不救,就只能自救了。”

      “通天?”染景槐看了看只有一丈高,这样小的祭台,心里笑了一声。脸上忽然一滴清凉,滑落到地上,低头见地被点得一片暗沉,天却是亮眼。

      “呀!有雨。奇人快跟我们去避雨!”两个人把他拉去茶馆坐着,窗边位置已被人占去,是个姑娘,穿着似银月,头戴碧玉簪。回眸,面上却像是画了银点,或是缀了银钉,在左面潇潇洒洒缀了四颗。

      逢雨人足,上面的说书先生讲得更起劲,一块醒木拍得响亮,一口好嗓讲得绝伦。今日讲的是那魔界传闻。说是传闻,其实就是人编的,编成了故事讲,动不动就扯个几万年几千年。人如何知晓远处魔界如何?他讲个乐,人也听个乐。

      两人在他旁边小声说话,染景槐隐约听了几句。说什么魔界的魔尊与身边人生了情,谁都不愿挑明,送一朵鲜芳回一方香帕……

      没听多久,那姑娘坐过来道:“两位奇人昨日翻窗而出,那个怎么不见?”说罢倒了茶推到染景槐面前。他没开口,那两人便先答了,“那个奇人碰了祭台,不知怎的没了。”

      “没了?”姑娘不视他们,语声轻缓,抬手摘了玉簪,一头墨发披落,看得两人惊了一声。染景槐不知她为何,道:“姑娘有事?”

      “遇奇人,结交一番。”然后将簪子递向前,染景槐看她一眼,“好,这个不必。”旁边两人听他回答,看向他的眼神顿时变了,像是圣人。

      被拒后姑娘也不恼,重新戴了回去,一手撑着脸,染景槐这才知道她面上的是钉子,不过小巧。她道:“奇人名为何?为何佩剑?”

      “染。想。”染景槐回。

      她点点头,又问:“那位奇人?”

      “不熟。”这二字一出口,姑娘不信了,眼睛瞪大了道:“你们每日一同进城,再一同出城,还能不熟?”

      旁边两人按捺不住了,“染奇人,你可不能这样骗我们!要是那个人再碰祭台,我们就要抓他去见大人了!”

      染景槐定了定,在心中想,之前分明无人搭话,这三人见都不曾见过。姑娘称见他们翻窗而出,可两人还能看不到她在哪里不成?不知怎么得了奇人的称号……这下一场雨,变了这么多。

      莫非雨就是?

      看他不语,眼中似有了光亮,那姑娘不禁晃了晃他,他才往旁边坐了些道:“确实不熟,一同行走,只是巧合。姑娘怎么称呼?”

      姑娘听了半信半疑的,但染景槐一脸与世无争,淡了尘寰仙人模样,不像是说了假话,只好信,“我叫阴。如今日天阴雨……”

      她说着指向外面让他们一起看,却是日光直照,雨下隐约见长虹。她转过头轻笑一声,收回手。其中一个见状连忙道:“我是合,那个合。”

      这是穿着简陋的。

      “我是封……封。”

      这是好一些的。

      幸亏雨不停,他们也不急离开,便一直闲聊。染景槐在一旁听着,闭口不言,那姑娘虽说是冲着结交他而来,眼下也和那两位聊得火热,拉着他换到了角落坐着。

      “城外小村的那个孩子,叫霁,你们知不知道?”封说。

      “当然知道,每月十五牵着一鸭一鹅进城里来,不卖鸭鹅不卖蛋,只卖毛。”阴说着不禁笑了,“但他父母亲会偷偷带来卖……”

      “他长什么样子?”染景槐一直听着,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合双手在脑袋旁边比划着,道:“他喜欢扎两个辫子在后面,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很是可爱,已年快十三……就是……不大正常。”

      “对!”封附和道。

      阴想了片刻,道:“我与他讲过话,他话多得要命,但说出来的东西不像是人能想到的。常自言自语,听说他还爱捣鼓些奇怪的东西。”

      “怎么不叫他奇人?”

      三人听了染景槐的话顿住了,末了,一人出声:“只能说他怪。”

      染景槐晃晃茶杯,却想,怎么都从未见过,村却是只有那一个。死人之道不可逆,那变了活人?

      这制幻境者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们继续讲,晌午也不见他们回去,人皆照常坐着。阴一举一动都极为洒脱,封与合相比软弱些,合更好动。染景槐记住了他们的模样,一直听他们聊到夜,雨却不停。

      “我要回去了。”封说。

      “好啊,我们一起!”合与封住处近些,自小一起长大,合拽住他就走。阴看了看他,说:“染,奇人,家在何处?”

      “外面。”

      “竟在城外,那么远……何不来城内?”

      “觉得城中吵闹。”染景槐站在门外,雨点落在肩头又晕下去。阴点头,“好吧,再见了。”她不走屋檐下,走在大道上,银色衣裳像雨,隐隐闪了几下,没在大道重檐。

      ·

      ·

      入山,染景槐拿起碎玉就要往地上摔,本就碎成一半的玉,可经受不住再摔一次。似是想到,那黑影连忙从玉里逃出,站在他面前,凝成人,是召敛。

      他笑一声,抬手为自己和染景槐遮雨,雨虽小,但一直下着,着实烦人。染景槐径直走向他们在山里寻到的小洞,身后召敛跟着跑,一阵水响。

      “你跟我不熟?”召敛冲在前面挡住洞口问。

      染景槐没回答他问题,拔了剑放在他挡洞口的手上,不过一会,那手就自动移开让人进去。

      召敛坐在他旁边,故作深沉叹了一口气,“我跟他不熟。”随后呵呵一声,继续重复:“不熟。确实不熟。”

      “你有病吗?”染景槐闭上双眼,不愿看旁边人,旁边人像是真如他所说,先是捂脸,然后低笑出声,最后放开了大笑。

      他起身要走,立马被拉住按着重新坐下,召敛正经了道:“那个只卖毛的孩子很有趣。”

      “人性本善。”

      “不,人性本恶。”召敛摇摇头,尽管黑暗之中无人能瞧见,咧开嘴笑了,“我家那边的崽子们才是真正的生来性善。”

      染景槐不与他争,他便自顾自地说:“我们那边的崽子,可比你们这边的好太多了。若无人专门教导,谁人真正对他好都分辨不清,所以觉得世人都是好人,会不知人为何会如此善变,时好时坏。你们这边的……啧啧啧。”

      “我倒是想看看那个孩子。”洞中忽然亮了,黑中染了红丝,“走了,再会啊朋友。”

      他双目从黑蜕变成红,像是洗净了污水,面上裂出一道道伤痕,血似要溢出,染景槐看了他一眼,心中惊了一瞬,又闭眼。召敛轻笑了一声,只听他道:“你还真是,来去自如。”

      “那当然了,塔里有我家里的人。”

      每次来时,走时,都是一样的话,一样的问,重复多少遍。一回,两回,三回……七回,最后一回。

      “素金面高位渊天尊……罚了老子七个轮回。”他低声骂,忍不住拔剑划了一道,土石四溅,他起身出去找了树枝点燃,发现全被淋湿,火星都不冒。低头看了手心,一丝法力都没有。

      “我……”他闭了嘴,坐下拿黑布来回擦拭剑,擦完闭眼靠着石壁。

      ·

      ·

      月到十五,染景槐随他们三个到一处隐蔽的一角,正对着霁平常坐的地上,不过他还没过来,三人说这小孩奇怪,非要等到晌午人少了过来,毛如何卖得出去?但他一丝都不愁。

      自从那日下雨,雨就没断过。霁平时坐的地方被打湿,也不知他来时该如何,或是还来不来。

      “他不来了吧?”阴盯着那地方,问。

      “他会,他从没迟过,但之前从没下雨……来了!”封说着,突然指向右边,四人一齐去看,只见他表情恹恹,辫子没扎好,多出两绺来,时而跑到前面,时而跑到后面。身穿黑衣,绣着锦花,左袖短右袖长,像是故意而为,右腿布料少了一截。

      左手手腕系着鸭,右手手腕系着鹅,缓缓走着,手里却没拿东西。染景槐看着心中疑惑,他卖的……毛怎么不见?难不成要当场拔下来?真是……人性本恶。

      “他今日好像不卖。”合低声道。

      另外两个纷纷点头。

      染景槐看他突然停了步子,蹲下身一手一个把它们抱起来跑到前面地上坐着,面前有一个坑,放一鸭一鹅正好。

      它们叫着,霁也不管,反正有绳子也跑不到哪里去,怔愣地看着前方,忽然眼睛轻眯,嘀咕几句然后低头揉揉它们的白毛。

      “奇人!”封小声喊,他却不理。

      抬头,脸被人捏住,面前人穿着褐色衣裳,项上戴碎玉,正是染景槐。他道:“小孩,你卖的羽毛呢?”

      霁脸被掐着,身子不得不前倾,他看着眼前人,迟疑了许久才困难地说出话:“不卖。”

      染景槐疑惑了,问:“那你来干什么?”

      小孩不语。一双眼睛看着他,这样捏着似是在笑,确实如他们说的一样,惹人喜欢。他回头向那三个人道:“这小孩话不多。”

      霁顺着方向看他们,三人知道被发现,也不隐藏,几步走来。合看了,道:“染奇人,你这样掐着他,他话再多也说不出来……”

      染景槐上下打量几眼霁,道:“那就不说了,我问,你点头摇头就是。”

      阴抓了一把鹅,觉得羽毛很是舒滑,不免坐旁边继续揉,不过没碰几下,鹅就被霁揽回怀里,却一眼都没看她。她笑道:“不卖也不让摸?”

      霁摇头,这意思就是不让。阴看了又轻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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