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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二十四章 ...

  •   正是木枯叶败,天凉时节。前方小道,却因他走过惹得锦花丛生,这褐衣在此中亮眼,但走得迅速,难以捕捉。

      “小染哥!”突闻身后人高声喊。他回头,一对剑眉不凡,相貌是山雾恰散,才知其中真面目。双眸一定,就见烟云尘世杀伐,定是个凶境里拼出来的。耳后一道似疤印痕,乌黑,不隐于暗处,留人间亦流人间。

      这位被叫小染哥的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听不出丝毫感情起伏,“滚。”说罢继续向山上走去。

      身后人夸张地惊讶一番,然后笑得桀骜,抱着胳膊慢慢悠悠,一小步一小步地跟着他走。愈走面上笑得愈艳,若叫小染哥的那位回头,定能看到他脸上写得几个大字:后面那个人有病。

      山路崎岖难走,他直去爬,身后人早已没了踪迹,不知去了何处,他回头见没人,面上阴沉散了许多。

      他喘了几口气到了山顶,才发现那人居然靠坐在石头上,一脸的戏谑。他不理那人,走到前方俯瞰,山雾弥漫,隐约能看到下方黑点,还有碧水映光。

      突然,仿佛有鹰飞过,振翅声音响亮。他闭眼往前走了几步,觉得惘然,天空惊得闪电一道,劈到对面山头,顿时山头火光冲天,浓烟与山雾混合交杂。

      他侧头,看着眼前光景,蓦然不忍。倏地,纵身一跃,飞下看山河,语调清冷,道:“五万年为一轮,如今快到,你就不怕。”

      那人理了理黑衣,歪头笑道:“你说呢?”随后向前跳去,追染赴岳河。

      ·

      ·

      世中持剑人,持剑走天下,先人暴毙,后人新起。

      世中无祸患,却将剑紧配,不知畏何人。

      山中有奇人,轻笑渡江河,乐人向生,悲人向死。

      山中五虫俱,却嗤之不屑,不知为何人。

      正巧逢天虹,玉碎落万尘。他蹲下去捡,却被人捷足先登,那人捡起碎玉,一并将他拉起来,但不着急还回,拿了一半对着太阳,在手中摩挲后才正视对方。他一身褐,衣摆短至双膝,堪堪能盖过,手腕红绳缠绕,是这城中普遍服饰。

      反观自己,虎皮大衣半穿,露出一半肩来,动作时露得更多,在对方眼中活活一个浪荡子,再多磨蹭个一时半刻就要拔剑捅死,怕污了双眼。

      他连忙递给眼前人,对方接到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人高声,一字一顿言:“曰城,染景槐,持剑奇人?为何不道谢?”

      染景槐无声瞪了他一眼,一张字条扔到空中,让他去捡,自己转身向城门走去。城门狭窄,走进才开朗,城中人笑声连连,见有人进城,皆停了笑看他。染景槐持剑弯腰行礼,他们才收了目光继续热闹起来。

      察觉那人又跟上,染景槐缓缓在城中小道穿梭,“你真不怕死。”

      “最后一回?”“是。”两人一前一后,城中有人似无人,无人注意他们,回头所见与来时所见不同,二人发现端倪,却都面不改色,只是更缓了速度。

      “幻境为人所欲。你欲为何?”

      “皆已过完,不知。”染景槐答。

      “制境人所欲为何……难猜。”

      “你后悔?”

      “不悔。”他轻笑。

      前路突然有阻,是卖布料的看店小管,他冲天伸一懒腰,转头见他们,走了几步笑道:“呦,今日一起出门转悠?”

      两人一愣,染景槐迅速答:“是。今日又是你一人?”

      对方倏地停了动作,静默不语,走回小店,重新擦洗柜上灰尘。

      “有变。”二人同时小声道。转身原路返回,终于到岔路口,选了与方才相反的小路。身后人的手悄然紧握住自己的手,染景槐立刻拔剑直冲他脖颈,“你找死。”

      他要后退,突然往前一步,看剑锋仍抵着不动,只好委屈低下头,过会扯着嘴角笑道:“不想。”

      “昨日香草,今日布料。可有什么规律?”染景槐徐行,不顾四周,直视前方。许久不听身后人开口,他握了握剑,终于道了声:“召敛。”

      “不知。”身后终于传来声音。

      前方突然有一孩童,在这狭窄小道牵着风筝乱跑,只顾回头看天上彩妆风筝,却不视前方,不留神,便撞上了他。那孩童倒在地上,风筝绳不慎脱手,他先是怔了一怔,随后仰头哭起来,声音好生凄厉,好似被人欺负狠了。

      染景槐不动,亦不看地上躺着哭闹的人,直视着等孩童母亲来后叨叨他们几句,然后抱着孩童回去。

      直过重重民房,到大道桥上。刚踏桥上,见脚下鱼纹,桥下船夫划桨缓缓过,同客人笑谈,道这曰城人皆安昌,奇人众多,竟还乐集于一体,山峦……

      他们脸色沉了沉,心知又有变。船夫瞥了他们一眼,随即,天降小雨,重重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齐转身跑下桥,怎料召敛忽然停步,方才孩童磕倒在他脚边,他母亲见了大叫一声,连忙冲过来一把将孩子抱起,身后一男子像是孩子父亲,盯着他们走来。

      雨仍下的小,却要淹没到他们脚跟,像是洪水,或是身后河水上涨,连带着整座城的地面都覆水。

      不等那人父亲过来,他们一踩桥头石狮,飞去右边大道,再回原路,重走,见卖布料的看店小管,他冲天伸一懒腰,转头见他们,走了几步笑道:“二位,来看布料吗?”

      他们停了脚步,雨亦停下,召敛走上前道:“看,要正红色……”他声音倏地变了腔调,原是染景槐重重踢了他一脚,他道:“多谢,不必了。”

      他站在众多布料后面,又笑道:“若有需要,还请来看看我们家的布料啊!”

      “会来。”染景槐说了一声,转身离去,召敛又跟紧。

      “那座桥不能过。”

      “但不能不过。”

      “我当然知晓。”

      “制境人到底所欲为何……”召敛喃喃。

      “香草,孩童,行船。布料更正。”他们缓步沉思。

      日快晌午,各户关门休憩。无人行走,仿佛空城一座,近秋日,更显得萧瑟。如此,便只有一条大路可走,城门直通大路,大路直到城尾,无门,皆无门。城中心有高台,却也不高,有一丈多,来次多日,都不见人靠近,更不可能见其启用。

      高台呈圆状,召敛撑着他跳上去,染景槐站于中心,蹲下抚摸,下面摸起来像是绣上去的图案,是神。这神青发,双眼一睁一闭,睁为看世,闭为避世。头戴金冠,垂下绿丝,是雨,双手隆起不知在托何物。

      他向后退几步,将所有收入眼中,这神手中所托,是水。青发飘扬,是风。其他……只见远处一小门打开,天忽然阴沉。他心中暗暗疑惑,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下午。

      抬脚跳下,与召敛冲进另一方偏僻小道。

      “绣面。一半像景神,一半不知。”他低声道,身后人点头示意知晓。

      他们找了一处茶馆坐下,中堂有说书先生,身着长衫,不等客人入座,便先开口讲。讲的什么?万年前武神降魔界魔尊,得天尊厚赐……又有万年后魔尊后代重返天界,报了个痛快的仇,杀得天上各神四处逃窜,最大的天尊更是不慎救子而亡……

      召敛啧啧一阵,换得被瞪一眼,他才面带着笑噤声。

      两人靠窗而坐,看窗外景色,就等对面门上挂的灯笼亮起。

      “亮了。”转而过了几个时辰,窗外灯笼才亮,他们不管旁人如何看,直接翻窗而去。傍晚,街上长灯明,很是热闹,他们缓了口气,压力又徒增一分。

      “今日,仍是如此。”

      “无所欲……无所欲。你不会出不去了吧。”召敛此时与他并肩,偏头笑着问。

      染景槐离他远了些,拍了拍剑,“你可没带本体过来,这样脆,惜命吧。”

      召敛笑笑,不一会又悲下来,面露愁情。染景槐扭头,一口井,人们吃水使的都是这口井的水,眼下无人,因没到打水的时候。一阵嬉笑声又从身后传来,几个孩童拿着石头追逐,召敛推他走快些,他烦躁地更往前走了几步,只听水声蓦然响起。

      他朝井处看去,孩童已然少了一个。剩下的满脸惊惶,张口乱叫,趴着井口往下看,怎奈身材小……

      这次染景槐自动走快了些,忽视身后水声。不多时,悲声贯耳,仿佛有白日撞他们两次的孩童的母亲。

      “幻境。如何再怜惜?”

      他摇头,道:“明日再走,应会有变。”

      “夜里才宁静。我们只要生。”召敛笑着道。

      他突然停住,指着前面的玩偶道:“你要不要?我去偷一个。”

      染景槐咬了咬牙,转头低声骂了一句有病,向城门走去。如平常一样,白日进城,将夜出城,与城门人行礼,入山间小道。

      “一日又过去了。”召敛弯腰摘了朵花,特意叫染景槐去看,还将大衣往外扒拉扒拉。对方不作声,转头走了几步,终于不再忍耐,拔剑把他的虎皮大衣刺个稀烂丢掉。留他一手拈花,笑着光着上身站在原地。

      过会朝他喊了一声:“好啊,我就不穿了!”

      ·

      “城外已然探过,就一个小村,没有半分异常。城内……怕是有制幻境者想要的东西,或是执念?”召敛终是被染景槐拿剑指着去寻了黑布遮体。

      “或许城外才是执念。”

      “可我们已经在那边待了许久了。”

      “……”

      “你对我态度真不好,亏我还进来找你。”

      “我没让你进来。你有什么目的?”染景槐冷声回他,拿一块黑布擦剑鞘,“你随时可以走,去寻一人相融。”

      召敛走到对面树下靠着,不言语,亦不知心中在想什么,不多会拔草自娱自乐去,然后道:“没什么目的,就找朋友玩,救朋友出来。”

      染景槐仍擦剑,仿佛没听到,双眼盯着剑,仔细擦过每一处,包括表面浅浅刻的两个字,浮槐。

      ·

      ·

      又是晨,二人先后进城,行礼,寻卖布料的看店小管,又有变,于是换路重走,此次没有孩童相撞,却有重重白布相隔,料想是在办丧事。染景槐站近看了一会,只听哭声连天,弯腰敬了一敬,离去。

      此次通路,见一双眼皆白的老人,身上衣服黑蓝,想必是长久不洗,成了这幅样子,但也是因穷苦。坐在角落,面前摆一张大布,破旧不堪,勉强能看出几个字来,姻缘,财运,生死……

      他们正巧要走过,老者突然出声,笑声像风吹枯枝,“心中有惑,又无可解,迷茫往返,怎能道通?”

      听他这样说,他们停步,问:“你有解?”

      老者仰靠着墙,随手丢了块石子掉在布上,不看落在哪二字上,就又笑了:“眼前不可解,往后可解。”

      “怎么说?”

      “五万年为一轮。竹林小儿,不可如昨日一般啊。”那老者说罢,便挥手让他们离开。染景槐愣了一会道了声多谢走开,心中仍念那五万年为一轮。这六个字,他已然听了无数遍。

      今日再过小桥,船夫行人依旧,孩童不再,天下了真正的小雨,二人终于过了桥,无恙。他们松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生怕今日过后机会不再。

      却不知为何……

      刚下桥,一脚踩在地上,小雨瞬间停下,天晴刺眼,逐渐到了晒人的程度,河面下降,下面石头逐渐露出表面。那船夫咦了一声,船桨砸砸石头,发现这竟是真的。其他人亦是惊了。他们连忙撤回去站在桥上,却发现已经晚了,方才光景消失不见。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空啦?”

      “……”

      其他人仿佛看不见他们,直接撞过他们扒着桥边看,有的仰头看天,有的已经跳下桥去试下面石头真假。

      “这次又是怎么了……”召敛低声道。

      “回去找他。”染景槐说完,迅速冲过人群,回到方才老者靠着的角落,却只见空地不见人影。

      “跟着他们。”染景槐悄无声息地走到一人身后,跟着他一路挤到对面去,一并附和着,问天是想做什么……

      召敛看着笑了笑,学着他的样子,也挤到对面,装作特别吃惊的样子大声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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