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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六章 檐下珠雨洗清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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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几日,我都让婼水去悄悄打听,只盼能得到父亲入宫觐见的消息。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日午后,婼水兴冲冲的跑来告诉我父亲正在上书房与皇帝商议国事。我略略想一想,对婼水道:“还是由我亲自去吧。”
婼水连连摇头道:“小姐,这可不合宫规,若是被人发现,岂不获罪?”
我坚持道:“你去我总是不放心,何况我亦许久未见父亲,自有一番体己话要说。”
婼水道:“那奴婢陪小姐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我一边拆下发髻上的珠环金钗,一边道:“两人前去更是显眼招人怀疑,我只扮成普通宫女,旁人不会注意。”
婼水见我如此坚持,只好作罢,于是为我挽了寻常宫女的双平髻,发间只点缀一支累丝珠钗,别了两朵小小的浅粉丝绒绢花,再无其他装饰。我对着镜子左右顾盼,一袭碎花粉色宫服恰如其分地贴合着窈窕身段,只觉更显清丽秀气。
眼下已近酉时,我担心宫门下匙便匆匆赶去,彼时天际乌云含雨重,正密密压着宫宇檐角,挡着日光拨不开。沿着朱红宫墙一路走,绕过御花园便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凌云殿。偶有内监宫女经过,我只躲得远远的,将头低低埋着,恨不能钻进地底。我知上书房在凌云殿附近,可凌云殿左右各有数间小阁偏殿,一时要寻却也没了方向。而且除了随侍的内监、宫女、护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因此更是焦急万分。
正在踌躇犹豫间,忽见远处走来一列侍卫,各个持着凛凛佩刀列队巡逻,吓得我急忙缩首,随意挑了一间阁间便躲闪进去,待那扇宫门轻轻合上,我的心跳简直快要扑到嗓眼口。
慢慢回首,才发现进的是一间明亮的宫室,偌大的案几摆在房间的正中,案上搁着笔墨纸砚和几堆山似的书。房间的西面摆了一面的八宝格,上头装饰的尽是青花缠枝瓷器与珐琅掐丝古瓶。
我只从门缝里探看,准备待侍卫一走便离开,谁知背后竟然有人声传来:“是何人?”
我一惊,连忙捂住几欲呼出的惊声,转身回看,竟又见到了那日眉宇清朗的男子。此时他正立在我身后不足一尺之处,眼神炯然。他身着一袭靛蓝色江涛云纹便服,玄色的袖口绣着碧波潮水纹饰,头戴金冠,更是显得温文尔雅、清新俊逸。
我稍稍放下心来,道:“原来是你。”转念一想又不对,不由警觉起来,问:“阁下怎会在此处?”
他一眼便认出我来,眼神上下打量我一番,含笑道:“正……正好今日当差,你怎么这番打扮?”
我垂首看自己的宫服,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烫,窘迫道:“千万不可对外人说,否则我可要惹上大祸了。”
他若有所思道:“哦?说来听听。”
我咬着下唇,迟疑着不肯说,他竟箭眉轻扬威胁道:“不说我可要唤人来了。”说着便想扬声叫人。
我忙道:“别别别,我说就是了。我……我是中书省中书令林云毅的嫡女,只是听闻母亲在家中染了重病多日未愈,我担心母亲身体,但却无法回家探望。今日父亲被召进宫中商议国事,可是非召无法与父亲相见,我思母心切才出此下策。”我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继续道:“我本打算在御书房门口等父亲,只问几句母亲境况,不想在外头差点撞见一班侍卫,心急之下才误入此处。”
他看着我,语气却是温和:“这可是欺君罔上之罪。”
我心里何尝不知,若是此人宣扬出去,万一被皇上知道了以为是后宫干政,那可是要牵连父亲获罪的大祸。心里飞过一万种可能,纷扰的思绪如同千缕丝万张网,纠缠不散,眼里盈着的半滴泪几欲要落下来,我飞快看他一眼怯怯答道:“我知道。”
他见我楚楚,眼底已是不忍,遂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同外人说。前几日你手上的伤如何了?”
我见他不再提擅闯之事,不由松了一口气,遂答道:“多谢,已是痊愈了。”
正言语间,渐闻门外有大雨瓢泼之声,顺着窗外望去,只见外头急雨潇潇,如撒下银珠无数,噼啪打在屋檐似玉珠落盘,四下弹开。我口中“哎呀”一声只觉不好,出来着急竟然忘记打伞,这下可越发回不去了。他见状,竟暗暗一哂,我顿觉尴尬索性不再言语,只是在他身边观这檐下的一帘珠雨纷纷。一段静谧凝在我与他之间,将时光编织如绸,寸寸秋水静。
不知何时,门外走近一个内监,隔着门轻喊道:“皇上,户部侍郎姚大人求见……”
我讶异得直欲咬掉自己的舌头,他是皇上?他居然是皇上!
我羞愧得无处遁形,只盈盈拜下,道:“嫔妾御前失仪,请皇上降罪。”
他轻轻颔首,却无责备语气,只温和道:“以后可不许这样胡闹了。”又扬声对门外道:“让他在偏殿等着。”
我脸红的如方饮下一壶烈酒,直烧到了脖子深处。他见我双颐酡红,亦不由得怔了怔,良久方柔声道:“你父亲已经出宫了,现有外臣在不便,朕遣撵轿送你回去。”
我依宫规福了福,道:“谢皇上恩典。”便退了出去。
脑海里嗡嗡的一片懵然,自己如何回的宫已是不知,只记得坐在内阁里手仍是凉的。婼水见我坐撵轿回来已是大惊,看我嘴唇都渐渐发白更是失措,连连问我:“出什么事了小姐?见着老爷没?”
我摇摇头,只是默然无声。
第二日,我得到宫中消息,皇帝亲降御旨赐了御医去林府为中书令夫人侍疾,这是宫中前所未有的恩典。莫名的,在这微凉的深宫初秋,心里涌上一丝暖意。
十月三十是太后的五十大寿,这天万里晴空,秋高气爽。
一早,皇后便领着众宫嫔至太后的宫殿请安祷祝,送上各自的贺礼。我亲自择了从林府带来的金制宝冠瓶,放入紫檀木的大匣子中,携了音沐,给太后献贺礼。金制宝冠瓶是当年太祖皇后的陪嫁之物,辗转赏赐至林府,金贵无比,也衬得上太后的五十大寿,不至于让旁人小觑了去。
到了晚上,皇上便在宫中大摆寿宴,不仅宫中女眷为太后祝祷,连一些朝中重臣和皇亲国戚也被邀入其中,可谓是宫中空前盛大热闹的宴会。
我择了件桃红色宫衣,挽了个朝仙髻,饰以缠丝镶珠金簪,插上点翠蝴蝶花钿,又在发尾上别一对千瓣银菊押发,虽不珠玉满头,倒也庄重得体。
兰熙宫与摆宴的聆韵阁并不很远,我便和绮缬两人缓缓而行。经过御花园时,便远远听见一群小太监们在湖边假山后谈论着。
只闻一个声音道:“嘿,告诉你们一件新鲜事儿,今儿个太后寿宴还邀了个将军来。”
另一个有点老成的声音道:“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晚上好几位朝中大臣们都会来呢。”
又是那个声音:“将军自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怪的是这将军似乎是打了败仗回来的呢。”
一个稍微年轻点的声音道:“哦?居然有这等事?那倒是怪扫兴的,你说太后她老人家寿辰请个败仗将军来做什么?”
那个老成的声音道:“这我们当奴才的哪能知道……”
还未说完,这时远远的又跑来个小太监,道:“你们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许公公有事儿找你们呐,赶紧去罢。”这样说着,那群人便散了。
绮缬见他们走远了,便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哪位将军这么受器重。”
我闪过一丝疑惑,会是他么?旋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已经三年没了他的消息,太后寿辰上的将军又怎么会是他?这样想着,便到了聆韵阁。
此时,聆韵阁已是热闹非常。此次太后的寿宴按着孔府宴来摆,传说孔府宴的寿宴上名菜佳肴非常精美,餐具讲究,陈设雅致。菜肴名称也各有寓意,如“福寿绵长”、“寿惊鸭羡”、“长寿鱼”等,制作精细,其“一品寿桃”是孔府寿宴中的第一珍肴。皇上对此极是挂心,更是将孔府宴上的种种做的一应俱全。
后宫佳丽每逢这样的喜庆日子,总是用尽浑身解数,将自己装扮得秀靥艳比花娇,粉腻酥融娇欲滴,好让皇上见了再也移不开眼。一想到皇上,我又记起了那日他那双明眸,不禁脸上微红。
寿宴卯时才开始,但各宫的妃嫔都提前到了,若是比太后、皇上都到的晚,那便是不合规矩了。于是众宫嫔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
只闻见不远处的奴才们唤:“艺妃娘娘吉祥。”
回首看去,只见艺妃和她宫里的昭婕妤一起来了,于是和其他宫嫔一同向艺妃、昭婕妤行礼问安。因着昭婕妤与艺妃同住,素来交好,也得了不少皇上的宠爱,虽然只是婕妤,宫嫔对她也有几分敬重。
艺妃亦仔细妆扮过了,身着玫瑰紫丹凤芍药花纹宫裳,袖口边绣着缠枝花卉,高凤髻上饰以赤金花点翠步摇,又在另一边插了一对点翠风头步摇钗,襟前则别了枚红宝石镶金胸针,衬得她越发高贵又带着浓浓的喜气。而在一旁的昭婕妤则穿了一身粉红立领梅花卷草纹宫裳,恭敬地站在艺妃身边对着问安的宫嫔们,一双杏眼却闪过一丝高傲与不屑。我微微抿抿嘴,心中暗自好笑,想起人们常道的话:两个人若是处得久了,气质性子上也会有几分相似,昭婕妤和艺妃便是最好的例子了。
艺妃那双丹凤眼微微扫了下,旋即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我一脸茫然,却又不能直视她的眼睛,那是十分不敬的,于是只得低下头。
她曼步走至我面前,问道:“本宫的礼物妹妹可还喜欢?”
绮缬站在我身边,以为艺妃是问她话,急忙道:“娘娘的礼物及其贵重,嫔妾很是喜欢。”
一旁的昭婕妤忍不住用丝绢捂口,冷笑道:“这位妹妹,娘娘不是在问你话。”
绮缬听了,脸上旋即青一阵紫一阵,讪讪地不知如何答话。
我见了,立即恭敬地福了福,道:“回娘娘的话,那礼十分厚重,是娘娘抬举嫔妾了。”
艺妃含了一丝不怎么真切的笑意道:“抬不抬举妹妹日后便知道了,何必早早断言呢?”说完便转身携了昭婕妤走了。
一旁的绮缬甚是不安,嘟哝着嘴瞧着我,我拉着她安慰道:“左不过是件小事,妹妹别太放在心上,等会儿被别人瞧见了可不好。”绮缬点点头,掩在我身后不再说话。
半柱香的功夫,太后、皇上、皇后便到了。这是进宫第一次见太后,我忍不住悄悄打量,太后穿了件寿字轮纹正红羽缎宫衣,头戴镂空点翠风头步摇,耳上坠着水滴红玛瑙耳坠,正携着皇上与之交谈。然而虽经了一番打扮,仍能从太后脸上看到那胭脂水粉都掩盖不去的沧桑,比一般五十岁的妇人都要苍老些。坐到太后这个位置,必是经历许多大风大浪才能到达的,后宫对女人来说,本就是一个消耗青春、热情、纯真与生命的地方,犹如一片深渊,坠了下去便是永生永世都逃脱不开了。
皇上扶着太后走到高台上了座,方与皇后于太后的左右边坐下了。而艺妃、沅妃则坐在皇上的右侧。周淑仪,翎贵嫔,昭婕妤,玥容华,晴婉仪,陈嫔,殷嫔等便按着位份次序,待到太后等皆入座方才坐下。
高台下的众嫔妃与大臣们纷纷举杯齐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坐于高台,雍容地抬手道:“诸位大臣、妃嫔不必多礼,今日是场家宴,大家不必拘泥于礼数,自便即可。”于是大家依言坐了。因着是新晋的宫嫔,又不曾侍寝,所以只坐在远远的台下。
只闻得声乐声起,一班舞女飘然入内,当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放眼看去,个个均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清纯脱俗别有风情。因着年纪尚小,倒也占不了诸嫔妃的风头去。一曲《阳春白雪》中,舞女们轻舞着绿色丝带,绣着兰花的袖子便这么轻轻滑落,露出羊脂玉般白皙的手臂,她们随着音乐翩翩旋转,恰似一朵开得美极了的兰花。那轻盈的身姿,柔软的摆动,衣袖、裙带都似蒙上了袅袅绿色的青烟,在乐曲声中洇散开,如江南荡漾的小曲,迷蒙在人们心头。
声乐舞蹈间,只觉皇上的眼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抬眼瞧去,偏巧正与他那双星眸遇见,一时如击石火,似闪电光,我更是窘得脸如火燎般的滚烫起来。他微微一笑,又同一旁的艺妃低声偶语。我也只作若无其事,自顾自喝着琥珀杯中的桂花酒。
乐声渐渐隐去,一身着银色三江潮水云纹衣裳的男子大步走至宴席中央。绮缬用手拍了拍我,道:“姐姐看,像不像那群小太监口中的将军?看来很是风度翩翩。”
我急忙暗暗摇头,用食指轻轻在唇上一放,道:“你我已是入宫之人,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绮缬吐了吐舌头,转而又拈了枚青枣吃了。
我好奇地微微抬眸,只瞧见那男子小半个侧面,他朝太后深深拜下,道:“侄儿恭祝太后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儿孙昌盛,大夏无疆。”
居然也是表侄?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我心中不禁再度疑虑起来。仔细望去,那男子约七尺高,甚是挺拔,有着与我记忆中隐隐重叠、既是熟悉又是陌生的侧脸。
太后满脸微笑,眼角的细纹似千瓣菊花般散开,道:“煜儿不必多礼,来哀家身边坐。”那男子登上高台,便在太后身边坐下了。
手中的琥珀杯不慎滑落,洒了满身酒水。坐于太后身边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三年来朝思暮想的君煜,即使是三年未曾相见,但我心中早已将他刻画了千千万万遍。若在千万人之中,只需他一个眼神,我便能将他认出。
心里满是欢欣,他还活着!还活生生地在我的面前!我心中最脆弱,最冰封的角落似流入一股暖流,瞬间融化开了,化作一滴清泪,坠于指尖。
绮缬见我翻了酒杯,神色也不太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我才发觉自己很是失态,忙用丝绢擦拭着衣裙道:“让风迷了眼,没事。”
身后服侍着的婼水瞧见君煜亦大吃一惊,旋即又走至我身边,轻轻按住我的肩道:“小姐,您的衣衫湿了,回宫换一套吧。”
远远的,皇上的眼神也飘然至我身上,我不知所措,脑中乱乱的一片空白,也不知是怎样回到了兰熙宫。
我与君煜终究是错过了,只晚了短短一个月而已,却已是宫中人与墙外人的咫尺天涯的距离。我亦是喜亦是悲地抱住婼水哽咽地抽泣,泪水划过脸颊,沾湿了婼水的衣肩。紫砚瞧见了大是惊慌,忙将屋内的窗子与门纷纷关上。
婼水轻轻抚着我的背,话中亦带着哀伤:“小姐,您千万要沉住气。您已经入了宫……”下半句话她再也没有说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用绢子擦拭着哭红了的双眼,婼水道:“小姐,您已出来良久了,再不回去只怕要让人怀疑了。”
我默然点头,于是婼水与紫砚便急忙替我更了衣,为我重新上了妆,又在眼睑上涂了浓浓的眼妆,才勉强掩住了哭肿了的双眼。
待到再回到宴席时,绮缬早已等得焦急不堪,见我回来忙扯着我的手道:“姐姐去了好久,妹妹还当出了什么事儿。”
我勉强扯了一抹微笑,道:“我身子不大爽快,在宫里休息了一会儿。”
绮缬眼里满是关切,道:“那姐姐可要多注意身子,夜里天气凉,可不要被冷风扑着了。”
我一边答应着绮缬,眼神一边向君煜望去,这三年来他亦是成熟了不少,举手投足间已有出身世家的气势,不似三年前还带着些青涩的稚气。
远远的,他似乎与太后说着什么,神情怡然。隐约间闻得太后道:“煜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些年被战事耽搁着,如今平安回来了,也该想想自个儿的事儿了。皇帝啊,你可要好好帮煜儿挑个好姑娘家,要不是前些年出去替我大夏出征,只怕现在早当爹了。”语气中甚是嗔怪。
皇上赔笑道:“这是自然,既然母后开口了,儿臣一定替君煜好好留意,择一位贤良貌美的女子。”
君煜才要推脱,太后忙拉着他的手道:“你可别推辞,如今都快二十的人了,你看你皇帝表哥,上个月又纳了十二个宫嫔,你的大事可不要再拖了。”说着便向我这里微微指了指。
君煜回头,无意看了几眼,忽然瞥见了我,足足愣了半响,转而眼中满是惊讶。太后见他看得发呆,道:“怎么了?”
他才回过神,道:“侄儿失礼了,大约喝了太多酒,有些不胜酒力。”说着揉了揉额,远远看着我,不再说话。
我倒了杯酒,轻轻呷着,亦是似有似无地望着他,待到两人的眼神交汇时,他直直地凝视着我,五指紧紧地握着酒杯,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眼里满是悲伤,更掺着些许愤怒。
默默地望着他,这不是一场期翼中的相聚。
我以为,重逢后我们会相拥而泣。
我以为,三年千千万万彼此的挂念会化为简单的一句“还安好吗?”
我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般,他病了时,我为他吹凉一碗药;冬天时,他用手的温度温暖我冻红的脸颊。
然而,这些以为在这深宫中显得如此渺茫,带着不切实际的好笑。此时在他面前的我是如此的尴尬,尴尬到我都无颜再看他的眼眸。或许在他的眼中,我就是那么绝情、肤浅的女子,他一离开,我转而又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妃嫔。
对不起,我再也不是你的薇儿,也没有资格再当你的薇儿。
我尴尬地将自己的眼移开,故作镇定地与绮缬絮絮地说着。只是从余光中,我仍能感觉到他的双眸在我身上久久停驻,淡然而悲伤。
宴席到了亥时才散,我与众宫嫔各自回了宫,而君煜与众大臣也按着宫里的规矩出宫,连一点碰面的机会也没有。
回到墨韵堂,紫砚、婼水纷纷前来欲安慰我,而我只将房门关紧,对着格子窗外的穹空繁星,一夜无语。